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友军调集的警车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姚志华以分局正委身份下令中止都喝不住——
屠家毕竟在分局深耕数十年早已由上而下形成足够坚固的班底。
十多辆车在城港大道上狂飙,姚志华仅凭一己之力挡着其中两辆;其它很快呈包围之势切断常兴邦的退路。
然则关键时刻白钰当初埋下楔子发挥重要作用:公路联合巡防队。
当初屠郑雄舍不得掏钱,把修建城港快速通道的事都推给湎南区,白钰出乎意料答应全额出资,条件是沿途设立公路管理站以加强道路管理。屠郑雄立即改变态度主动要求全资修路以避免市交通局插手港区,谁知白钰又在公路管理站基础上加了个联合巡防队每天对路面进行检查和巡逻,噎得屠郑雄无话可说。
公路联合巡防队接到常兴邦通知,随即摆开对峙并不惜同归于尽的架势,陆续赶来的警车被震住了,虽然屠友军下的死命令但哪个傻得真豁出去干?谁没有家庭啊。
结果大批警车都被挡在路面,常兴邦带的两辆车安然返回城区。
得知这个噩耗,屠友军整个人都垮了!
通常屠郑雄交办的脏活儿,为了保密起见,屠友军都不再假手他人而是亲自出面联络、布置、协调甚至给报酬。
那个惊天动地、多达几十人群殴并出了人命且导致吴伯被双规的疯狂之夜,那些黑帮成员都是屠友军找的,由崩牙伟等黑车负责往返运送;事后又是崩牙伟把活捉的王丹丹和晓优送到廉村,村长吴扣实当面接受。
崩牙伟还替屠家干了不少别的脏活儿,但仅此一件涉黑、命案、绑架等集大成的案子,就足以让屠友军牢里坐穿。
数十年公安生涯,掂得清其中利害和份量。
独自反锁在办公室里抽了半包烟,屠友军终于下定决心,匆匆忙忙地将保险柜和抽屉里的银行卡、存单、金银细软、古玩玉器等打了两个大包,再把秘密账簿账册、明细清单等全部躲在内设卫生间里烧了,倒入抽水马桶冲得干干净净。
独自开车来到码头调了艘用于近海巡逻的快艇,这才拨打屠郑雄手机交代崩牙伟被抓的消息,表示当前形势下自己绝对脱不了干系,市委、市纪委、市公安局肯定要把旧账都翻出来,届时不排除也会牵连到屠宗实、屠郑雄父子。
此时屠家父子并肩站在湎港湾别墅落地玻璃前,屠郑雄手执高倍望远镜将屠友军在码头的举动看得分明。
一刻钟前那边内线发来消息,对屠家父子来说尤如晴天霹雳:崩牙伟崩了,一古脑交代所有屠友军指使干的坏事,其中两次居然录音,听到屠友军清晰地说“屠书记交办的”;重新被抓到公安局的廉村村长吴扣实也崩了,也交出一段通话录音,里面有屠郑雄“保证吃好喝好不能逃出去注意保密”的要求!
两方面结合,关于屠郑雄策划、组织、指使夜袭王丹丹家,闹出人命并实施绑架犯罪行为的证据链已经齐全,以白钰和常兴邦的风格可以直接抓人!
“友军还算不错,记得通知我,”屠郑雄故作轻松道,“公安那边内线说崩牙伟在车上就把很多事情交代出来,案子已报到省里……友军你那艘快艇能坐几个人?”
屠友军道:“我亲自驾驶,连同行李估计三四个人没问题,老婆孩子都不带了,只要我安全不可能抓他们。”
“有没有落脚点?”
“先到公海再联系外面的朋友……”
屠郑雄不容分说道:“等我和老爷子!老爷子在印尼买了个300公顷海岛,出了港奔公海走直线两个小时距离,油够不够?”
屠友军顿时神采飞扬,大声道:“够!”
之前办妥购买海岛的手续后,屠宗实已秘密安排货船往岛上运了好几吨物资——珍藏的古玩大件、高档物品、生活用品等,港口要变天了,屠宗实已经做好管委会翻牌为港口集团后移居海岛安度晚年的准备。
这样的决心不容易下,但必须要下,因为在此之前屠宗实又专程拜访了岭南都家。
耐心地听完屠宗实絮絮叨叨抨击改制后“港将不港”的牢骚,以及儿子副省级待遇说没就没等长篇大论后,都海婵只问了三个问题:
第一,万一成立的港口集团翻旧账,屠家能否经得起查?
第二,屠家过去惹的一些麻烦、纠纷、烂账,是否都清理完毕,有没有后患?
第三,屠家是否做好最困难最极端的准备?
都海婵神态安详地说:“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不能害怕变,而要在变的过程中抢先调整适应,等到安顿下来后你又走到别人前面去了。港口改制势在必行,不是省里想改,上头压着要改,最终改成什么样子这会儿谁也不敢打包票。但是宗实啊,防患于未然很重要,要有意识地筑墙,一道道墙,倒了这堵,还有那堵;倒了那堵,后面还是墙……明白我的意思吗,宗实?”
不管倒多少堵墙,岭南都家永远在墙背后!
离开都家大院刹那,屠宗实脑子里的念头是:离开湎泷,离开湎泷港。
该转移的都转移了,屠家父子简单收拾一番后立即驱车前往码头与屠友军会合。
途中屠郑雄给儿子屠晋金打了个电话,简洁地说:
“晋金,爷爷和爸爸要去海外了……上次那个岛,你知道的!你底子很干净,市里动不了你,夏卫国是讲情义的也会护着你,再不济还有都家……”
屠晋金失声道:“爸——爸——情况没糟到这一步,您没必要……我们耐下心来想方法,一定会有办法的爸!”
屠郑雄黯然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何况……外来资本进入港口那天,就是我们屠家退出历史舞台之时,我早就看清了。以后再联系,晋金!”
说罢果断挂掉并关闭手机,只听到屠晋金短促的半声“爸——”
此时市府大院,市委书记办公室。
白钰端坐在办公桌前,目光紧紧盯着桌上的红色电话;对面站着市纪委书记柏艳霞和公安局长常兴邦。
十分钟前,他们分别向省领导汇报屠宗实、屠郑雄、屠友军三位公职人员涉嫌买凶杀人;绑架劫持等犯罪行为,请求立即组织上批准立即抓捕接受调查。
常兴邦打给副省长兼公安厅长,没有答复,说应由市委领导向申委领导请示;
柏艳霞打给省纪委书记赵永浚,答复是稍等,此事要向庄书记汇报;
白钰则直接打给庄楫石!
不过庄楫石这种级别领导怎会随身带手机,没事手指划几下?工作手机都在秘书手里。
秘书说首长正在参加一个重要会议,请稍等。
眨眼间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消息;可想而知赵永浚也没能联系上庄楫石,自然也没消息。
常兴邦手机响个不停,港口分局姚志华安排眼线密切关注屠友军及屠家父子动静,随时报告行踪。
“白书记,不能再等了!”他焦急地说,“屠友军躲在办公室卫生间焚烧证据后携了两包东西逃往码头,恐怕想坐快艇从公海逃亡!”
白钰冷静地说:“必须等!如果省领导不同意抓屠家父子,单抓屠友军毫无意义相反容易打草惊蛇,逼迫屠家父子采取更极端措施;唯有省领导同意一锅端,屠友军才是最有力的证人。”
常兴邦急得满头大汗:“可要让屠友军跑了,证据链就缺掉最重要一环,我们没法指控屠家父子,白书记!”
“那也没办法,现实就这么残酷。”白钰淡淡道。
“实在不行……我下令先把他们仨都抓了,等省领导指示做相应处理?”常兴邦道。
白钰脸一沉道:“绝对不行!兴邦,什么叫做程序正义?就是办案不仅要体现正义,而且要以令人信服的方式实现!千万不能抱着‘我认为’而理念做自以为正确的事,那就是滥用职权!”
柏艳霞也道:“赞成白书记的观点,尽管屠家父子是湎泷众所周知的坏人,但要将他俩绳之以法必须履行好程序,不留瑕疵。屠宗实是退休副省级干部,屠郑雄目前还是管委会副省职领导,拘捕必须经省领导同意。”
常兴邦叹道:“如果庄书记参加的会议傍晚才散,屠友军大概已在公海抽烟了。”
白钰摇摇头:“继续监视。”
想想不甘心,常兴邦悄悄给姚志华和市局亲信发短信,要求加派人手在码头布控,同时暗中调集快艇躲在港口隐蔽位置,必要时可包抄拦截。
白钰见他盯着手机忙个不停,暗暗好笑也不点破;柏艳霞则过两三分钟就给省纪委那边发短信询问——
她嘴上赞成白钰,实质比谁都想抓住屠郑雄。柏紫辰至今生死未卦,晓优经历那夜惊心动魄的群殴、绑架、囚禁,幼小的心灵受到严重创作,目前仍在接受心理辅导。
柏家对屠家恨之入骨,急欲除之而后快。
“白书记,屠友军已到码头!”
“屠友军找到一艘近海巡逻快艇!”
“屠友军正与屠郑雄通电话!”
常兴邦接二连三给白钰通报最新消息,见他仍无动于衷,一咬牙道:“启动无人机!”
没多会儿码头实景投射到办公室大屏幕上,高清像素下只见屠友军双手紧握方向盘,警觉地东张西望,似在等待什么。
“糟了,他要跟屠家父子会合后一起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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