“规矩,就是他的常规。他这人是不是看起来对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漠然无视,仿佛一切都不看在眼里?漠不关心?”
陶放,祝嫣然点头。
“那是因为一切的事情和人都在规规矩矩地沿着他所能容纳的规则在走。就像冰冷的机械一样,所有的轮齿——也就是事物都会循规蹈矩地发展,所以他不必关心,不必在意。”
陶放似懂非懂地摸起下巴,迟疑道:“是这样吗?”
“反正梦里的他是这样的。”
“那么应兄,你是说你在打破他的规矩?”陶放恍然道,“不让他以为预定的事物按照他的计划走?”
“对,”应疏罗赞赏道,“陶兄真是一点就通。”
祝嫣然好像明白了,道:“所以这就是你成为妖妃的原因?”
“……可以别叫我妖妃吗?”应疏罗“啧”了一声,接着道,“但也差不多。要打破他的规则,那就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让他自己破坏自己的世界。相信这样下去,他很快就能醒。”
陶放惊叹道:“应兄,你太聪明了!但是你是怎么做到让他自己破坏自己的,君兄为什么会听你的?”
应疏罗思考良久,深沉道:“我觉得他的脑子可能坏了。”
陶放怀疑道:“不可能啊,梦境不会让人脑子坏掉啊。”
应疏罗一脸真诚道:“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情有独钟,情根深种。”
陶放立马判断道:“肯定是他脑子坏掉了。唉,我们还是赶紧出梦境吧,再这么下去,君兄大概要失心疯了。”
他觉得虽然君月令会一时被应疏罗的美色迷住,但是君月令对应疏罗情根深种是不可能的!无情道修士在梦里再怎么样,也是无情的。有欲但不会有情。
应疏罗欲言又止:“……”敢情喜欢我就是失心疯了是吧。
祝嫣然扼腕叹息,陶放这个笨蛋,这么明显的答案就在眼前!为什么不相信,相信了她不就能和他一起嗑了!
陶放突然想到了什么,紧张地看向应疏罗:“君兄没对你做什么吧?”
祝嫣然:“……你这么问是不是迟了点?”
陶放:“我以为应兄聪明绝顶,定然能应付住!”
“你说得对,他能多我做什么,我每晚都给他下药,他根本就没机会。”应疏罗敛了敛衣服,义正言辞地睁眼说瞎话。
祝嫣然目光在应疏罗领口扫了又扫,对已经相信应疏罗言辞,并松了一口气的陶放十分不忍直视。
三人还待说什么,忽地应疏罗的视线一顿,陶放和祝嫣然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暗下齐齐倒吸一口气。
君月令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那恐怖的压迫感就已经让他们喘不过气来了。
“你们先走吧。”应疏罗道。
陶放和祝嫣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连忙告辞。
等两人走后,君月令才走过来,垂头,视线灼灼,嗓音却漫不经心问:“你们在聊什么?”
“聊天下大事。”应疏罗从善如流道。
“哦?什么天下大事?”
应疏罗斜靠着躺椅,红眸里波光流转,噙了点笑意和撩拨瞧他,道:“我觉得众诸侯最近又不听话了。什么时候把他们都给……”
美人温柔蜜意,说出的话却仿佛带血的刀锋,他撒娇似的道:“削了。”
君月令伸出手,应疏罗自然地捏住他的手指,然后又放开,玉葱般的细瘦手指像是缠绕着云雾的风,似绕非绕地撩拨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调情手法一流。
温热的大手抓住那只调皮微凉的手,君月令微垂长睫,目光沉静,丝毫不像传说中色令智昏的暴君,他问道:“他们谁又惹你了?”
应疏罗张开双手,露出一个撒娇的笑意,君月令俯身下去,把他横抱了起来。应疏罗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口,小声抱怨道:“我那天听到西静王说我是妖妃,我不高兴。”
“杀了他们,这样就没人这样说我了,我就不会生气了。”应疏罗蛊里蛊气道。
“好。”君月令答应得干脆,仿佛一件再寻常,容易不过的事了。
应疏罗眼看着君月令要把他抱去浴池方向,他的心咚咚跳,心想,这个狗东西真是一点都亏不了,一刻都不放过他。
天知道他为了破这个梦境,牺牲了多少!
心里哀嚎归哀嚎,面上却乖巧得很,他轻轻地拍了一下君月令的胸口:“陛下,我们去浴池干什么啊?”
“你说呢?”
“讨厌~”应疏罗把脸埋在他脖颈,“害羞”地捶了他两下。
君月令沉默了一会儿,道:“有时候也不必如此矫揉造作。”
应疏罗欲骂又止:“……”
……
众百姓终于受不了暴君的□□,农民起义的火焰点满了大夏版图,众诸侯打着除暴君妖妃的名义,招兵买马,发起反抗。外族狼子野心,亦趁机入侵大夏。
大夏江山摇摇欲坠,山河破碎,满目疮痍,愤怒的火焰很快就烧到了上京城。
君月令站在城楼上,放眼望向不远处朝着这边涌来的黑城般的叛军,喊杀声震天,血腥气染红了天空。
他们很快就会到城下,也很快就会上城墙,然后他就会成为亡国之君。
“怕不怕?”君月令捏了捏身边人的手,侧头问。
“能够和陛下一起死,是奴的荣幸。”应疏罗凄冷的面上,落下了几串晶莹的珍珠。
君月令将人抱进怀里,紧紧地,他闭眼叹息道:“你走吧。我安排了人,会安全带你出京。”
“我不走!我死也要和陛下在一起!”应疏罗死死地抱着他,坚决道。
“罗罗乖。”
“我不——”应疏罗顿时卡了一下,为什么君月令叫他罗罗?他从未说过自己的真名。
“罗罗,不要哭。这不关你的事,不要觉得歉疚。走吧,离开这里,好好活着。”君月令放开他,向来深浓的瞳眸漫上了一些不舍和怜惜。
“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替身?”应疏罗突地冒出一句话。
“嗯?”君月令一怔。
“罗罗到底是谁?”应疏罗怒了,把他推开,“是不是跟我长得很像?怪不得你见我第一面就说喜欢我,怪不得你总是这么宠惯我,我这么任性,你都依我。”
“原来如此,我一定是成了你白月光的替身,所以你才会对我这样。想来应该是我沾了他的光。”应疏罗冷笑地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阿里墨达——”
“现在改口已经迟了!你已经暴露了!”应疏罗含着泪愤怒道,离了君月令两三步远,“别过来!再过来老子杀了你!”
此时叛军已经上了城楼,将他们团团围住,然而两人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危险境况,一个气得胸疼,一个一脸懵然和焦急。
“阿里墨达,过来,别冲动。”君月令皱眉急切道,“下来,别站在那里。”
应疏罗已经站在墙头上,他现在十分生气,想要直接跳下去结束这个梦境。但是一时又还下不了决心,那高度多少让人心颤。
“别说话!我现在不想听你这个狗东西说话!”应疏罗喊道,“别假惺惺的了!”
叛军并没有给他们多少时间,举着泛着尖锐冷光的刀,齐齐向毫无防备的君月令砍下!
“君月令!”
……
“阿里墨达!!!”悲痛欲绝的凄厉喊声竟然是从那个向来冷静淡漠的帝王喉咙里滚出的。
应疏罗脑子还没转,身体已经动了,在千钧一发之刻冲了过去把君月令护在身下,十几把锋利冷刀用力地砍在他的背上,鲜血仿佛打开了水闸的泵,刹那间将人的视线全部染红。
“阿里墨达、阿里墨达……”君月令滚热沾血的手掌颤抖地抚上应疏罗苍白的脸庞,嗓音仿佛泣血般的沙哑发颤,他全身的血液冷得凝结,恐惧和极其剧烈的痛苦像是一只鬼手,狠狠地将他的心脏攥紧,撕裂。
应疏罗恍惚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痛苦得近乎狰狞扭曲的俊脸,他想,他真是个绝世大冤种,明明知道人家把他当替身,还给人挡刀……还不如直接跳楼呢,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
“你哭了……真是稀奇……”应疏罗抬手无力地抚着他的眉眼,轻声说,“醒来吧,君月令。那个世界……好像没这么好,也没这么糟……”
“阿里墨达……”
“……醒来后,一定要忘记我。”给死对头挡刀,真的把我老脸丢尽了。
应疏罗没能多说几句就彻底晕死过去,死亡的世界,一片黑沉,漫漫无尽头,冰冷,让人生出无限的孤寂。
……
“应兄你醒了!”陶放惊喜道。
应疏罗一醒来,就着急地抓着陶放的衣领,急切问道:“陶放,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梦主醒来后就会把梦里的事情全忘了?”
陶放点点头道:“对。”
“确定吗?”应疏罗紧张问道。
“确定。”
应疏罗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既然君月令会把梦里的事情全忘了,那他就放心了。
他又重新躺回了床上,出神地望着屋顶。
“应兄,你怎么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宋双鱼担心问道。
应疏罗摇摇头,转头看向围在他床边的其他人:“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出来了?”
“嗯。”宋祈星道,“陈桃仙长带人来了,所以我们现在是完全出来了。”
“哦。”
“应疏罗。”陈桃走进来,其他人忙给她让出一个空位。
“陈仙长。”应疏罗坐了起来,“现在情况如何?公孙远好像被那些妖魔关起来了。”
“没事。孟衍已经把公孙远他们救出来了,现在便是在救人和找疫魔。”陈桃宽慰道,“你们几个多多少少受了伤,还是先歇息几天吧。尤其是你和君月令。”
“哦……”应疏罗顿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君月令呢?”
“他还没醒。不过应该很快就能醒了。”陈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休息。快点恢复来帮我们。”
“嗯。”
其他人又跟应疏罗说了几句话,就被陈桃撵出去了,说要让应疏罗静养。
应疏罗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索性穿上外衣走了出去。
君月令的房间离他的房间并不远,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门口。房门半掩着,屋内的君月令坐了起来,靠着枕头,面色苍白,正推开萧逸珠喂过来的汤药。
“不必,我会自己喝。”君月令蹙眉道。
萧逸珠正准备再劝,就见君月令的目光凝住,她奇怪地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应疏罗。
应疏罗面对两人投过来的目光,忽觉得有些尴尬,他道:“我路过,你们继续。”
“阿里墨达。”君月令突然喊道。
应疏罗要走的动作僵在了原地,他缓缓转头,震惊得微微睁大眼睛,看向房内的那个人,喉咙艰涩到难以说出话来。
说好的会失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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