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水郡。
山海关三郡之一,素有长水奔流,山海共色之美誉。
属于大周边塞重镇,百姓富饶。
只是现在的长水郡之上,插着的不再是大周的旗帜,而是元国的鸟旗。
“哎。”
郭开一袭清国官服,梳着长辫,背着手,伫立于屋檐下。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脸上。
不见暖意,反是尽显忧愁之色。
看着那些投降、沦为战俘的长水郡兵卒,为求活命,向元国蛮夷阿谀谄媚,卑躬屈膝。
以及不少妇孺、百姓被当做货物一般,神情麻木,衣衫不整。
任由这些元国、东胡的蛮夷交易、凌辱、乃至踢打呵骂。
郭开的眼睛,微微眯着。
背在身上的双手紧握,骨节发白。
但终究还是松开了。
化作一声,饱含杀意的长叹。
他自认不是君子,更非是好人。
贪财、好色、恋权、自私。
可他还是一个人。
不是畜生。
“郭学士,可真有闲情雅致,不去想法子,跟大周皇帝通风报信,却在这里欣赏夕阳景色。”
“非忠臣也。”
“你家阿贵将军,已经开始整顿兵马,只待夜色降临,便要夜袭山海关了。”
赵括一袭元军轻甲,头顶留着撮毛,脑后两根辫子。
此刻悄悄近前,站在了郭开的身旁,一双眸子,亦是盯着他所见之景。
一张脸上,满是阴沉。
“...”
郭开白了他一眼,根本懒得搭理,不过看其面色变化。
倒也是有三分人性。
可是,此人与那些卑躬屈膝,向元国贼兵阿谀奉承的降兵有何区别?
至于通风报信,他是想啊。
奈何经过完颜闍母一事,以至先前四国联盟之计功亏一篑后。
这个赵括竟是献计,扬言天下万物,有得有失,完颜闍母虽是一时兵败,但天子年幼,好大喜功,首次御驾亲征,便得一胜。
以他的脾气,必是犒赏三军,以至兵卒松懈。
纵有戒备,然天子兵马日夜奔袭,体力耗尽,借此机会夜袭山海关,乃上上策也。
而且宜早不宜迟。
否则待他们休整军备,则更难对付。
赵括对于兵法之道,素得成吉思汗的赏识,称其有上将之才。
此计,着实有些道理。
甚至他都觉得不错,察合台、东胡可汗、阿贵更是一致赞同。
谁知道赵括这厮,认准了他郭开有问题,还谏言严密监视,包括他自己。
现在他们两人身边三米左右,全是跟着十几名身手不凡的兵卒。
这是明处,暗处还有几人盯着。
根本无法传递消息。
“郭学士。”
“本将不妨告诉你,先前派出去的探子,已经返回。”
“整座山海关皆是兵卒欢呼、沸腾之声,炊烟弥漫,肉香扑鼻,十里可闻。”
赵括嘴角上扬,也不生气,只是拍着郭开的肩膀,小声开口。
“...”
“你!”
郭开面色微白,身躯一颤,望着近在咫尺的赵括,指了指那些沦为货物、牛羊一般受辱的大周妇孺、百姓。
虽未言语,但意思很清楚。
卖国,你心不痛吗?
只是听着赵括刚才所言,他的一颗心也是悬了一下。
这个赵括兵法娴熟,少有才名。
而且明知他无法报信,肆无忌惮,借此羞辱于他,以找回先前的场子。
肯定不是骗他。
陛下是圣明,但也真心年幼、性情固执,乾纲独断。
万一真是因为龙颜大悦,不听劝阻,而犒赏三军,轻于防守,此战必败啊。
“郭开,其实你我是同类人。”
“只是为了一己之私,而谋大事者,或许你是受了大周皇帝的许诺,前来清国卧底,或许你真是不甘怀才不遇,受其冷落,冒险前来清国另谋高就。”
“括也一样,不甘失势,一朝丧权,甚至那昏君竟是要设下刀斧手,害我性命。”
“没错,这些蛮夷贼子灭绝人性,括亦心有怒火,但他们兵强马壮,君主识人之明。”
“想改变局势,唯有掌权。”
“郭开,大周昏君无情,然括非无义,待括掌权之日,必定严令三军,善待百姓。”
赵括目光坚毅,神情严肃。
夕阳落在他身上,若是忽略其发型,竟是显得神圣庄严。
在他看来,诸国与国的征伐,没有对错。
强者更强,弱者当亡。
但是纵军祸害妇孺,欺辱、虐杀百姓,将人视为牛羊、货物。
简直丧心病狂!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郭开说这些东西。
可能,只是因为他们二人同出一堂,或可倾诉罢了。
但他所言,句句是真。
郭开面色复杂,望着年轻气盛,却坚韧不拔的赵括,陷入了沉默。
这一刻,两人并肩共同立于夕阳下。
遥望着远方山河,各有畅想。
“赵括!”
“你身为先锋将军,不去整备兵马,如此失职,待在这里干什么?”
察合台鸟语冰寒,一身金甲金刀,带着哲别、张荣诸将出现在身后。
此次献计,乃是赵括所为。
而且他是先锋将军,此次夜袭,当然少不了他在前冲锋。
现在天色也是差不多了。
他一番点将,竟然没看到赵括。
“将军。”
“末将该死!”
“先锋兵卒已整备完毕,只是奉将军之令,趁着有点时间,在跟郭学士学习我元国语言,还请将军治罪。”
赵括一改先前坚毅,故作诚惶诚恐,立刻上前单膝拜倒,一手捶胸。
郭开心下轻叹,主动翻译。
看着赵括现在的样子,寄人篱下,与他何其相似。
但初衷不一样。
他郭开是正义的!
“很好。”
“你们周人最善学习,你能如此上心,此次本将军便不予怪罪了。”
“郭学士,现在不是你教他的时候,诸事要分轻重。”
察合台面色缓和,看着赵括如此乖巧听话,不由满意一笑。
不过,对于赵括此人。
按照他父皇成吉思汗的意思,确有其才,善于兵法,可以随军一用。
但要慎用。
此计,与他所思不谋而合。
若能建奇功,哪怕是折损了李守贤也算不得什么,班师之日,便是他夺储之时。
大汗之位,属于他!
赵括一脸感激,再行一礼,当下跟在察合台身后,离开此地。
这是要率军,准备出发了。
郭开深吸了一口气,亦是不敢再呆,向着清国鞑子军队的方向而去。
身为随军从事,三军唯一的翻译。
事已至此,他没有办法报信了。
一切,全凭天意。
陛下。
千万不要让开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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