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修寻声看去,是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年轻人,文质彬彬,满身的书卷气,他回应道:“好久不见,灵均。”

    来人齐灵均是太傅嫡孙,曾与晏修同是太子伴读。

    “我也知晓你回了蓟城,只是一直不得空前去探望。”齐灵均解释道,晏修从小聪慧机敏,拜入他祖父门下,两人一同选为太子伴读,一起闯祸,一起受罚,年少相伴一起长大,只是后来,风云变幻,世事无常,如今一个获罪归来,一个朝廷新秀,地位截然不同。

    得知好友回到蓟城,齐灵均很高兴,只是不知道以何种身份去见他,因此一直拖着没去,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碰见。

    境况不一样,心态也不同,他们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因此晏修也不会有何不痛快,便道:“无妨,以公务为重。”

    两人随便聊了两句,就无话可说,晏修看到齐灵均身旁还随行三人,猜想他们也是来这里吃饭,便不想打扰,准备离开。

    谁知其中一人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被废了的晏国公世子晏修啊。”他又对着齐灵均道:“你还和这样的人说话做什么,若是我看见了,必然躲着走,没的污了自己的名声。”

    另一个人也接话道:“贪污应州赈灾款,致使当地数万百姓受害,吸着灾民的血,还敢来这花间赋吃饭,也不嫌呕得慌。”

    齐灵均皱了皱眉头,还没来的及说什么,管清念立刻不乐意了,站出来挡在晏修面前:“我们晏修没有贪污赈灾款,你们少在这里信口雌黄。”

    两人见站出来是个女子,笑的更开心了:“没想到曾经风光无限的长霖公子,会站在女人背后。”

    长霖是皇上在晏修弱冠之年亲自为他取得字,取自长风破浪,沛雨甘霖,那时候蓟城中的世家子弟尊敬的称呼他为“长霖公子”,之后随着晏修入狱被流放,这个表字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他们接着说道:“这位小娘子说我们信口雌黄,这可是大理寺判的,你若是有异议跟大理寺伸冤去啊。”

    这被人捧上天的晏修,总算有一天跌落泥潭了,可真是大块人心。

    管清念气的不行:“晏修不会贪污赈灾款的,他心怀天下,忧国忧民,是个很好的人。”她才不管大理寺怎么判的,她心里晏修就是一个善良温柔的人,他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还会温柔的安抚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贪污赈灾款。

    清念的维护,让站在她身后的晏修,心里暖洋洋的,也不知为何,这小丫头眼里心里,真的只有他,整个蓟城,怕也只有她在大理寺都宣判的情况下,还认为他是无罪的,认为他心怀天下。

    心怀天下?若说以前的确是这样,只是如今他心里却是谁都没有了,空空荡荡的,不过在他不察觉的情况下,慢慢的走进来一个小丫头了。

    明明让晏修感动的话,反倒是让他们笑的直不起腰:“哈哈哈,这真是我这辈子听到最好笑的一句话了,应州百姓都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你”管清念还没来得及说,只听到“咣当”一声,那个笑的最凶的人,被石竹踢了一脚,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另外一人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冲过来就要揍他,又被石竹上前一拳打到在地,那清脆的声音,怕是骨头都断了。石竹甩了甩手,这蓟城的人可真不抗揍,一个个的跟着绣花枕头似的。

    他捂住肚子,疼的不住倒吸冷气,抬头恶狠狠的瞪着晏修和石竹:“你们无故伤人,给我等着,我这就去京兆府告你去。”

    晏修笑着盯着他,眼神中的寒气无故让人不寒而栗:“去吧,我若是被京兆府的衙役抓走,也不过是打几板子,到是你以后出门不要落单了,若是那天缺胳膊少腿的,可不要害怕啊。”

    “你你威胁我。”

    “是啊。”晏修愉快的承认。

    “你现在可是庶民,我父亲是朝廷的正五品大员,你敢?”他嘴上说着晏修不敢,心里忍不住毛毛的,毕竟晏修曾经的辉煌还是会让人忍不住忌惮。

    “庶民不是正方便吗。”晏修反问他,晏修怎么说还是晏国公的嫡长子,是荣安长公主女婿,这就算是庶民,那也是个有身份的庶民,寻常的人还是惹不起的。

    齐灵均站出来,给他们台阶下:“孙公子你们先回去吧,你们家中都有人在朝廷任职,这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就到此结束,若是以后还听到关于今日之事的流言,那便是你们不懂事了。”

    齐灵均明里暗里威胁的话,让这位孙公子气息一滞,怎么也没有想到齐灵均竟然还会站在晏修一旁,他们不敢得罪齐灵均,最后只能愤愤不平的瞪了晏修一眼,最后两人搀扶着离开。

    碍事的人走了,齐灵均道:“这花间赋的菜肴不错,经年不见,小聚一下如何?”

    晏修答应下来,他也很久没见过曾经的故人,晏修怕清念等在这里无事,便对她说道:“我和灵均说会儿话,念念先回去吧。”

    清念乖巧的点点头,带着芷荷先回去了。

    清念走后,齐灵均道:“这是你夫人,曦和郡主。”

    “嗯。”

    “她到是有情有义,等了你这么多年。”

    两人重新回到包间坐下。

    齐灵均给晏修到了一杯茶:“你回来我第一时间便想着去找你,又担心上门突兀,一直没去,你到也沉得住气,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联系我。”

    两人是曾经的好友,晏修入狱后,齐灵均也曾为他求情过,晏修记得这份恩情,只是后来,一人在南一人在北,没有在联系过。

    晏修解释道:“我刚回到蓟城,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暗潮汹涌,也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暗地里瞧着我,不联系对你对我都好。”

    两人随便了解了几句近况,晏修问道:“如今朝廷局势如何?”朝廷的局势有尺素在,他多少掌握些,但到底比不上,齐灵均这个身在局中人掌握的仔细,晏修不想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中,但是身在其中,哪里能独善其身,他想多了解一些,若是以后出现变故,也能及时应对。

    “不妙。”齐灵均叹气道。

    当今皇上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储位之争也摆在明面上,皇上膝下又只有两位成年的皇子,太子闻玉琮和英王闻玉璋。

    太子是元皇后所出,皇上嫡子,外祖父是权重望崇丞相文肃,朝廷文臣以他马首是瞻。

    太子出身尊贵,一落地便被册封,可惜元皇后在太子年幼时病逝,落得他一个人在皇宫中艰难生存,好在文肃一路扶持,保驾护航,才能平安长大,坐稳太子之位。

    英王闻玉璋乃继皇后所出,算来也是皇上嫡子,比起太子在身份上也不差多少,他外家定安侯府曾是开国功勋,现在也手握重兵,英王又有皇后扶持,和太子势均力敌,最后皇位花落谁家,还真是不好说。

    以现今晏修的身份,这些事情他也参与不到其中,但是这两位皇子与晏修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齐灵均叹道:“你如今是不参与朝政,但这两党可是处处与你有关系。”

    晏修挑了挑眉,疑惑的看着他。

    “你离开蓟城多年,回来的时间又短,怕是很多事情还为来得及得知清楚,你们晏国公府从前便是太子党,你走后,你弟弟晏平,便取代了你当年在太子身边的位置,我还一直听到有传闻,太子想纳你们府上的大姑娘做侧妃,似乎你们家不愿意。”说道府上大姑娘时,齐灵均不自觉的停顿一下,只不过宴修没有察觉。

    这些晏修到是有些了解,据他所知,父亲到是很愿意,不愿意的是母亲,因为东宫已有太子妃,还是杨舒婉嫡姐,侧妃说的再好听那也是妾,这让自己嫡女去太子府做妾,那以后她还怎么在儿媳面前稳住婆婆的身份。可若嫁给其他人,他日太子登上宝座,那后宫中不是与自家没关系,反而与杨舒婉有关联,因而一直迟迟未下决定,只是姑娘一年大似一年,花期又短,父亲和母亲也开始着急。

    只是:“与英王有何关系?”晏修还没弄清楚他怎么和英王还扯上关系了。

    “荣安长公主第二次嫁的人便是当今皇后的嫡亲弟弟,也是定安侯的弟弟,就是你夫人的继父。”

    晏修回来之后也没主动了解这些情况,与清念成婚又是五年前的事,到真没有想到这一层关系。

    齐灵均接着说道:“荣安长公主即是英王姑母,也是他舅母,不论其他,羲和郡主与定安侯府联系在一起,那与英王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谁能独善其身?谁也不能,就连清念也有意无意被牵扯其中。晏修不想理这些纷争,他只是想保护自己和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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