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太守看着站在堂中的徐书辞,他伸出手抹了一把额上的虚汗,“小将军,不是我不让你走啊,是徐大人有吩咐,让我务必将您留在城内。”

    徐书辞嗤笑一声,缓步上前,他站在蒋太守面前,隔着桌案弯下了腰,语气冷然的道:“等着我爹给你升官呢?真以为拦住了我,你就能调到云川去当官?做你的春秋大梦。”

    蒋太守被点破心中所想,脸上不禁难堪异常,他面上带着勉强的笑容:“小将军,下官只是谨遵徐大人的吩咐罢了,您若是要硬闯,谁拦得住您啊?”

    徐书辞站直身体,眉头紧蹙,他真是拿他爹没办法,就打量着他不会意气用事乱伤人,让从云川过来的每一个州的太守都拦着他。

    这一路让他费尽了功夫才走到龙湘,只要过了龙湘,就能到琅州,可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快半个月了。

    若不是上一次和狸单人在太平渡打得那一仗自己受了伤,他能被这些手无寸铁的文弱太守用尽办法拦到现在吗?

    徐书辞转身出了厅堂,身后的蒋太守松了一口气,只是不知道他还能拦多久,小半个月也算有功吧?

    门口站着的常离看到徐书辞出来,连忙走近,“怎么样?他还是不肯放您出城吗?”

    徐书辞摆摆手,一张俊俏的脸上阴云遍布,“老头子真是够闲,这一路,这么多州,他竟然挨个的传信,就是算着我即便走野道,也要入几个州,总有拦得下我的。”

    常离抱着剑跟在徐书辞身后,闻言道:“徐大人也是关心您,上一次太平渡一战,您受了伤,如今又要去琅州,他肯定不放心。”

    “我又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十三岁那年从晋岷山跑下来就往抚丰去打仗,到如今都五年多了,要担心的话早该担心了。”

    常离无奈,自家小将军就是这般,做事随性洒脱,想到了什么就要去做,他才懒得管身后人的心情。

    “那怎么办?咱们真的要一直被拦在龙湘吗?”常离见徐书辞的脸色一直没有和缓,忍不住开口问到。

    徐书辞用手指摸了摸下巴,挑着眉想了一会,“不急,再等等,会有办法的,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闯出去。”

    “可您身体还未好全,到时候若是出了事,可叫我如何与大人交代。”

    “用不着交代,你是我身边的人,老头子又管不到,再说了,你武艺高强,到时候自己跑呗。”

    常离看徐书辞又眉眼带笑的开始插科打诨,他放下心中的担忧,“主子,我去给您做点好吃的补补,这样好得快些。”

    徐书辞摆摆手让他下去,自己则顺着太守府花园的林道走着。

    “蒋公子,一直躲在暗处,恐怕不是君子所为吧?”徐书辞晃悠的走了一会,早就发现身后跟上了一条尾巴,这人还挺聪明,知道等常离走了才来跟踪他。

    要是常离在这里,这人出现的第一秒,就会被常离手中的剑斩下脑袋。

    果然,身后竹林处走出来一个身穿靛蓝锦袍的人,他上前拱手向徐书辞行礼,“小人是怕打扰了小将军赏景,这才一直跟在身后不敢出声。”

    徐书辞将一条腿踩在一块道边的大石上,手臂撑在曲起的膝盖上面,手掌托着一侧脸颊,闻言扑哧笑出声,“跟踪就跟踪,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骗鬼呢?”

    蒋云众不置可否,“小将军,您要出城,小人有法子,可保证您安然无虞轻轻松松就出去了。”

    “噢?你说说看。”

    蒋云众上前,靠近徐书辞,低声道:“几日后,有一队陆渠的商人要从龙湘过琅州回陆渠,其中的头领,小人与他有几分交情,带两个人出城不是难事。”

    徐书辞嘴角带着笑意,一脸‘噢,你真的有方法哎。’的表情,他啧了一声,“陆商出城不会被查吗?再说了,我现在在太守府,出府都难。”

    徐书辞倒是惊奇这蒋云众竟然有陆商的人脉,士农工商,他堂堂一个太守之子,居然会和这些三教九流打交道,这点比他那个太守爹强。

    “小将军自然不用担心,过几日我祖母要办寿宴,那一日太守府迎来送往的人会很多,就算我爹时刻监视你,我也有办法让你出府。至于出城,这点就更不用担心了,这种事情陆商不是第一次做,他们有自己的办法。”

    “听起来很不错,那你为什么要帮我出城呢?毕竟你爹可想拦着我一辈子,你这么做,不怕被你爹责怪吗?”

    徐书辞嘴角带着笑意,但眼中藏匿的目光却锋利冷肃。

    蒋云众微笑着说道:“我爹为徐大人分忧,小人为将军分忧,各司其职罢了。”

    “噢,好吧,那就交给你来办吧。”

    徐书辞哼笑一声,心中明了,不再和他虚与委蛇,放下搁在石头上的腿,拍了拍褶皱的袍子,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蒋云众躬身目送徐书辞离开,他起身时脸上的笑容早敛的干干净净,一双眼睛里透出意味不明的光。

    ——

    陆渠王宫。

    乌图丽回了宫殿后,就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一边找还一边嘟囔:“陈先生以前送我的那张地图放哪里了?我记得是在这里的啊,怎么没有呢?”

    将殿中的柜子都翻了遍,才在书柜最顶端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那张盖满灰尘的羊皮地图。

    乌图丽拿着地图抖了抖,将灰尘抖落,然后又放在面前吹了吹,呛得她连连咳嗽,幸好地图是羊皮的,没有被损坏。

    她将地图铺在书桌上,伸出细长的手指点了点图上陆渠的位置。

    陆渠是靠近中原国北尧最近的西域国,相邻着北尧的琅州,也是这个原因,让陆渠上辈子能在北尧、狸单和后康的混战中苟活下来。

    因为乌白若此人,不仅心机深沉,更是八面玲珑,他坐上王位后,第一时间就是整顿陆渠,他发现陆渠在短时间内难以强立,不得已,他向北尧投诚,寻求庇佑,以此躲过狸单的侵犯。

    后来北尧逐渐式微,狸单壮大,乌白若又咬咬牙投靠了狸单,这些行为让陆渠能一直龟缩在后面休养生息,壮大兵力。

    狸单和北尧的战争打得并不轻松,狸单近十多年都未能拿下北尧,狸单王气怒,转而攻打西域诸国,试图吞并小国来壮大势力,这就让后康与狸单对上了,而夹在中间的陆渠,终究是被卷入了战争。

    乌图丽手指轻触着地图,她好想知道,最后陆渠到底有没有被后康灭了?

    小梨一脸疲惫的回了宫殿,见乌图丽正望着桌子发呆,她走近一看,竟然是一份地图。

    “王女,您在看我们往哪边逃吗?”

    乌图丽被小梨的声音惊醒,回过神来,点点头道:“对,我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你有主意吗?”

    小梨凑过来站到乌图丽身边,看着地图思考了一会,“我们去中原吧!听陈先生说,中原可美啦,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说完后,她又补充道“高大人也在中原!我们可以去投奔他。”

    听得她的话,乌图丽才想起高多贺这个人,想起上辈子他最后的结局,心中不禁有几分不忍。

    乌图丽无奈的笑了笑,用手指点了点小梨的额头,“就知道吃,中原可不只有吃的,还有中原人。”

    “中原人怎么了?像陈先生这样的中原人多好啊,又聪明又博学又厉害,他什么都知道。”小梨掰着手指头细数陈先生的优点。

    “陈先生?他最近可还好?”乌图丽略一思索就想起来这个人,她记得陈先生是亡故在她和亲前的。

    小梨闻言,果然垮下了脸,“不好,他不是生病了吗?很严重的病,陆医来看过,说已经救不了,唉,陈先生那么好的人,怎么就病得那般重呢?”

    小梨眼泪又流了出来,抱着乌图丽的手臂哭哭啼啼,她是真的很喜欢陈先生。

    陈先生是中原人,与他们完全不同,小梨经常去找陈先生玩,因为陈先生总是有稀奇古怪的故事和想法,还让小梨了解了中原的景色、百姓和美食。

    “好了,别哭了,过两天我陪你去看望陈先生,好吗?”乌图丽伸手轻揉小梨的脑袋,温柔的哄着她。

    小梨点点头,擦了擦眼泪,“王女,我们去中原吧,我想去看一看陈先生话语中的北尧国。”

    “好,那我们就去中原。”

    看着小梨兴高采烈的跑出去洗漱,乌图丽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这丫头,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定下了逃亡方向,乌图丽就开始着手准备起来,天天将小梨派出去找丘林绪,一边学武功和医术,一边看武器的锻造进程。

    ——

    “王女,王后叫您去她殿里。”一个下人站在殿外,向乌图丽传话。

    乌图丽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跟着下人往贺略金月殿中走去,她在脑中思索贺略金月找她的原因。

    来到贺略金月的殿里,就看满殿都摆着箱子器具,重重叠叠的堆放着,让人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母后,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到乌图丽的声音,贺略金月转过身来,言笑晏晏的说道:“叫你来,是让你看一下陪嫁的物品,缺了什么,就告诉母后。”

    乌图丽垂眸,盯着地上的箱笼,上辈子,这些嫁妆兜兜转转,全回了陆渠国内。

    而且贺略金月给她的本就不是值钱的东西,看着很多很金贵,实则都是一些华而不实又厚重的摆件。

    “我不缺什么,这些就挺好,但如果有一些钱币,丽儿就更开心了。”

    贺略金月嗔怪乌图丽一眼,“你是和亲,又不是去做生意,带什么钱币。”

    乌图丽脸上带着温顺的笑容,靠近贺略金月,挽住她的胳膊道:“可丽儿就想要钱币呀,钱币可以买东西,这些又买不了东西,要是丽儿嫁过去,需要金钱赏赐别人,可怎么办?”

    贺略金月脸上一僵,她本就没有想过为乌图丽准备任何钱财,现在乌图丽想要,自己随手给她一些就行了。

    “那我给你一些,你可要好好保存,别弄丢了。”

    乌图丽看贺略金月转身去拿钱币,心中猜测贺略金月会给她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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