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春妮决定去外地的确是一时冲动,但话说出口后,心意却越来越坚定了。

    姚鹏静静地看了会陶春妮,然后建议道:“陶姐,你的娘家不就是高阳么,我们开分店的县市,其中就有高阳,要不你去那?”

    陶春妮眼睛一下就亮了,“真的啊?那我可以回家了!”

    到省城这么多年了,每个春节都是在王家过的,陶春妮一次娘家都没回过。

    她的父母也只来看过她一次。

    她想家,有时候梦见父母和哥哥们,醒来枕头都是湿的。

    王一光一直说要领她回去看一看,可一直都因为各种缘由,没有兑现诺言。

    陶春妮的心更热了,“那我就去高阳!”

    陶春妮要去高阳县当新店店长的事,临走时才告诉了王一光。

    王一光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陶春妮指着墙角收拾好的行李箱道:“我前几天就在收拾行李了,是你自己没注意到而已。”

    王一光一噎,深吸一口气道:“春妮,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行吗?你不要冲动,丫丫也还小,你把她带去外地,我怎么能放心你们母女俩个?”

    陶春妮淡淡道:“那是我娘家,算不上外地。”

    王一光烦躁地道:“为了那么点小事你就闹这么大脾气,你怎么一点也没有以前的通情达理了?”

    陶春妮缓缓转头,看向王一光。

    她的眼神平静,王一光却莫名心里一慌,忙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没事,我走了。”陶春妮提起行李,推开门,去了隔壁的丫丫的房间。

    丫丫早就知道了,自己这是要跟妈妈回姥姥姥爷家。

    虽然她已经记不清姥姥姥爷长什么样子了,但能出去玩,还是很开心的。

    小姑娘跑到爸爸的面前,勾勾手指示意爸爸蹲下身,然后在爸爸的脸上吧唧一口。

    “爸爸我们走了,你自己在家要乖啊。”

    小姑娘的语气里还是有点遗憾的,因为爸爸要上学,不能跟她们一起去。

    “丫丫,快走了,我们得赶火车。”

    听见妈妈的催促,丫丫又恋恋不舍地跟爸爸挥了挥手,才转身,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家门。

    老旧的木门砰地关上,又弹开,吱呀吱呀地晃了许久。

    王一光愣愣地看着那扇门,一动不动。

    他想追出去,却觉得春妮的周围有一堵无形的墙在阻隔着他,让他的脚步怎么也迈不出去。

    他僵硬地扭头打量了一下空荡荡的家里,心里跟被剜去了一块肉似的,也空荡荡的。

    门又忽然响了一下。

    王一光以为是老婆女儿回来了,惊喜地动身走过去。

    可走一半,看到来人,他脸上的笑便一下消失。

    “大哥你在家啊,妈让我过来给你们送点野菜,是她跟老同事一起去乡下采的,可新鲜了。”王三菲笑盈盈地走了进来,顺手将野菜放到了一边。

    王三菲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姚文静。

    王一光目光沉沉地看着二人。

    王三菲尬笑两声,解释道:“我跟文静姐一会要一起去逛街买点衣服,她是顺道陪着我过来的。”

    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陶春妮没在家,王三菲便转了转眼珠子。

    “大哥,你一会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我们女同志逛街买的东西都多,你帮着拿拿呗。”

    姚文静也目光灼灼地看着王一光。

    见王一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说话,王三菲又撒娇道:“大哥,大嫂不肯把我安排进超市就算了,我也不求着她,但你可得补偿我,我......”

    “闭嘴。”

    王三菲的话被打断,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大哥,“你、你说什么?”

    王一光面无表情道:“你带她来我家干什么?是第一次?还是已经来了很多次了?”

    王三菲尴尬地道:“不是说了嘛,文静姐就是顺路陪我过来的......”

    “我不管你安的什么心,到此打住,否则你以后别想从我这得到一丁点好处。”

    “现在,你们俩,都给我滚。”

    王一光的脸色阴鸷。

    王三菲被吓到了。

    就连王一光当初为了那个姓陶的,闹着要跟家里断绝关系的时候,都没这么可怕过。

    一个温和惯了的人,突然发起火来,威力可想而知。

    王三菲忙不迭拉着早已脸色惨白的姚文静,落荒而逃了。

    -

    宋子瑶就知道王一光会来找她。

    “你能不能,让春妮回来?”

    “我怎么让她回来?”宋子瑶很莫名其妙。

    “你也算是她的领导吧,你让她回,她肯定就能回。”

    宋子瑶觉得啼笑皆非,“那我凭什么听你的呢?”

    王一光嘴巴嗫嚅两下,然后道:“我不能没有春妮啊......”

    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并没得到宋子瑶的同情。

    “哼,就算我让春妮回来了有什么用?她人是回来了,可心呢?”

    王一光:“......事情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呢?”

    宋子瑶摇头道:“你认为是突然这样的?”

    王一光顿了一下,道:“我知道,春妮的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她对我家里的怨,由来已久了。”

    “从刚进城,她就开始受委屈,一直到后来,她也一直为我家里在付出......”

    宋子瑶皱眉道:“你既然知道她的委屈,怎么还那么对她呢?”

    王一光抬起头,不解道:“我怎么对她?我对她不够好吗?每次她在我妈那受了委屈,我都做小伏低地哄着她,在家里几乎所有事情我都听她的,她不管要做什么事业,我都尽全力支持,我......”

    王一光说到情绪激动处,戛然止住。

    他用手搓了搓胡子拉碴的脸,长叹一声道:“我当初还为了她说出要跟家里断绝关系的话,听说那次我妈连着三个晚上都哭湿了枕头......”

    宋子瑶忍不住笑了,“你只看到你自己的付出,春妮的付出你就看不到吗?她被你家那么对待后,你说让她拿出买房钱给你妹妹出嫁妆,她说了一个‘不’字没有?”

    “这两年陆陆续续送过去的钱,她又表现过一次不满没有?”

    “然而她得到的是什么呢?你妈在丫丫跟前教些烂七八糟的思想,你妹想方设法要破坏她的婚姻,这些她跟你提及的时候,你只让她忍忍忍!”

    “她是个人,又不是圣母,怎么可能一方面毫不保留地付出,一方面还要心甘情愿地受气?!”

    宋子瑶说累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后继续道:

    “她在家也是被父母哥哥捧在掌心的宝贝,千里迢迢离开家乡跟你到省城,不是为了受你家里那些鸟气的!”

    “你自己愿意当圣父无所谓,但你别要求她跟你一样!说白了,她跟你家里的人本就是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是因为你才有了联系,你作为纽带,应该协调好双方的关系才是,不能只让其中一方忍啊!”

    那么八面玲珑的一个人,会不知道怎么处理?

    王一光低着头半晌,然后站起身道:“行,我知道春妮心里是怎么想的了,我也知道我以后该怎么做。”

    “谢谢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些,我先走了。”

    宋子瑶看了看自己喝的那杯水。

    希望她的口水没有白费吧。

    章美霞过来收拾王一光用过的杯子,道:“这两口子看着挺恩爱啊,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矛盾。”

    宋子瑶:“恩爱归恩爱,可过日子还有柴米油盐鸡毛蒜皮,这些都是可能会杀死恩爱的潜在凶手。”

    章美霞好笑地看了一眼宋子瑶,“不大个人,说起过日子经倒是一套一套的。”

    宋子瑶笑笑,“不就那么回事嘛。”

    “怎么了?”谭今贺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刚刚家里来人了吗?我做梦一直感觉耳朵边有人在叭叭叭说话。”

    谭今贺陪着儿子睡了会午觉,还不知道王一光来过。

    “叭叭叭!”被谭今贺抱着的小学致学着爸爸讲话。

    谭今贺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叹气道:“你倒是学个复杂点的词啊。”

    “噗呲——”

    谭今贺:“......又冲老子呲口水。”

    宋子瑶笑着将儿子抱过来,大致说了下王一光来过的事。

    谭今贺对这个不感兴趣,他睡饿了,去厨房拿了几个中午吃剩的包子。

    章美霞忙道:“已经凉了吧,先热热再吃!”

    谭今贺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还有点热乎气。”

    章美霞蒸的包子比拳头还大,谭今贺一口能咬半个!

    看他吃得香,宋子瑶不由咽了咽口水,“给我吃个。”

    谭今贺:“我去给你热热。”

    “不用不用,”宋子瑶拦住他,“你都能吃,我也能吃。”

    不等谭今贺再说什么,宋子瑶就自己拿一个啃了起来。

    是凉了,不过最近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也还好。

    宋子瑶一气吃了三个大包子,又喝了一杯水,然后摸着肚子,满足地打了个嗝。

    谭今贺看着宋子瑶的肚子猜道:“你这怀的该不会是双胞胎吧?不然怎么那么能吃呢?比怀宝宝的时候能吃多了。”

    宋子瑶:“不会吧?没觉得肚子比第一胎时大多少啊。”

    刚从阳台晾完衣服过来的章美霞听见,忙道:“哎唷,还真有可能呢,我们村有一个怀双胞胎的孕妇,就跟你一样能吃。”

    章美霞自顾自地道:“甭管是不是,我都得准备好两个孩子的东西,以防万一嘛。”

    宋子瑶也不管她了,起身想进屋躺会。

    吃饱了就犯困。

    可她刚一起身,就觉得肚子传来一阵疼痛。

    谭今贺立马跑过来,“怎么了?是不是包子吃坏了?!”

    章美霞也急忙过来。

    宋子瑶捂着肚子摇头道:“不是吃坏了,好像是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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