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空地路边静静停了十多辆工程车,阵势与上次方晟打算推平所有圈地围墙如出一辙,不同的是这回没有警告。
“方常委什么意思,是要不计后果地蛮干?”华辰紧张万分,“把我惹急了真会闹到法院,民诉官,你们管委会很难看的!”
鲁荣连忙安抚:“别激动,别激动,我这就过去问问,时间节点还没到,一切都好商量。”
“柏丽欧不是好捏的柿子,他敢动手明天就一纸诉状告到潇南法院,到时我还要召开声势浩大的记者招待会,我有补充协议怕什么?”华辰声音越来越大。
程振高一把拉住正往外走的鲁荣,道:“别去自讨没趣,你们还没看出来方常委根本不想协商解决,早就横下一条心要蛮干!”
“啊!”鲁荣呆在原地。
华辰气势汹汹道:“他想打官司是吧,我奉陪到底!”
程振高示意他小点声,然后关上门一脸郑重道:“这会儿就咱们三个人,说话不必拐弯抹角。华总,冯家那边到底想不想打官司,让整个双江都知道柏丽欧跟冯子奇的关系?”
“我只认补充协议说话,其它不管!”华辰态度依然强硬。
“你想想,这份补充协议本应该一式两份,现在管委会这边没有,法庭势必要找邵卫平询问,这是其一;其二,如果宝润、双龙等方面知道柏丽欧单独享受无前设条件待遇,会是什么反应?其三就算补充协议有法律效力,地皮闲置七八年也是事实,在目前这种大环境下不用说法院方面怎么考虑,你觉得舆论会支持柏丽欧?”这两天程振高已把方晟的想法摸透了。
“反正……法庭至少不可能判柏丽欧输,大不了跟姓方同归于尽!”华辰愤愤道,“管委会输掉官司,一把手要承担责任的!”
鲁荣也想通了,叹道:“上级真要追究责任,恐怕是邵卫平顶锅吧!补充协议是他签的字,而方常委只是在做正确的事——可以说他的做法将是大快人心,华总,我可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好心提醒。”
“好的,这家伙想一箭双雕!”华辰终于想明白过来,一时间方寸大乱,在办公室里如同没头苍蝇到处乱转,隔了好长时间终于说出底牌,“冯子奇想保住那份补充协议,其它事都好商量。”
“问题是方常委认为补充协议不合理,不合法,下决心一定要废止。”程振高道。
华辰又陷入两难境地,在办公室里转悠。
“你看,市国土局执法大队的人来了!”程振高突然道。
三个人挤在窗边向下看,两辆标有“国土执法监察”的小汽车停在办公楼前,吴宓林快步从楼里出去,热情地与车里下来的领导握手。
“这……这是干什么?”华辰更加惊慌。
鲁荣叹道:“还看不出吗?方常委根本不想等到明天上午,而准备零点就动手!”
华辰掏出手机,苍白着脸道:“等会儿,我出去打个电话……”
见他离开,鲁荣和程振高相顾苦笑。
“邵卫平弄的龌龊事,我俩反被夹在里面受气,他娘的!”程振高道。
“方常委还算厚道,换其他领导早把我俩一脚踢出去了。”
“是啊,还有安如玉那小娘们,方常委没打她的主意却也留下来,的确难得。”此时若程振高知道安如玉已跟方晟“那个”了,准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走廊尽头,华辰正说得满头大汗:“……我们几个的分析就是这样,反正市国土局执法大队、工程车都在这儿,零点动手是铆上钉钉的事儿……您看咋办?”
“等会儿,我打电话给老头子!”
放下手机华辰摇头叹息:“出了事就是电话指示,一点预案都没有,唉。”
与楼下剑拔弩张气氛不同,方晟正坐在沙发与晏雨容通电话。
“好久没去了,隔壁那套房收拾得怎样?”
“保证随时拎包入住。”她脆生生答道,却不提之前说过不必住隔壁,睡到她旁边房间的碴儿。
“我考虑了一下,为安全起见,隔壁房子也过户给你。”
晏雨容惊讶地说:“为什么?那样安全屋不就露馅了吗?”
“马上各地房产登记要联网,那套房是外省收购身份证登记的,防止联网后归并到人家名下,就成大笑话了,”方晟解释道,“最近我没空去省城,把身份证寄给你,赶紧过户,手续暂时放你那儿,以后我过去拿。”
“好咧,没问题。”
“还有啊,快过年了,你又要长一岁,该考虑找个男朋友,就算不以婚姻为目的,谈谈恋爱总行吧?”
“嗯……”晏雨容欲言又止,“努力吧,争取下次见到你的时候有好消息。”
放下手机,方晟心头这才涌起一丝淡淡的失落,好像……抚养多年的女儿即将出嫁,那种莫名的怅惘和哀伤。在他生命中所有接触过的女孩中,无论在江业的慧月,还是后来的晏雨容,他始终没有过一点点占有欲,真的只想尽心竭力让她脱离佛门,融入世俗而热闹的社会。即使她主动献出声称的初吻,还是不时以小三自居,他却不改初衷,只把她当作长不大的小妹妹。
他很珍惜这份纯真的情谊,不想亵渎半分。
两套房当初就说好留给她做嫁妆,但如果碰到的老公是渣男,方晟会考虑全部收回。早在第一次购房时为避免日后争议,晏雨容主动与他签了委托协议和租房合同,证明方晟拥有房屋实际产权。
但愿这回不会走眼,那个男生的声音蛮温暖,凭感觉应该不错。方晟暗暗想道。
正微微出神,办公桌上电话响了,过去一接里面传来个陌生的声音:
“方常委您好!”
“请问你是……”
“我叫冯子奇,这个名字想必方常委不陌生吧?”
方晟沉着答道:“对不起,没人在我面前提过你的名字,请问有事吗?”
冯子奇一滞,感觉没法说下去了。
多年以来他已习惯报出名字对方就会大吃一惊,然后恭敬地说“原来是冯公子”,或者说“冯书记的公子啊”,接下来无论什么事都成顺理成章地办妥。象方晟这样张口就拒之门外,还是头一回碰到。
冯子奇早听说方晟做事从来不按牌理,今天第一句话就被噎住了。肯定是装傻,可人家就是不买账,还真拿他没辙。
“我……我父亲是冯卫军。”他只得自报家门。
方晟语气依然平淡:“那么你有什么事?”
短短七个字仿佛扎到冯子奇心里。冯卫军,曾几何时在双江叱咤风云,多少领导干部削尖了脑袋千方百计拉关系,不过想在他面前留个印象,混个脸熟;他轻轻一句话、短短几字批示,可以改变很多人的一生,一个城市的面貌,一个产业的兴衰;他发一通脾气,整个省直机关寒若惊蝉,都没人敢高声讲话!
时至今日,这个名字落到方晟耳里竟无一丝反应,选择直接跳过!
人走茶凉啊,真是一帮趋炎附势的小人!冯子奇恨恨骂道。
嘴上却不得不说软话,赔笑道:“方常委,事情是这样——柏丽欧集团与我家有些渊源,听说最近为地皮的事儿跟管委会闹得不太愉快,我想……”
方晟打断他的话,道:“工作中的事不存在愉快和不愉快,大家按章办事,不会掺杂私心杂念。”
“方常委胸襟开阔,向来为大家所称道,我知道前阵子方常委跟我爱人——徐璃有过误会,大家都为了工作,不会影响工作中的判断,对吧?”
方晟心里格登一声,暗想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知道我和徐璃私下喝酒的事?那可有点难办了!
见他不说话,冯子奇续道:“地皮问题,柏丽欧肯定想低调平和地处理,闹到法院对双方都不好……”
“这件事具体由鲁主任负责,有什么建议性措施可以与他直接沟通,我还有事,就这样!”说罢方晟挂断电话。
他随即拨通徐璃手机,道:“冯子奇知道我俩喝过酒?”
“应该没有,”徐璃显然很吃惊,“怎么了?”
“刚刚他和我通过电话,说话阴阳怪气的,特意点了一下我俩吵架的事,感觉知道些什么。”
徐璃沉吟良久,道:“他和情人姘居的地方离金华花苑很远,也没有房子钥匙;我跟他平时根本没来往,偶尔冯卫军从京都回来才应景聚一下;除非他派人监视,也不太可能啊,这种婚姻只有政治因素才有机会离婚……”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透露了太多内幕,恼道,“你听得很专心呀!”
方晟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底了,刚才险些被他唬住。”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就算他知道我俩喝酒又怎样,仅仅喝酒而已。”
“我担心那天晚上,我俩不是同居一室么?”
“你……”徐璃气结,啐道,“你真是无赖!”
既然没把柄落到冯子奇手里,方晟心中定当,打算按原计划推进。没出十分钟又接到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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