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祈之没有去过问江楠想提的要求是什么。知道那个实在太早,现在要做的就是抽血、研究,等待结果,确定他是否真的携带抗体。

    此次抽血不要求空腹,谈过事后贺祈之就找了医生商量此事。

    这是个带着希望的消息,但听到他说“江楠很可能是抗体携带者”后,医生反应不大,他们曾经抱着这样的希望检测过太多人,结果除了安伯,其余都是一场空。

    但既然是有,那就不能放过。他们同贺祈之了解一番,才带着人不紧不慢地走上病房,花了几分钟,就完成了这次的抽血。

    道过一句“感谢配合”,医生护士带着所有东西,被贺祈之送离病房,准备送去化验。

    原本想让贺中校不用再送,这位贺中校却提出了一个请求:“能帮我检测一下,我和这位oga的契合度有多少吗?”

    这不是个为难人的事,指不定还能成就一段姻缘。医生欣然答应,贺祈之便让护士在走廊进行抽血,他皮糙肉厚,八百年都没生过病,医院里的病菌奈何不了他。

    丹青姐妹俩在知道江楠是来自五十年前这件事后,在怀疑之后只惊讶一阵,后来就饶有兴致的在床边和江楠谈天说地。

    他们问江楠五十年前的世界是怎么样的,江楠回答后则问他们这五十年来发生了什么。

    他们毕竟不是研究历史的专员,年龄也不大,倒回去五十年那些事他们未必知道那么多。

    伊丹学习一直不行,历史是没认真学,伊青倒能背一背,就挑着些记得的历史给江楠讲:“我记得是一百年前出现alpha和oga,就是4517年,然后大概是过了二十年开始出现第一批病毒吧。那时候病毒还挺好处理,疫苗也没问题,可慢慢的,这个病毒越来越难以控制。

    后来到了4574年,灾难彻底爆发,75年开始出现治不好的感染者,感染者开始变异,死了不少人。80年就建立东南西北四个大基地,别的地方也有小基地,但没有大基地那么坚固。

    到了4614年,就发现安伯体内有可以控制病毒发展的抗体。因为有安伯的例子,后来的两年,在基地里的所有人都要进行血液检测、研究,其中有发现类似的抗体,但实际是假性结果。到了今天,情况算是比较稳定,但仅限于基地之内。”

    “仅限于基地之内,是因为基地之外随时都会有感染者吗?”

    伊青喝下一大口水,润润嗓子,“可以这么说。基地之外除了感染者和变异者,其实还有一部分流落在外的未感染群众。我们经常要外出,外出的目的除了寻找物资,就是要搜寻附近是否有未感染的群众,一旦发现,我们首先要观察他是否感染或变异,感染了我们会先给他注射控制疫苗,带回基地就隔离起来。”

    “但其实作用不太强。”伊丹靠在墙上,手里把玩着一串钥匙,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安伯抗体所制的疫苗只能控制病毒发展,后来的第二针第三针,控制时间越来越短,打不到第五针,人就变异了……控制病毒的疫苗,其实不过是种安慰。”

    丹青姐妹的神情都惆怅起来,他们见过太多人从感染直到变异,再到被判决死刑。这期间有过不忍心,但他们知道,那不再是他们保护的人民群众,那变成了另外一种会伤害群众的生物,为了更多人的安危,他们不得不开/枪。

    “话在这里说说就得了,别舞到外边人的耳朵里。”贺祈之送走了医生,踏入病房就听见了最后一句,“特别别让安伯听见了,不然他和你拼命。”

    伊丹无奈的摊开双手,她想表达自己说的是实话。

    贺祈之从柜子上捡了个不知道擦什么的纸球,一把朝着这小妮子扔去:“人家可是为国家做贡献,你这么嚼舌根是要寒人家的心。”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再乱说话了。”伊丹满脸抱歉的接住那个纸球,放在掌心中看了几眼,“这是擦什么的?”

    江楠移开目光,没说那是自己擦鼻涕的纸球。

    抗体研究一个下午不见得能确定出来,但契合度的检测结果在下午四点多就顺利出来了。

    报告是贺祈之得到通知后去医生办公室拿的。

    在拿到那份报告后,贺祈之不敢回病房看,他怕丹青俩姐妹会因此起哄,也怕江楠会误会些什么,就拿到医院门口,抽着在外面搜罗回来的中华看。

    跟他猜得不错,他和江楠的契合度确实不低,甚至能说是高,差5,就能完全吸引对方。

    贺祈之没有因此表现出任何情绪——他不讨厌江楠这个人,但不认为会对一个大自己43岁的oga生出什么感情。

    尽管他的外貌和自我认知年龄只有19岁。

    江楠受伤的小腿早晚都需换药,这得延续一个星期,再之后的一天一次就成。

    只是在今晚换药之前,他提出了要洗澡的要求。

    听此丹青俩姐妹识趣先行离开病房,这下就为难贺祈之了。他只能先去打好一桶热水,回来再询问江楠,自己要怎么帮他。

    江楠说:“拿张椅子给我坐着,然后腿要弄上一个防水的东西,再把腿吊起来就好了。”

    贺祈之这才松了一口气。

    江楠察觉到不对,反过头来问他:“你还想怎么帮?”

    “没有。”贺祈之摇摇头,给他把椅子放了进去,心里念了一句“我有罪”。

    洗完澡护士就能来换药。

    现在这伤口不动则以,一动则能痛得人嗷嗷直叫,只是江楠不是那种动不动就嚎叫的人,怎么痛他都忍着,换完药又是出了一身汗,这澡算是白洗了。

    换好药,趁着护士还没离开,江楠抬声问了句自己明天可不可以到外面去看看。在这病房待了两天,听别人天天说基地基地,可基地到底是长什么样的,他还没实际瞧过,着实是想看看。

    护士有些为难:“你这伤口还不稳定,有一点大动作就容易出血开裂,第一个星期最好还是不要乱动,卧床休息为主。”

    医者说不行,这个想法只能压下。

    “坐轮椅可以出去吗?”

    一边贺祈之提出建议,这叫江楠有些意外,注视着对方的目光不由带了些感激。

    护士说:“可以是可以,但是要很小心才行。而且最好不要下楼,楼下人多杂乱,不小心就会撞到。”

    “不下楼,我带着他会小心的。”

    “行,我把纱布处理掉之后就推一辆轮椅过来。”

    贺祈之:“好,谢谢护士。”

    “不气。”

    目送走护士,贺祈之依然能感受到后脑勺那道炽热的目光,他转头对上,以微笑相对:“是在病房里太闷了对吧?”

    “还成。”江楠说,“就是想看看外面现在是什么样的,很好奇。”

    “明天吃完早餐换了药,就推你出去看看。”

    “谢谢。”

    贺祈之带着浅笑:“我误伤了你,应该负责。”

    江楠看着他的笑容,心想如果是换做别人,这个人或者他们这个团队,一定也会对那个人有这样好的照料。

    负责任的中国军人。

    丹青姐妹今夜被安排去值夜,没了那俩姐妹的声音,病房冷清了许多,仅仅一天半,江楠居然有些不适应了。

    夜风略过,楼下浓密的枝叶簌簌作响,是叫风去敲打九楼的窗。

    窗“哐当”一声被风敲击,江楠的视线往窗外投去,落在墨色画板上,像是有人拿起一支画笔,沾了白色颜料,走远后用力挥动画笔,多次泼洒画笔上的白颜料。

    夜空有了点缀,是星。

    “风大,我关窗吧。”贺祈之说着就起身。

    “别,我看看。”江楠及时阻止,“以前环境污染严重,没看过这么多星星。”

    贺祈之便坐下,视线也移动至窗外:“好”

    江楠数着星星,他以前从没数过这么多的星星,小时候和朋友玩时有人告诉过他,数够一百颗星星,就能实现一个愿望。

    那时候会数的数不多,总以为一百就是最多的。

    “其实我也很疑惑。”贺祈之的声音传来,他问:“那么痛,你为什么硬要把眼泪憋下去呢?”

    问题切断了计数,江楠忽然就忘了是数到35还是53,干脆就不数了,“你想听我娇气的抱怨啊?那我怪不好意思的。”

    贺祈之:“可以说吗?我想听听,反正等你好了,我们估计也不会再见了,不见也没人知道你说的娇气抱怨是什么。”

    “好啊。”别问起时,他明明不想说,但贺祈之这么说,江楠居然起了“那就都告诉他吧”的想法。

    他深吸一口气,说:“那时候alpha和oga都是异类,我没有分化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想法……或许是惩罚,我没多久就分化成了一个oga,自然而然的沦为别口中的异类,遭受了一些不公平的对待。这期间我就发现了,遭受这些不平等时,如果我表达出崩溃的情绪,他们会拼命想遏制我的声音和眼泪,这反而会让我更难过,后来我就选择把都憋下去,结果很明显,他们自讨没趣,下手就没那么狠了。”

    然而这些事对于他而言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事,这漫长的一觉并没有让他遗忘曾经那些记忆,反而更加清晰。

    “这就是原因吗?”

    “是啊。”江楠朝他望去,“但那一枪打得我太痛,我没忍住喊出来了。”

    “但你还是没哭。”

    “因为我怕你再对我开一枪啊。”

    江楠移开目光,像是自我安慰:“不过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五十年还发生了这么多跌宕起伏的事,估计没几个能好好活到七十岁吧。”

    “对不起。”贺祈之说,“这之后你不会再受到谁的欺负,我也不会再对你开枪。军人的枪不会对上无辜群众。”

    江楠没有看他,“好军人。”

    “谬赞。”

    这个话题结束,江楠想着差不多要到睡觉的点,就见贺祈之起身去关了窗。

    想着他关了窗就会走,江楠已经拉好被子,准备道句“晚安”和“再见”,抬眼却见男人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后就从他那小麦色的皮肤下发现一抹不大明显的红。

    这人在想什么?

    贺祈之说话了:“那个,其实有个比较敏感的话题想和你谈谈。”

    “你说。”

    “就是,你要知道,现在有六种性别。”

    江楠知道是哪六种,点点头让他继续。

    “那你知道吗?alpha和oga,无论对方是男是女,只要这两个性别不一样,都是可以结为夫妻的。”贺祈之有些紧张,说话时手指不断在身前比划,“我是alpha,你是oga,对于今天早上你说的‘你有的我都有’这个是不太恰当的,我们的性别不一样。”

    江楠给他打去一个直球:“你是想说因为性别差异,我今天早上冒犯了你吗?”

    “不不不。”贺祈之一只手盖住两只眼睛,拇指和中指在两边太阳穴揉搓,艰难的表达:“应该是说,我今天早上冒犯到你了。”

    江楠:“但我不在乎啊。”

    “……我在乎。”贺祈之一时哑言,“总之你要知道,你是oga,你不能随意让哪个alpha关注你生理上的一些东西,也不能让他们触碰你后颈上的腺体。有些没有理智的alpha,很可能会把你这种行为当做是,求爱。”

    “求了我拒绝不就行了?”

    “不是那么简单的求爱,是那种……”贺祈之很是头疼,他要怎么和这个19岁的男生委婉的解释?

    手在半空中转了半天,贺祈之硬着头皮讲出:“他们会诱发你的发情期,然后跟你发生性关系,所以你必须学会保护你自己。”

    江楠的直球又一次打出:“那我在上面还是下面?”

    贺祈之看着他道出事实:“…下面。”

    他看到江楠眼眸微缩,就听江楠爽快的答应:“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我自己。”

    贺祈之总算是得到了一丝欣慰,俩人相互道了晚安,贺祈之便关灯退出病房。

    …

    得以看出,医院对提取抗体,及用抗体对付病毒的研究有多紧张。

    原来想着结果要明天才能出来,贺祈之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踏出医院,后脚就被值班的护士给叫住,用医院的对讲机和研究医生联系上了。

    医生显然是激动的,稀里哗啦说了一堆,贺祈之给他反复提醒,他才憋出了那句“抗体有效”。

    这就说明,江楠确实是抗体携带者。

    贺祈之问:“现在有清晰的报告说明他体内的抗体是什么作用吗?”

    “现在只有一个模糊的结果,我们还需要一点时间,明天下午或者晚上,完整的结果就能出来。”

    “行。”

    贺祈之把对讲机还给护士,他走到一颗掉光叶子的枯树下,让秋风吹着他的脸,掏出对讲机,调到十几公里外苏万里的频。

    “队长,怎么了?”

    “万里,兄弟们都睡了?”

    大概是听队长语气严肃,那头苏万里不由得直起后背:“嗯,我和嘉名值前夜。队长是有什么吩咐吗?”

    “还记得我带回基地的oga吗?”

    “记得。”

    “他叫江楠,是抗体携带者,他的抗体作用需要等明天才能出结果。”

    苏万里问:“那是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嗯,今晚你们不要惊动安伯,这事明天告诉他。”贺祈之说,“你就告诉他,江楠是抗体携带者,别的不用多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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