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周吵吵在云来居拿到山/奈想吃的东西后,就按照约定在门口等她。

    肉松大烤包,倒还挺有趣的,闻着也不错。

    他把烤包的油纸折得整整齐齐,以免吹进了尘土,弄好后就一直四处张望着闲等着。

    远远地见山/奈一脸泄气的走来,后面还跟着楚进。

    周吵吵心中一凛,他知晓,他俩被现场抓包了。

    “怎么是你们一起回来的?”他连忙迎上去,眼神却闪躲着不敢看后面沉默未语的师兄,担心他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兆。

    正思忖着怎么开脱时,他瞥见山/奈袖下空空的两只手。

    一时间,什么理由借口他都抛之脑后了,只问道:“你想买的板栗糕和烤鸭呢?”

    那家店卖得这么火爆吗,都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

    “没有买到,回家吧。”山/奈有气无力的瞧了他一眼,耸拉着肩膀直往前走。

    看山/奈心情不佳的样子,一头雾水的周吵吵凑到面色好似如常的楚进身边去,小心的试探道:“师兄,你凶她了?”

    不见楚进没反驳,周吵吵以为是被他说中了。

    有恃无恐的,又见师兄没有因为他俩分开行动而生气,周吵吵腰杆也直了起来,扬起眉,露出十分不满的表情嚷嚷道:“她就是想吃的东西太多,我们就分头行动了,朗朗乾坤人来人往的会出什么事,师兄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周吵吵不解,他师兄竟然这么不放心他们俩,还偷偷跟在他们后面逮人。

    楚进没有解释,连一丝眼风也没扫给他,眉梢微挑,只轻飘飘的说了句,“你是不是又想把《针灸甲乙经》和《伤寒杂病论》抄一遍?”

    是,师兄不会怪罪他,但是他会惩罚他,让他抄书,一遍又一遍的那种。

    听罢,周吵吵会心一笑,只得识趣的闭了嘴。

    一路上山/奈都趴在马车窗前,下巴抵在交叠的双臂上,看着远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此时晴空万里,有阳光潇潇洒洒的撒落在她身上,她好似毫无察觉般冷冷淡淡的蹙着眉,忽的叹了口气,又平添了几分忧愁,怕是连山间的舒爽的风袭来也吹不散她眉间笼罩的片片愁云了。

    山/奈现下的心绪和被风吹得凌乱的碎发一般,乱糟糟的。行驶着的马车也晃悠悠的,就更让人烦躁了。

    她眯着眼睛,眼神却落不到实处。

    月嘉没有了,李云和也不见了,是死是活她也不知道。

    李云和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月嘉去世和她逐渐忘事的这俩段,事情突然就变得棘手了。

    她孑然一身行事本来就艰难,现下情势不明朗,下一步就更难走了。

    唉,山/奈心中苦闷无助难以复加,只能叹了口气。

    但是好奇怪啊,那个孩子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可听到他走了,她竟会如此难过,心里空落落得难受。

    周吵吵扒开她揉眼睛的手,一脸惊奇地高声道:“不是吧,你想吃板栗糕和烤鸭想到哭啊。”

    正闷闷不乐的山/奈顿觉无语凝噎,只觉得拳头硬了,刚刚那点悲伤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她扬起拳头,愤愤地:“你可别说了吧,小心我揍你。”

    咦惹,被看穿心思生气了,周吵吵啧啧摇头,手里还拿着他帮她买的烤包,香甜的麦香味飘散出来,他眼睛转了转便劝她:“没事,这还有你特别想吃的特别定制版肉松大烤包呢,这可是云来居的师傅摸索了好久才做出来的,他们说这样做味道是最好的,可他们也没吃过正宗的,就等着你来尝尝给他们点评呢。”

    山/奈瞧了眼他手上的用油纸包裹得四四方方的东西,扭过头去:“不吃。”

    哎,那么常见的烤鸭和板栗糕就这么好吃吗?周吵吵不解。

    春日的天气瞬息万变,好不容易放晴了一天,傍晚又淅淅落下雨来。

    半夜的雨势渐渐大了起来,瞬间,暴雨如注。

    哗哗的雨水打落了满院的花,长廊下悬挂的纱灯也在风雨中摇曳作响。

    李云和,京城人士。

    她十五岁那年,在一次出门祭祀祈福时偶遇了十九岁的月瑜。至此芳心暗许,后结为连理,婚后两人相处融洽琴瑟和鸣。

    次年,李云和诞下一子,取名为嘉,意喻美好,吉庆之义。

    月嘉三岁那年,误食了春桃汁,浑身起了红疹,随后又呕吐不止,当李云和发觉异样请来大夫救治时,已经晚了。

    严重休克的小月嘉没能熬过去,当天夜里,便没了。

    李云和因为小月嘉的死自责不已,终日以泪洗面,惶惶度日。

    之后的日子里,她都把自己关在那一方小院中,一个人待着,不愿理人。

    那一年里她的情绪异常的低落和沮丧,仿佛对身边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整晚整晚的惊慌失眠,更是让她的身体和精神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每当天黑下去的时候,李云和便经常性的躲在床上把自己全身裹着,逃避黑暗。

    害怕天黑,又害怕天明。

    向往阳光,却又害怕光落在身上。

    便只能挣扎着躲在寂静的黑夜中渴望太阳升起,晴空万里至世间明亮的景象。

    时间消散得太快,眨眼间白日已经结束。可却又在别人新起一日好时光的时候,她带着满身疲惫却仍然无法入眠。

    站在阳光里的感觉太温暖了,可她好像身处在黑暗里太久了,突然有阳光落在自己身上,暖洋洋的,竟生出了几分罪恶感。

    阳光不该落在她身上的,她与这世间鲜活热烈的一切都该格格不入。

    梦里,山/奈仿佛听清了心如死灰的李云和在喃喃自语,她说:“我真羡慕那些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的人。”

    恰时月上枝头,耳边冷风不止。

    连带着李云和想起幼子和家人时止不住的心慌和害怕,她都好像感同身受到了。

    她有晦,后悔为了心之所向抛弃了爱她护她的家人,外面的人群太复杂了,她提防不过。遗憾着没能看着小月嘉长大,当初那段信誓旦旦的美好感情也已经破碎,家中父亲外祖老矣,可她实在是没脸回去尽孝。

    那个原本无忧无虑的被追着捧着的禄阳小县主,终究还是被复杂的人世间欺得心灰意冷。

    像富贵人家偷偷落下的金钗明珠一般,摔落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本以为天地间清风徐徐,却不曾想被迎面而来的滚滚扬尘迷了眼,风沙激起一层又一层,再耀眼的明珠挣脱不得也只能被风沙覆盖,埋没在被遗忘的光阴里。

    “幼子夭折,丈夫出轨,小三上位,众人算计。”啧啧啧,李云和的人生也是够悲惨的。

    她忍不住替李云和打抱不平道:“所以说找男人要擦亮眼睛啊,明明是那么无忧无虑又幸福快乐的姑娘,遇上这么个渣男也是醉了。”

    山/奈一睡醒,趁着脑海里的梦境还清晰着,便抓紧跑到书案前,抓起笔,在凌乱的案面翻出本子。

    笔尖蘸上墨,便马不停蹄地着手在她的小本本里记录起梦里遇见的情景。

    被害妄想症使然,她用上了她不太流利的英文做记录。

    中英夹杂,拼音补缺,这下本子丢了,被人看到了,她也不怕被发现什么。

    “李云和,心情极度消沉,忘事,不间断恐慌,疑似抑郁,就是古代人所说的心疾。”山/奈往前翻看了一眼当初她推出的几条假设,

    [假设一,李云和和她互换了身份,她去到了她的现代世界。]

    [假设二,李云和比她跑路的早,然后她刚好顶替了她的位置。]

    [假设三,李云和死了,尸体遗失。]

    她心累半趴在书案上,毛笔上端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脸颊,眉头紧锁着看着本子发呆。

    此时天光破晓,地平线的阳光直直透过窗沿,落在书案上,光线不算炽热,但满脑子混沌的山/奈还是被突如其来的阳光晃了眼,抬起手刚想挡,骤然想起那个害怕阳光的姑娘。

    那天温暖的阳光落在她身上的,她那般无助,应该也是这样下意识想挡住想着逃离吧。

    山/奈心绪复杂的叹了口气,眼角爬上惆怅。

    她简单梳理了一下自己满脑子的猜想,这样看来,李云和她“自杀的可能性很大。”

    与其待在这胡思乱想着,不如付诸行动能查就查。

    山/奈不是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当下就抓起笔来唰唰地写计划。

    赚钱,雇人,找李云和。

    找不到,就假设一成立。找得到,活着就验证假设二;死了,就先切入自杀。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可天地开阔,我该去哪寻她呢?”山/奈托着腮望向窗外,远处青山绵延重重,群翔集飞的春鸟满山啼鸣着。

    她光有计划,却找不到切入口。

    “算了,再睡个回笼觉吧,去梦里寻她,说不定真有线索呢。”索性再睡一觉,睡醒了说不定就有办法了。

    她把笔搁下,又把这本写有关于李云和的书往乱七八糟的书堆里藏好。

    案面都收拾好后,山/奈走回床边,脱鞋,掀开被子,一钻一裹继续睡。

    毕竟在那干坐着盼望奇迹发生,也太不切实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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