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两人都对脱衣服这件事有种谜之羞耻,逼仄的角落里,谁也没有出声,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轻轻交缠着,掺杂着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

    宋潋滟一边低垂着眉眼忍疼,一边借机放肆打量着傅清鸿一双纤纤玉手。

    直到傅清鸿出言打断,语气里带着不可思议:“你是怎么忍下来的?”

    宋潋滟腰腹被恶鬼挠了块巴掌大小的皮肉下去,细白的腰上血肉模糊,傅清鸿把血擦了擦一看,偷偷吸了口凉气。

    要么说病娇反派能干大事,这伤口再深一些,肠子就流出来了,眼前二十一岁的姑娘居然能忍到现在也不喊不闹,像个没事人似的。

    宋潋滟低头看了看伤口,没太当回事,还反过来安抚傅清鸿:“我没事师姐,这伤口就是看着吓人,真到了身上……”

    “真到了身上,更疼人!”

    傅清鸿一把拽过宋潋滟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凑近了打开瓷瓶给她上药。

    宋潋滟低头看她给自己上药的脸,皱着眉,脸上有些愠怒,也有些怜惜。

    她盯着这点怜惜的表情,忽然想起来,傅清鸿对自己也不全是冷漠避之不及的,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些关心,只不过在她和花景明走近之后,就全成了如梦泡影了。

    傅清鸿轻轻上药,嘴里的训话也跟着轻了:“你伤这么重,怎么不来找我帮你?自己乱裹,把伤口都裹成什么样了。”

    宋潋滟乖巧道:“我看二师兄也受了伤,你们有说有笑……我不敢为了这点小事打扰。”

    “哦。”

    “……”然后呢?

    傅清鸿心里冷笑:“小绿茶,全书八十万字我一字不漏看完了,还不了解你言外之意?黑化值激增的事破案了!原来是吃醋了。”

    傅清鸿也言外有意道:“我跟花景明从小长大,和亲人没区别,他受伤后我一时心急,没能顾上你,你别……”

    ——你别以为我喜欢花景明,日后把我当作情敌杀了我!

    “我不生气!我一点也不生气!”宋潋滟连忙解释,一副生怕傅清鸿误会的诚恳样子,“我也把花师兄当亲人看!你们带我回玉衡天修道,是我一辈子的恩人!”

    ——你别以为我喜欢花景明,日后把我当作情敌疏远我!

    傅清鸿听了宋潋滟的话,抬头瞧她。

    作为第一女配,宋潋滟长得绝不比傅清鸿差,比起女主的清冷挂,她就像个火热的小妖精,一双水眸顾盼生辉,唇红齿皓,看人的时候像小鹿,还带点撩人的野性。

    十八岁的宋潋滟只是个天天满嘴要报恩的小姑娘,还不知道自己是鬼王遗脉,更不知道自己日后会对花景明喜欢的死去活来,她现在就是个小姑娘。

    傅清鸿笑了笑,心里不禁有些同情宋潋滟过分坎坷的命运。

    “师姐?”宋潋滟伸出手指轻轻掠过她脸侧,眨了眨眼问:“你怎么了?”

    傅清鸿不留痕迹地躲开,嘴上道:“没事,你别总想着报恩什么的,我跟你说的话,你还记不记得?”

    闻言宋潋滟灿然笑起来:“师姐对我说的话我全记得,虽然不多,但一一背出来,也不少了。”

    “你是埋怨我跟你话少了?”傅清鸿勾着嘴角,将纱布又细细缠回了宋潋滟腰上,提醒道:“领你回山门那日,我说了什么。”

    宋潋滟回忆了片刻,果然马上回答出来:“你说,要让我务必心怀苍生,走正道,做好人。我没记错吧?”

    “没记错,以后也要记得,知道吗?”

    宋潋滟点了点头,昏暗的角落里,她双眼闪着微微的亮光,竟然有些郑重:“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就是你的人,我不喊疼,也不怕疼,你说走正路,我死也做个好人。”

    这是她上一世对傅清鸿说的话,这一世,又照搬了一遍。

    上一世傅清鸿难得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但眼前的傅清鸿,却愣了一下,面色复杂地半天没说话,径自帮她把里衣穿上了。

    “师姐,我说的不对吗?”

    宋潋滟眼巴巴地等着她揉一揉自己的头发,难得地亲昵一下。却突然痛吟一声跌进了对方怀里,浑身一阵颤抖。

    傅清鸿吓了一跳,以为是伤口又复发了,连忙把人抱进怀里要询问状况。

    这时身后一阵脚步声渐近,有人找到后堂来,探头探脑问:“清鸿,你干什么——”

    话没说完,花景明整个人僵住了。

    他看到了什么?

    光风霁月的玉衡天大师姐傅清鸿,竟然和衣衫不整的小师妹在无人角落里……小师妹眼含泪花脸颊绯红……傅清鸿还搂着小师妹……

    他在等傅清鸿给身为好兄弟的自己一个解释。

    然而对方却臭着脸道:“看什么看,赶紧滚出去!”

    宋潋滟只穿着里衣,要是让男子看到,古代这封建程度还不当即就嫁出去了?

    她可是在保护他!

    宋潋滟则配合地一脸慌张将衣衫收拢了起来,紧紧缩在傅清鸿怀里,羞涩又甜蜜地微笑解释道:“二师兄,我和师姐正……”

    “别说了!”

    他不想知道!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花景明的心灵,当即闭眼扭头,逃跑一般离开了后堂。

    宋潋滟一脸茫然地问傅清鸿:“师姐,师兄是不是误会我了?”

    傅清鸿透过后堂破窗看到外面天色不早,已然是临近黄昏了,迅速帮宋潋滟裹上外衣,道:“不必管他,赶紧收拾,快天黑了,我要准备布阵。”

    宋潋滟暗暗撇嘴。

    真是个表里如一的直肠子。

    稍许,两人从后堂一前一后走出来,无视了花景明幽怨复杂的眼神,带着祖极与孟平几个修为不错的弟子开始布阵。

    因为是系统金手指,傅清鸿随便涂鸦了一通,走了个过场,半炷香后,法阵生效。

    在夜幕降临之前,法阵将半个镇子都笼罩上了金光结界,灵光坚不可摧,昨夜没能得逞的恶鬼们今夜也没能的得逞。

    靠着这个法阵,大家又躲过了一夜。

    当晚宋潋滟发起了高烧,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做了好几个梦,几乎都是上辈子的事,最后画面定格在她被倒塌的山岩压断了双腿,声嘶力竭地喊傅清鸿和花景明回头。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额头上搭着一条浸了凉水手帕,手帕一角绣着兰花,是傅清鸿的,但人不见踪影。

    不远处祖极和几个弟子正凑在一堆嘀嘀咕咕,她悠悠走过去搭话:“你们在看什么?”

    几个弟子跟这位小师妹来往不多,当即客客气气地让了一小块空缺,给她展示了围观的物件。

    那是一块牌位,像庙宇里供奉香火的形制。

    一弟子道:“今早上大师姐他们出去寻找出口时,孟平师兄不小心撞翻了供桌,这牌位就掉下来了,我们本想放回原处,却发现这庙供的神仙从没听说过,加之这镇子太怪,我们猜是不是什么邪魔鬼怪。”

    木制牌位老旧,上面的字已经模糊不清了,仅看出是极古老的字形。

    祖极是修仙家族的长子出身,在密文古字方面有些研究,便道:“我半猜半认,觉得这牌位供奉的是一位叫‘元初’的存在,但是正是邪我不能确定,此前从未听说过。”

    宋潋滟心里不禁道:“这真是缘分。”

    她将牌位重新放回供桌上,又将凌乱的供桌整理了一番,对同门们解释道:“我没入山门前,曾在街上流落过一段时间,听过元初仙道的传说。”

    几个弟子有些惊讶:“你……师妹,你还流落街头过?”

    几个弟子虽然不都像祖极一样大家族出身,但也都家境殷实,一听说这位娇俏漂亮的小师妹还曾流落街头,都不禁有些恻隐,脸皮薄些的,甚至不好意思看她。

    这反倒让宋潋滟很意外:“怎么,大师姐从没提过?”

    一众弟子纷纷摇头,祖极道:“大师姐从没对我们提过关于你入道前的事情。”

    “这样啊,”宋潋滟神情一转,接道:“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命不好,大师姐避而不谈也是情理之中。”

    闻言祖极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宋潋滟道:“传说元初仙道是天地混沌中,第一位飞升的尊者,在更古老的时候曾受人信奉,香火旺盛,不过最近几百年不常显圣了,也就渐渐被人间遗忘了。”

    祖极沉吟道:“这么说,这个镇子的镇民还在供奉几百年前就消失的神祇,确实有点古怪。”

    上一世宋潋滟哪知道元初仙道,对这个镇子也从没起疑过,如今她内里却是个活了六百年的灵魂了,再经历一次,总觉得这镇子本身更古怪。

    此地就算风水再差,也不该吸引这么多恶鬼聚集。

    如今仙门百家除鬼斩魔各司其职,人间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过这么多恶鬼了。

    突然出现这么多恶鬼围镇,必有蹊跷。

    她尚且还在思索这镇子的种种怪异之处,一旁有弟子提议道:“昨夜大师姐的法阵虽然坚实不破,但周遭的阵脚已经损耗了一部分,趁着黄昏未到,咱们还是先去维修阵脚吧。”

    维修阵脚不一定会用到灵力,主要是将昨夜傅清鸿布下的阵符和阵纹重新描绘,不算费力气的活,宋潋滟拖着一身伤,磨磨蹭蹭地,也修补了两处。

    她一边在阵脚附近闲逛,一边打量着镇子的房屋残骸,心里回忆着上一世的种种细节,试图寻找镇子围困住众弟子的原因。

    一路琢磨着,宋潋滟又走到一处阵脚前。

    祖极正用灵流描绘阵纹,他修为上佳,修补得毫不费力。

    见宋潋滟来了,他点了点头算打招呼,又要去下一处阵脚,走出几步突然回身对宋潋滟道:“大师姐虽然话少,对我们也严厉了一些,但她是品行高洁的人,绝不会看不起任何人,更何况她对你……一向比对旁人耐心多些。”

    宋潋滟没想到寡言的祖极会为了这种小事与自己辩解,可见傅清鸿给人形象颇佳。

    她笑道:“那倒是,我天天缠在她身后,没被她狠罚过,算照顾我了。”

    祖极沉默了一下道:“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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