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要动也先拿古华开刀吧……”
方晟还有层意思没说,那就是于道明经济方面弱些,难道你上台能好到哪儿去?
“临海、东吴的申长上台时间都不算长,撑过换届没问题,”冉汉增悠悠道,“最困难的日子挺过去,前面必将是一片艳阳天,你信不信?”
冉汉增盘算的是占住位子再说,以后祸福凭命。
“可是……”
方晟仍在纠结怎么对于道明开口,冉汉增却打断他的话,一字一顿道:
“如果所有的事都顺理成章,还用私下做工作?”
“冉申长说得对,天底下没有‘必须’和‘应该’,一切事在人为。”
冉汉增却没接他的话碴,而是转到另一个话题:“刚才提到爱妮娅,很不错的人才,主政朝明的政绩又好,轻轻推一把就能进步;没人推,作为钟组部后备干部干到这个位置也够可以了,你说对不对?”
这个话题对于方晟没有约束力。
于家曾说过方晟有朝一日进入申部级便很难压制,爱妮娅何尝不是如此?在一班申长当中,干了十多年的大有人在,可若说最耀眼最有能力,找不到第二个跟爱妮娅抗衡的。
爱妮娅提拔申委书记是毫无疑问的,变数在于到哪儿当申委书记,这是她的问题,而不是方晟的问题。
“尖子生什么时候都能享受特权,”方晟轻飘飘应道,“下楼吃个便饭吧,润泽海鲜的风味跟双江区别很大呢。”
“好。”
冉汉增应道,心里却沉甸甸的,情知方晟对自己的筹码并不满意。其实冉汉增也不清楚傅首长与于云复具体谈了什么,只隐约觉得对于道明来说确实不太公平。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正治从来不是公平的游戏。
连自家哥哥都站到对立面,于道明已经输掉一半;倘若劝得方晟放弃支持,于道明根本没有支撑下去的理由。
事情没谈妥,两人都无心喝酒,简单吃完之后冉汉增立即回程,因为明天上午有个重要会议。
回到宿舍,白翎一反常态盘膝坐在沙上,神情肃穆。
方晟反复打量,诧异道:“怎么变闷葫芦了?调查很不顺利,还是省里又有阻挠?”
“都不是。”
“那什么事能把白大小姐难成这样?根本不是你的风格。”
“经过勘查初步锁定一处目标,夜里技术组再研究附近监控图像进行确认,没问题的话明早天一亮就动手。”
“很好啊,”方晟转瞬反应过来,“我可警告你啊,只准安安稳稳在市局坐阵指挥,不准冲到第一线,要吸取上次差点被炸死的教训!”
“大概,这是我的宿命吧……”
白翎幽幽地说。
方晟被她的语气弄得毛骨悚然,上前抓住她的肩头道:“你是怎么了?古古怪怪的!”
“你身边能打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叶韵,半死不活躺着;鱼小婷还在重症室;我……”
方晟急忙说:“你还是好端端的,你命大福大吉星高照!赶紧恢复正常别说胡话了,瞅着你这样我都害怕。”
“还有姜姝,”白翎继续说,“和你好的女人真得命特别硬,否则经不起反噬。赵尧尧远居海外;徐璃跟你隔了几个省;还有几个藕断丝连的也都散了,是不是感觉很寂寞?”
“喂,喂!”
方晟用力摇晃她,大声说,“你到底怎么了,好好跟我说话!”
白翎也蓦地一惊,迷惑地看看他,又看看屋里,从沙发跳到地板上,愣愣道:“咦,我是怎么了,刚才说了些什么?”
“中邪了?”方晟见她恢复常态松了口气,笑着打趣道。
“不对,严重不对!”
白翎在客厅焦躁地走来走去,琢磨道,“整个下午我都守在技术组看监控,傍晚主持会议听取各小组汇报,然后又看了会儿监控就回来了,回来之后……直到你刚才冲我嚷嚷,中间发生了什么根本没印象。”
“35岁后喝醉了经常有类似现象,叫断片儿。”
“对,是断片了,可为什么呢?白山之后我滴酒不沾!”白翎道,“别坐着傻笑,对于搞情报和反恐工作的人来说出现这种情况很可怕,知道吗?如果刚才进来的人不是你,我等于毫无反抗力!”
经她一说方晟也觉得问题严重,搂着她坐到沙发上,道:“咱俩采取记忆倒溯的方法,从你进屋这一刻往回想,一段一段地分析。首先,进屋后有没有喝水,是茶瓶里的水,还是灌装水?”
“我从不喝来历不明的水,都是亲手烧开才喝。”
“进屋后就坐在沙发上?”
“之后好像就犯了糊涂,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方晟颇有耐心地帮她逐个回忆,一直到坐在技术组看监控,全程都没有疑点。
“咦,难道我年纪大了一时犯了糊涂?”白翎也觉得诧异。
脑子高速运转,良久方晟缓缓道:“我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哪个对你施了催眠?”
“催眠……”白翎又跳起来,拉着方晟道,“走,陪我去趟市局!”
方晟哀叹道:“我是市委书记哎,不能随便去基层单位……”
白翎怒道:“不能充当护花使者么?”
“哪有这么棘手的花……”方晟嘀咕道。
驱车来到市公安局,门卫见白翎的车挥手放行,紧接着见市委书记下车,大惊之下赶紧上前敬礼,忙着向领导报告。
我是陪白局来看看调查组,不要惊动局领导。方晟和蔼地说。
说了也没用。
市委书记大驾光临,不及时汇报是门卫的责任,汇报了局领导不来是局领导的责任。
话说,局领导哪个敢不来?
白翎快步来到技术组径直推门进去,一字排开的电脑前坐着三位干警,见到他俩也不惊讶,瞅了一眼目光还回到屏幕上。
白翎一个箭步上前,冷不丁喝道:“全体起立!”
她的声音又尖又带股狠劲,把方晟都吓了一跳。三位干警顿时齐唰唰从座位上弹起,排成一列看着她。
“我是谁?”白翎喝问道。
三位干警身子晃了两下,表情一变再变,目光与白翎恢复神智时一样充满迷茫。
方晟微微颌首:“噢,玄机在监控画面里,你们坐这儿盯了一下午,不知不觉被人家催眠了!”
“幸好是在市局里面,我回宿舍也有组员同路,不然……”白翎心有余悸地说。
“可对方为什么在监控底下施展催眠术呢,难道是神仙能掐会算,猜到有朝一日调查组正好查到这几个摄像头,正好坐这儿看监控画面?”方晟道,“换而言之出于什么目的?”
白翎目光闪动,嘴角含着冷笑道:“我已经想通了!大丁,很可能包括小丁都是栽在监控上!出身情报系统的,外出执行任务时发现线索后就会调阅监控,等看到特定的那段便不知不觉中招……我这就打给施厅,要求立即调两位催眠专家过来进行图像分析!”
“所以小丁苏醒后的记忆是错的?”方晟道。
“也不完全错,怎么说呢,可能该截的截掉了,具体要等专家。”
白翎随即下令把下午调阅的监控录像全部封存,列入绝密档案,除非自己签字才能看,防止更多干警中枪。
说话间局领导们、中层干部、局机关办事员纷纷赶到,方晟无奈地瞪了白翎一眼,打起精神一一握手,表示近来案子频发,又正值珑黄街启动了润泽旅游热潮,公安干警们既要忙于查案,还得维持和稳定社会秩序,确实比较辛苦。
方晟特意关照局领导要注意干警轮休问题,凡是加班特别是夜班必须按规定给予补助,该拿的要拿,不能光讲奉献不讲实惠,谁都有家庭,因为工作忙没空照顾老婆孩子就多拿点钱回家,不是交换,而是让家里人心里暖和,知道公安机关也讲人性化。
一番话说得大家感动不已,关于加班问题,方晟是说到公安干警们的心坎上。
历来干警们加班、值班、夜班都是家常便饭,有时案情紧张或上级限期破案,几天甚至十几天不回家。但提到加班费,几乎没有或者一年到头象征性发一点,因为财政局说行政事业单位费用列支没有加班费子目,查案时辛苦点,破了案可以调休嘛,反正没钱。
如今市委书记开了口,而且他言出必践,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局领导们笑逐颜开。
回宿舍的路上,白翎突然笑了起来。
方晟恼道:“亏你笑得出,为陪你跑一趟以后每年市财政多支出上百万!”
白翎笑得更欢:“瞧你刚才说得那付真诚劲儿,好像一不小心眼泪就掉下来了,原来根本不情不愿啊。”
“那你说堂堂市委书记不事先打招呼就跑到公安局干嘛?总得给点甜头吧。”
“不带微服私行,明查暗访,成天抬着三口铡刀见神杀神,见鬼杀鬼?”
“你以为我成天唱戏呢!”方晟悻悻道。
白翎道:“你舍不得这上百万,其实平均到每位干警也有限,的确如你所说不过是暖暖人心罢了。”
“那倒是,最苦就是基层干警,”方晟道,“以前经常听严华杰说,所以今晚也是有感而发。”
“哈哈哈哈,既然如此就别心疼了。”
“还是疼,”方晟微笑道,“回去给我揉揉……”
“抓流氓啊!”
白翎格格笑道,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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