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胥生病的事情没告诉任何人。

    他的父亲,弟弟,朋友,爱人,全都蒙在鼓里。

    生离死别这样的事情注定是悲伤的,与其让他们一起跟自己饱受折磨,不如离开的时候走得安静些。

    当年央家破产后,母亲突然查出癌症,没过多久就去世了,父亲因此苍老了许多,说是一夜白头也不为过。

    那年央胥17岁,半大的少年一下子由天堂跌入地狱,矜贵纨绔的小少爷跟着父亲从金碧辉煌的大别墅搬进了臭烘烘的贫民窟,下面还有个小他两岁的弟弟,父子三人挤在一间15平米不到的房子里,最困难的时候连饭都吃不起。

    风光的时候人人围在身边对你众星捧月,落魄的时候街边的阿猫阿狗都能过来狠狠往你脸上踩一脚。

    他爸央隆由堂堂总裁沦落为街边的扫地工,不少‘朋友’排着队轮流去看他笑话,央隆因此打击很大,一直还算健朗的身体突然就垮掉了。

    很多时候,长大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以前还是少爷的时候,央胥每天逃学打架嚷嚷着不想念书,被他爸收拾了好几次,如今终于找到名正言顺的退学理由,没人能拦得住他了。

    那段时间央父卧病在床,弟弟性格乖巧,事事听哥哥的。

    央胥知道自己这弟弟跟他不一样,是个头脑聪明成绩优异的好苗子,就叫他好好上学,自己则起早贪黑地跑出去打工,什么脏活累活都干,挣父亲的药钱、弟弟的学费,还有一家三口的口粮。

    多年来养成的乖张任性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的,十多岁的央胥在外面吃了很多苦,社会不是他家,棍子抽下来的时候哪会跟他爸教训他似的还得掂量掂量他疼不疼,皮开肉绽血流一地都没人在意。

    时间一点点磨平他的棱角,纨绔少爷扛起这个家的同时,逐日变得成熟稳重。

    央胥的运气还不错,19岁的时候跟在一帮老板屁股后面捣鼓海货生意,小赚了一笔,后来又得贵人指点,自己开了公司。旁人看起来轻巧,他一穷二白都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其中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其实央胥本身不是个很有野心的,他最初的愿望就是让他爸和弟弟过上优越的生活,不说跟以前一样奢靡吧,至少别为了口吃的发愁。

    直到他遇见了楚怀安。

    到现在央胥都记得那天的光景。

    初秋特有的温和日光懒洋洋地落在京大的校园里,楚怀安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西裤,臂弯里夹着本大学教案,神色淡漠地走出教室,和等在门口的央胥擦肩而过,没给他一个眼神。

    却在央胥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他走过的时候,鼻间掠过淡淡冷香。

    央胥心神恍惚,盯着那人早就消失的背影,连弟弟出来了都没发现。

    后来从弟弟口中得知,那是京大最年轻有为的教授,叫楚怀安,是搞科研的,学生们能得他一课辅导,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毕竟有才华的人很多,可年纪轻轻就获得国外那个叫什么奖的,五根手指都数得过来。

    那时候央胥不过是一个公司小老板,高中都没毕业的人,想在楚怀安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面前找个能聊得来的话题真的太难了,央胥唯一想到的切入点就是他弟弟。

    他弟央钰很争气,进实验室分配导师的时候因为成绩好被楚怀安钦点了,央胥借着这个机会说要好好谢谢他,带着弟弟请楚怀安吃了好几次饭,

    相处之后,他发现楚怀安虽然表面看着冷,话少,但其实是个很温柔并且很好说话的人。

    央胥就这么用学生家长的身份跟楚怀安周旋了一段时间,实在看不出来他对自己到底什么态度,年轻人嘛,性子急,尤其是遇到喜欢的人。

    心一横他就挑了个周末单独把楚怀安约出来了,理由很拙劣,电影票不小心多买了一张,要是不看就浪费了。

    消息发出去的时候央胥手都在抖,觉得楚怀安大概率是会拒绝的,对方看他是学生家长愿意赏脸吃饭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哪有理由跟他这种人单独约会,说话都说不到一起去。

    没想到,两小时后,楚怀安回他:好。

    俩人约在晚上,电影结束后在一家高级餐厅吃了晚餐,楚怀安还是话很少,不笑的时候像朵冰山雪莲,基本是央胥说一句他应一句,偶尔展颜的样子能把央胥看得心都化掉。

    央胥还是没看出他对自己有没有意思,俩人聊的话题都是围绕着学校和央钰的,开车送楚怀安回家的路上,他突然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时间还早,要不去我家坐坐吧?……

    车内的气氛瞬间凝滞了,央胥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刮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其实他只是不舍得那么快跟喜欢的人分开,多待一刻也好,但这话说出来就显得有些孟浪,仿佛在暗示什么,引人误会。

    央胥捏着方向盘,背脊都僵直了,心道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楚教授肯定要讨厌他了,没想到几秒后,旁边的人淡淡回他。

    “也好。”

    “真的?”央胥难以置信地扭头。

    “嗯。”楚怀安神态平和地看着他。

    那会儿央胥住的是一套百来平的公寓,央钰没跟他住一起,进了家门后就他们两个人。

    和心上人单独待在密闭的空间里,央胥比在外面的时候更紧张,招呼着楚怀安在沙发上坐下后,屁颠儿屁颠儿地进厨房倒了杯水递给他。

    “楚教授……喝水。”

    “嗯。”楚怀安礼貌地接过来喝了一口,“谢谢。”

    央胥束手束脚地在他身边坐下,鼻尖隐约充斥着楚怀安身上独特的冷香,喉结不住地鼓动着。在他看来对方的一举一动都那样神圣不可侵犯,却又让他无法抑制地想靠近。

    “你……”

    楚怀安闻声扭头看央胥,许是因为水有些热,熏得他嘴唇发红,眼尾泪痣丝毫不妖媚,目光清冷安静。

    “我……”央胥心跳陡然剧烈起来,就这样与他对视着,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楚怀安眼里浮现疑惑,就在这时候,央胥的身体摆脱了他的理智,朝男人缓慢地倾身过去,贴住了他的唇。

    楚怀安微微瞪大双眼,呼吸滞住了。

    从来没人对楚怀安做过这样的事情,他身体僵硬得像条死鱼,面露茫然。

    电光火石之间央胥猛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后,他蓦得弹开慌乱地看着对方,发现楚怀安也在怔怔看着自己。

    央胥脸都红了,磕磕巴巴道。

    “我……我喜欢你。”

    楚怀安喉结微动,眼神清明,耳朵悄然红了。

    央胥正急得冒烟,根本没发现对方的异样,急急补充道。

    “不是玩玩的那种喜欢,是很认真的喜欢!”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看了许久,楚怀安嘴角弧度很浅地扬了扬,眼里染上微不可察的笑意。

    “嗯。”

    央胥彻底懵了。

    嗯?

    就嗯?

    ……

    后来央胥才知道,其实楚怀安也很早就喜欢上他了,只是性子安静内敛,不知道怎么表达。

    跟他出去吃饭是害怕错过他,跟他回家是怕拒绝会让他难过。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一开始,楚怀安就那样纵容他。

    就连那天晚上,也是糊里糊涂就被他给欺负了。

    他的怀安是那样好的人……此生最大的不幸,应该就是遇见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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