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渭应变很快,立即道:“于市长,从蓬海开发区实际拍卖、转让情况来看,绝大部分区域都有了主,剩余按京都规定用作土地储备不允许一次性开发到位。”
于煜也很直接,道:“通过不正当手段、打着特许特殊招牌拿的土地,必须交还回来,交了订金了悉数退回,存在官商勾结的等法院判决结果。”
“关于这一点,我想做个详细说明,也算对前期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的回应吧!”
常渭道,“不可否认前任王市长在蓬海开发区土地招商和综合应用方面步伐大了点,着急了点,初衷也是好的想尽快把土地利用起来,因为我们原先估计蓬海毕竟属于冲积改良土地,商业前景不会很好。在第一阶段土地出让过程中,客观上存在报价较低,正府让利幅度较大,可能……我猜测的,王市长还私下对某些企业作了一些承诺。但我以个人声誉担保,蓬海开发区所有土地手续合规合法,决没有外界谣传的违规操作,如果于市长不信可以引入第三方审计,都没问题的!”
言下之意,王市长被抓了,但已经给人家的土地收不回来。
换寻常领导肯定顺着常渭的话说“第三方审计就算了肯定相信我们的同志”云云,于煜却笑道:
“常市长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的确要引入第三方审计,在省纪委调查的基础把蓬海开发区土地账查清楚,不能糊里糊涂就开张,导致问题越捂越大越捂越多……”
常渭胸口仿佛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瞬间呼吸有些困难,暗自后悔不该主动提及劳么审计。
于煜又收敛笑容道:“建立在违规基础上的合规操作,土地该不该要回来自有公论,我想相关企业也会有这样的觉悟,千万别因小失大!”
听出因小失大的潜台词,常渭争辩道:“临州企业对正府向来很支持,主动出资参与蓬海开发区建设也是积极响应号召,不能因为王市长出事了就全盘否定。”
“现在正府号召企业把土地退出来,他们积极响应吗?”于煜反问道。
常渭怔了怔:“我们出台正策也要避免朝令夕改……”
“朝令的人心术不正被双规进去了,我这个傍晚接手的不可以改?”于煜语气里有了咄咄逼人的味道。
常渭道:“当然可以改,我的意思要防止硬着陆,对企业造成比较大的伤害。买那些地皮,企业都掏的真金白银……”
“没有吧,到目前为止没有一家全额付款!”于煜道,“就算诚意金有些企业都打了折扣,常市长没看到清单?”
常渭被将了一军,老脸有些红,支吾道:“我回头看看……”
正府秘书长赵森缓颊道:“能采取一些办法和平处理最好,正企本来就是相互支持共同发展。拿筹备中的智慧城市互联网大会来说,海狮真要是退出,正府出的洋相就大了……”
“出什么洋相?出了又能怎样?”于煜道,“人家就拿捏准了正府不敢丢这个脸所以要挟!但海狮恐怕没掂量清楚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一家企业胆敢要挟正府,它以为是华尔街?大会开不成,对我有啥影响?少出席一次开幕式,少讲一次话而已,真正损失是它!它要靠大会搞外联,拓展延伸客户群体,推销自己的产品。”
“也……也提升临州的形象和影响力。”赵森道。
于煜不再多纠缠,转而讨论其它议题,但市长办公会上新任市长对“个别企业”的态度已越来越清晰,临州上空乌云滚滚。
晚上于煜照例回去得很迟,到二楼进卧室时略一踌躇,悄悄到隔壁客房推了推,门反锁着,他正待离开冷不丁门开了,谈戎悄然站到面前冷冷问:
“干嘛?”
“看你在不在……”于煜为她的高度警觉而吃惊。
“以后我到了就在客厅茶几上放本书。”
“可以可以。”
于煜笑笑回到卧室,半躺在床上看了会儿手机,蓦地有个“未知”电话打进来,仍是很熟悉的声音:
“你多久没练棋了?离开三相后就不碰了吧?”
于煜定定出神,隔了半晌道:“我可以说新工作压力很大,需要时间适应,但从内心讲……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在您督促下围棋已经练十年了,到底有何作用仍不清楚,我觉得很难有继续坚持的动力吧?”
“你,或者说你们,马上就会知道。”
“知道什么?”
“一个多年前的约定,”那个声音也有些苍老,毕竟十年了,“希望你把围棋捡起来多找感觉,多在实战中磨练,明年一月要参加比赛,到时会知晓部分答案。”
“明年一月……在哪儿比赛?跟谁比……”
没等他说完,对方已挂断电话。
于煜呆呆看着手机,半晌只觉得有风声,抬头一看,一身黑色睡裙的谈戎悄无声息站在床前,暗夜里似幽灵一般。
“啊,吓我一跳!”于煜讶然看看房门道,“我记得关了门……”
“你在打电话?”
“嗯,是不是影响你休息了?隔音效果应该还可以的。”
谈戎道:“我耳力很好——你通电话语气与平时不同,好像很紧张?”
于煜深深点头:“一个身份神秘的人……始终想不通他的意图,但好像必须听从的意思……唉,不多说,你早点睡吧。”
她果然不多说,飘然离开。
于煜这才注意到她身上半点香气都没有,大概从事反恐工作都不用香水等化妆品以免留下痕迹,清清冷冷,让他不禁想起了夏艳阳。
夏艳阳,可算女人当中的另类——不仅指怪病现在基本痊愈,而是她的性格真的很冷,与赵尧尧、谈戎都有得一拼。如果说赵尧尧的冷超凡脱俗,谈戎的冷是自我隔绝,夏艳阳的冷有时没法解释。
即便她的身体已被于煜征服过若干次,即便在他强悍冲击下婉转承.欢欲.仙欲.死,只要不在床上,她就是超然而独立、冰清玉洁、可远观而不可亵渎的女神。
不依附于任何人,任它惊涛骇浪都无法让她心起微澜。通常官场里的漂亮女人总有风言风语,不是被上级领导惦记,就是自己惦记上级领导,而夏艳阳的冷艳让所有人心里啧啧赞叹时,竟没有半分邪念,的确算得上奇迹了。
欢爱方面也与她的性格差不多,淡淡的,每次相遇时她会很投入很忘情,在他怀里象真正的小女孩,但不会主动发起,更不会打着团聚借口行云雨之事,哪怕两三个月甚至更久时间不见面都没关系。碰到这样的秘密情人,于煜内心也很郁闷。
有时脑子里偶尔闪念去找初恋情人高园园,她目前单身,想必不会拒绝自己,转念又严肃谴责自己太荒唐,忘了爸爸的前车之鉴……
可上次爸爸说什么来着——瞧你这发型,衣服搭配也不对,平时不晓得找个女孩子帮着收拾收拾?
平心而论管家团队在照料方面做得很不错,以于煜的品味觉得衣服搭配还可以,发型嘛应该找理发师,可见前面都是借口,爸爸想说的重点是“找个女孩子”!
唉,以爸爸和鱼小婷的情报网,自己的情况都尽在掌握吧?从爸爸安排宋楠两个女朋友“东院一个西院一个”来看,作风问题从来不是问题。
爸爸也一直是爸爸,从未改变。
周五傍晚,省统战部长兼市委书记舒稼回到临州。刚到办公室,就把市委常委们召集过来开了个短会,没有实质性内容,由他唱独角戏介绍前任王市长案情进展、提纲挈领介绍省委省正府近期重点工作和今后一段时间工作思路,勉励常委们团结协作继往开来促进临州经济发展,不要在与轩城和润泽的三强争霸当中败下阵来。
那位王市长,用舒稼的话说“陷得很深”,主要两个问题难以自圆其说:一是海狮集团下辖的海象金融服务集团在香港上市前夕,王市长及家人借道国际洗钱集团两天转了九千万用于突击入股,过了限售期后全部抛掉非法获利八千多万;且经过调查,入股的九千万均为银行贷款,那么银行凭什么在既无担保又无抵押的情况下借九千万给他?越查越说不清楚。
二是几家互联网大厂在蓬海开发区——现在已延伸到临州全境,所拿的地皮近三分之二未经公开招标,而走所谓“绿色通道”,地皮价格也都是所谓“协议价”,明显低于临州平均地皮价格。王市长解释是历史上业已形成的正策倾斜,却解释不了两个弟弟都成为互联网大厂的承包商每年纯利几千万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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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的现实提醒同志们,在与企业打交道时要注意分寸,‘莫伸手伸手必被捉’,因为企业管不了你的前途,它奉行的原则是拿钱开路,它财务可以记‘公关费用’,合理合法的支出,你拿进兜里就叫收贿,人家还不叫行贿,对吧?同志们要引以为戒!”
舒稼道,“但话又说回来,是不是要跟企业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呢?也不行。没有临州宽松的环境和滋润的土壤,不可能雨后春笋般涌出那么多互联网企业;同样没有企业大力投资和拉动消费以及履行社会职责,也不可能有繁荣昌盛的临州,二者相辅相成、唇齿相依、生死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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