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鸿拿出那几张草纸,按照其中一个阵眼位置,推测出了其他三个有可能是阵眼的地方,各自派了小队前去镇守,自己则独自跃起,架起了结界阻拦恶鬼,为大家寻找阵眼争取时间。

    逃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大家都风风火火地忙了起来,只有宋潋滟抱着水光没事人一样倚着根枯树旁观。

    她既不为逃生喜悦,也没有搭把手帮忙,百无聊赖地仰头看着上空布阵的傅清鸿,脸色很平淡,眼睛里却满是纠缠的情绪。

    她想起了六百多年前,也是现在这具身体的五六年前。

    那时候她还是商贾千金,十指不沾阳春水,少年不识愁滋味,上元节最爱坐着轿子去街上看花灯会,猜灯谜。

    她头脑聪明灵活,从没有猜不上来的谜,每年轿子回府,后面都跟着两个专门拿灯笼的仆人,街上那些摆摊的灯谜小贩每一个看着她不苦着脸的。

    “宋大小姐,您就可怜可怜我们的小本买卖,别猜了吧!要不您挑个最好看的花灯,我免费送您,您现在就可以拿走。”

    宋潋滟掀开轿帘,好整以暇地坏笑:“那你告诉我,哪家灯谜最难猜?我不要灯,只要谜。”

    店家一听脸都绿了,这一条街凡是卖花灯的,就没有不认识宋潋滟的,年年遇到她都得早关门,谁也不待见她。

    这么个煞星,往哪里介绍不结梁子?

    店家吞吞吐吐为难之际,路边有个书生道:“这条街尾有个老翁开间小铺,灯卖得不好,正因为谜难,小姐可以去试试,也算帮老翁一把。”

    宋潋滟立马便抬轿找过去了。

    书生说的一点也没错,这间小铺花灯做得丑不堪言,谜一个赛一个的难,正对了宋潋滟的胃口,她兴致大发猜到了夜深,市集都散了,才把灯谜都猜完。

    她差仆从结了银钱要打道回府,转身进轿子时,余光忽然瞥到屋内。

    老翁手里还提着一个灯笼,是个顶好看的灯笼。

    恐怕一整条街加起来,也没有这只好看。

    她又下了轿,进屋问老翁:“您这灯笼,刚怎么不摆出来呀?要是摆出来,我第一个猜它。”

    老翁笑道:“小姐瞧上这灯笼了?”

    “自然,”宋潋滟围着灯笼又看了两圈,喜不自胜道,“真是好看,您要都做这样的灯笼,其他店家可抢不到生意了。”

    老翁哈哈大笑,摸了摸灯面道:“小姐爱猜谜,我爱出谜,我想到了一个极难的谜面,自然要配一个极好看的灯笼。”

    宋潋滟喜道:“那些丑灯笼谜面随便一个都比别人家的难,这灯笼这么漂亮,岂不是能猜上一天一夜?”

    老翁被她逗得又是一阵大笑:“小姐太自信了,这个谜,非常难,一天一夜,恐怕不够。”

    宋潋滟便道:“我不信,你快提上,我现在便要得知,等我回去想一晚上,明天一定要来拿这灯笼!”

    老翁便把谜面提上了,果真很难,宋潋滟回去想了一晚上竟毫无思绪。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高兴,又接连往那小铺里跑了半个月,猜出了老翁所有的谜,只有那个最想要的灯笼,从没猜中过。

    但她这人格外固执,绝不肯请教别人,不然就失去了猜谜的意义。

    后来家道中落,又拜入玉衡天,再没机会去看灯会了,她又自己憋在泥犁山里猜了三百年,直到有一天,她听派出去找傅清鸿转世的鬼将说可能有消息,高兴坏了,连夜跑出去认。

    结果是鬼将认错了魂,她一高兴,还把灯谜给忘了。

    两头空。

    想到这儿,宋潋滟靠在树上露出个嫌弃的笑,心里却嘀咕:

    不知道那个心心念念的灯笼,被别人猜到了没?

    傅清鸿布阵结束,下到地面四处张望,要找花景明商议破阵一事。

    这里恶鬼众多,如果他们破阵离开,迷境消失后,恶鬼们必然要跑出去祸害百姓,伤及无辜。

    她想着左右都要破阵,何不把恶鬼们都引到镇子里再破,待会做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的局。

    这要用到引鬼的符纂,需得找身为符修的花景明。

    她落地没走了几步,就让宋潋滟一下蹦出来抓住了。

    “师姐!我想和你看场花灯会,”宋潋滟暖融融地笑着,语气里带点显摆,“我刚想起来,我以前特别会猜灯谜。”

    傅清鸿不知道她这是唱哪一出,拂开了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道:“上元节还要过半个月,到时候再说吧。”

    她说完便走,身后宋潋滟半是无奈半是调侃地追着道:“我真弄不懂你,你对我忽冷忽热的,比灯谜还难猜,我大概永远也讨好不了你。”

    “你不用讨好我。”

    “为什么?”

    傅清鸿觉得她这话问的莫名其妙,终于停下脚,转身看着宋潋滟反问:“为什么要讨好我?我哪里让你不自在了吗?”

    宋潋滟眨了眨眼,有点疑惑,但还是解释说:“你没有让我不自在,而是我,我没把你当大师姐看。当年你说我有天赋,想让我把天赋利用起来,走正道,除恶鬼,我才跟你回了玉衡天,其实对我来说,我只是跟着你,去哪,做什么,并不重要。”

    这话让傅清鸿听得不太自在,她眼神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冷淡道:“你不用把我们的关系看这么深,其实我们没什么羁绊。”

    就算有,也不能说有。

    和病娇反派有羁绊的,坟头已经预约不到了。

    这回宋潋滟笑了笑,没说话,提着剑转身走了。

    这么好打发的小病娇还是头一次,傅清鸿竟然病态心理作祟觉得有点不适应,担心自己的话是不是有失分寸,招她不爽了。

    她回头瞧人朝孟平看守的阵眼方向去了,心里犯了几句嘀咕,调头去找花景明。

    花景明正再疑似阵眼的地方来回转悠,像个热锅上的蚂蚁,见傅清鸿远远飘过来,连忙迎过来几步道:“那几张草纸,你拿出来让我看看。”

    傅清鸿从腰间抽出,递给他,挑眉道:“你不是符修,看这个干什么?”

    花景明把那几张纸倒腾倒腾,果然是看不出什么名堂,却更着急了:“我刚才忽然想到一个事儿——”

    “待会再说,”傅清鸿抬手打断,“现在时间紧急,我准备把恶鬼引进阵里,然后破阵时,直接把它们冲击一波,能灭就灭,灭不了,也能消停一阵,回头再灭。你给我一些引鬼的符。”

    花景明急得叹气,连忙掏出一沓符纂递给她,见缝插针道:“这事关——”

    傅清鸿立即转身将符纸分发了出去,给师弟们布置战斗计划。

    “可大师姐,我们把鬼引导镇子之后呢?去哪集合?”

    “这里三个阵眼,哪个是真的?”

    傅清鸿沉吟片刻,这时就听远处一声炸响。

    是孟平队伍的信号烟。

    红色的。

    意味着重要变故。

    傅清鸿眉心紧皱,心里涌上股不安心地烦乱,对师弟道:“去孟平那里集合,我现在就过去。”

    说完又不歇脚地朝孟平那赶,花景明屡次搭不上话,差点憋炸了心肝脾肺,一并跟上在身后大吼:“傅清鸿!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傅清鸿无奈道:“你有什么指教?”说着还脚下不停。

    “没有指教!是有人要死了!”花景明怒道。

    傅清鸿身形一滞,返回身来到花景明面前,本就因紧张而难看的脸色又凉了三分:“谁要死?”

    花景明眼神忽闪,嘴上硬逼着自己讲:“有次师尊跟我聊天,说到古老法阵之所以被新法阵代替,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那些法阵需要‘压阵’——用大量的鲜血压阵,大到……经常要死人。”

    傅清鸿一愣,下意识回头去看天上的红色烟雾

    花景明语调不大自然,像是不忍心去揣度某些可能,轻声道:“大阳斥阴阵是古老法阵无疑,宋小师妹连两个阵眼都清楚,八成也知道压阵的事儿……她一直没说,恐怕是早有打算了,你身为阵修怎么也不知道?”

    傅清鸿愣愣地盯着红色烟雾,反应过来花景明的话后,有几分茫然,反问:“你觉得我是故意装作不知,想让宋潋滟去?”

    “倒也不是!”花景明忙道,“你我从小长大,我相信你的为人,但,但你有时对宋小师妹,总是比对别人不近人情一些,你们的关系也,令人匪夷所思……”

    傅清鸿冷冷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她不是……算了。”

    ——你怎么知道这个小病娇不是故意挑拨离间?这种事她在原著里干的少吗?

    她懒得和男主的圣母心辩解这些,转身就朝信号弹升起的地方赶去。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花景明被她急速甩在了身后。

    心如乱麻。

    不怪花景明怀疑,连一个符修都听说过压阵这种事,剑阵双修的大师姐却说不知道,谁会相信?

    可她根本就不是原厂保真假一赔十有真才实学的傅清鸿!

    宋潋滟……她到底想干什么呢?

    很快傅清鸿到了阵眼处,那里孟平一队弟子团团围堵,将阵眼堵了个密不透风。

    她不等走近了,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孟平几个弟子各个脸色苍白,眼瞳猩红,有得像是刚吐过,前襟还沾着污秽。

    孟平见她到了,抬手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泪痕,神情麻木地朝她走来。

    “大师姐别过去了,”孟平抬臂虚虚拦住后方,“这里就是真的阵眼,方才宋小师妹已经带我们试过了。”

    傅清鸿径直朝那几个弟子走去,嘴里只问两个字:“她呢?”

    孟平转眼间竟稳重了不少,剑不出鞘,举起拦在她身前,神色郑重道:“大师姐,别过去,她不想你靠近。”

    “什么意思?”傅清鸿朝孟平逼近,“你们都以为我是故意的?”

    “不敢。”

    他说着不敢,但这两个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傅清鸿知道自己百口难辨,她对大阳斥阴阵一点也不了解,反倒是宋潋滟说得头头是道,压阵一事更是此前从未听过。

    但不论如何,她一定要看一眼宋潋滟。

    孟平似乎是忍着怨怒,粗声粗气道:“大师姐!反正你平日也不喜欢她,现在也请和往日一样,别再……让她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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