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卓语桐所预料的,当她一身盛装容光焕发地白钰手挽手出现在婚宴大厅时,立即力压新郎新娘成为全场耀眼的明星。
卓语桐是有眼光的,白钰一米八的个头,坚毅挺拔的身材,京都家族子弟特有气质,站在她身边简直是完美的衬托。
反观新郎郭宇还算可以,个子只比白钰低了点,高鼻梁、白皮肤清朗俊秀的模样,可见卓语桐当年的痴情也没错;但新娘就明显逊色多了,尽管精心化妆且一袭雍容华贵的婚纱,怎么看都是那种站在人群里最不引人注目的类型。
“语桐!感谢你的光临,”郭宇作惊喜状道,然后目光一转,“这位是……”
“我的男朋友。”卓语桐道。
“我叫白钰,祝郭先生伉俪新婚快乐。”白钰道。
“白先生在哪儿高就?”这才是郭宇最关心的问题,现在的男人光靠颜值可不行。
白钰淡淡道:“基层公务员。”
“噢,辛苦辛苦,”郭宇暗想没官没职的办事员,卓语桐也真是越挑越差了,微笑道,“那边请坐,请坐。”
接下来与卓语桐的同学、校友们接触,白钰一律回答“基层公务员”,并不介意人家略带异样的目光。
一方面他真觉得自己是基层公务员;另一方面他是假男朋友,所以在这种场合争什么风头呢?
再说假扮的目的是告诉大家,卓语桐现在感情生活很好,而不是炫耀比郭宇过得好,这一点往往是众多所谓同学会、校友会主角们最勘不破的。
可惜,总有那种莫名其妙的、无由来充满优越感的蠢人……
几道菜后,邻桌有个自称卓语桐铁杆粉丝的男生过来敬酒,却直勾勾盯着白钰道:
“大男人怎么能喝红酒?噢,基层公务员不准饮酒对吧?那是规定小喽啰的,大领导大干部照样喝,没事!”
卓语桐知白钰不愿暴露身份,脸一沉道:“李耀,你喝白酒就自个儿喝,别勉强别人!”
李耀顺势摆明身份:“我,李耀,碧海财大新闻系研究生,目前是芫峰市沧野区宣传部中层干部,不知道算不算基层公务员,但至少今晚敢喝七八两白酒……”
“酒量厉害,佩服佩服!”白钰似笑非笑道。
卓语桐实在看不下去校友在白钰面前丢人现眼,站起身把李耀往旁边一拖,用满桌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
“人家是京都大学研究生!你少说两句!”
李耀一呆,灰溜溜跑回座位。
酒过三巡新郎新娘过来敬酒,郭宇毕竟还是气量小啊,看看白钰终究没忍住,故作关心状说:
“基层工作很辛苦啊,没日没夜加班,工资又少,以后请语桐家里多关心关心。”
白钰淡淡道:“是很辛苦,不过已经习惯了。”
新娘姚海虹则因为被卓语桐现场活捉过,今晚看看人家这身旗袍穿得那个凹凸分明,不由得自惭形秽,暗底下拉着郭宇要走。
卓语桐则说:“其实他负责的工作很重要……”
郭宇刚走了半步听她这么说又转身,讽意更重地说:“基层同志往往就是这样,自以为工作很重要,其实体制就是个大机器缺了谁都能转,语桐觉得呢?”
白钰赞道:“郭先生的比喻太妙了,一针见血形容出基层公务员的处境。老实说我们就希望更多郭先生这样通情达理的优秀人才到基层当领导。”
被他一吹一捧,郭宇有些飘飘然:“语桐不是外人,透露点内幕也没关系……再隔两三个月我就要到基层挂职锻炼,可能先干段时间副区长吧,然后进常委班子……”
姚海虹见他口无遮挡连连拉他,白钰却又托了一句:
“副区长进常委难度很大呀。”
“不算啥,对我来说就是时间问题……”
说到这里姚海虹终于按捺不住,强行挡在中间道:“不好意思他喝多了。”
卓语桐也打岔道:“你们赶紧敬酒吧……”
等新郎新娘离开,她低声道,“不好意思的是我,瞧瞧这些家伙的浅薄劲儿,当初什么眼光!”
白钰也低声笑道:“做你的男朋友,衷心觉得压力很大。”
卓语桐摇摇头:“我错了……那天你批评得对,今晚的婚宴我本不该来,来就代表还没放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瞧瞧跟他交往的都是些什么人,而我平时那个圈子象咸必武、柳瑄瑄等一个没到,唉,还让你受累……”
接下来不时有同学朋友过来敬酒,白钰泰然自若应付有余,将男朋友身份演得活灵活现。
散席离座时,卓语桐情不自禁紧挨着他轻轻说:“我恐怕醉了,觉得你真是我的男朋友。”
白钰微微笑道:“入戏了。”
照例,新郎新娘站在大厅门口送客,同学朋友有的当晚回程,有的住在其它酒店,有的到外面散步,二三十人都站在门口话别。
这时几名保安飞快地跑过来叫道:“靠边,靠边,有领导过来了!”
紧接着一脸精干的便衣快速拉了两道警戒线,白钰和卓语桐本准备离开了无巧不巧正好贴着警戒线站立;新郎新娘则被挤到警戒线的另一端。
两分钟后陆续有官员从楼梯下来,或打电话,或低声交流,身后同学朋友认出是市委市正府的,议论说这样的场面肯定接待大领导。
再过了两三分钟,分布在警戒线四周的官员们紧张地低语“来了来了”。转眼间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位目光炯炯、气度威严的领导快步下楼,白钰见了心头微震:
居思危!
方晟最赏识的秘书!
身后窃窃私语“居省长”、“真是大领导啊”、“怎么事先没听说”等等。到了大厅,居思危见新郎新娘以及嘉宾被阻在警戒线后,表情似有不满,然后目光再一闪,看到了白钰!
居思危竟然停了下来,从人群中出来走到白钰面前问道:“你是……”
白钰徐徐道:“居省长好,我是小宝。”
卓语桐等人听得都一愣,他不是叫白钰么?却不知这是白钰传递的密码,就看居思危认不认。
另则机警如白钰在这样的公共场所只承认“小宝”,那么传出去的也只是“小宝”,外界——上高以外乃至京都都联想不到白钰。
论急智和机敏,真是深得方晟真传。
果然,居思危眼里流露出惊喜和温情,又问:“这位是……”
白钰只得硬着头皮道:“我的女朋友。”
要是卓语桐大大方方来一句“居省长好,我叫卓语桐”就好了,可惜她已震惊得忘了假扮身份,错过公开盖章的难得机会。
“郎才女貌,很好!”居思危略加思忖道,“小宝,跟我来单独聊两句……”
然后众目睽睽下,所有陪同官员都原地不动,眼睁睁看着居思危和白钰出了大厅来到酒店外空地。
因为省长强调“单独聊”,必须给出足够大的空间。
新郎新娘——此时特别是郭宇都惊傻了,李耀等一干原本瞧不起白钰的同学朋友脸上均火辣辣的,所有人急切而焦急地想知道一个问题:
白钰跟居省长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
“等我问清楚一定……”
卓语桐被团团围在中间问得满头大汗,而姚海虹也不惜放下尊贵的新娘身价紧紧抓住她的手——
如果能打通居省长这条路子,对姚家来说简直太重要了!
至于李耀等在上高体制内混的,不消说只要沾着点省长的边,以后仕途升迁还不是一个电话的事儿?尤其对于处于科级、处级边缘挣扎的干部。
卓语桐是真不知道。
对于白钰,她了解得其实并不多,而且由于玻璃墙的限制,包括白钰的出身、家庭状况等等全然不知。
郭宇、姚海虹、李耀……所有同学朋友都不信——热恋中的男女根本没有秘密,既然来上高了,白钰肯定会把这边的人脉托盘而出!
此时卓语桐怎么好意思承认白钰只是假冒男朋友?
她又困又窘,平时快言快语、豪爽大气的她平生第一次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站在酒店外空地,凉风习习,四周都被清场了因此没有人来人往,不远处大街也看不到车辆经过。
“小宝,”居思危语气平缓地说,“你在通榆的情况我听说了一些,不容易,也不简单,为你的勤勉和努力感到欣慰……相信你爸也会。”
“谢谢居省长鼓励。”
“别叫省长,叫叔叔,”居思危侧过身仔细打量他感慨万千,“都长成又高又帅的大小伙了,我们怎会不老?”
“叔叔年富力强,肯定还会承担更重要的工作。”白钰道。
居思危轻笑着微微摇头,然后说:“可以告诉白将军今晚遇到过我,并向她转达我的问候!无论外界怎么揣测传闻,我始终相信白将军,她绝对不可能做对不起方书记的事!”
霎时白钰鼻子一酸,眼眶微红险些落下泪来,这是迄今为止他所听到的、方晟昔日同事部下、级别最高的信任与肯定!
唯有真正理解白翎对方晟的爱,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谢谢叔叔,谢谢!”白钰哽咽道。
居思危回望酒店内外泥塑木雕等待的人们,轻轻拍了拍白钰的肩,温言道:
“记下我的手机号,以后有困难随时可打……”
三分钟后,护送居思危的车队浩浩荡荡离开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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