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公主蹙眉看着缓缓向他们走来的苏湘湘,可苏湘湘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蒋颂年,一双美目此刻似乎再也容不下其它,她的眼睛里只有他。
可是在看到他与承平公主牵在一起的手时,她终于忍不住了,一滴泪自脸颊边滑落,她声音有些沙哑:“蒋巳,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可你为什么会和别人在一起?”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声音也渐渐哽咽,索性一个劲儿地盯着蒋颂年的眼睛,可在那双眼睛里,她却看不到丝毫的温情和曾经她无比熟悉的爱意。
程映安此时方来至众人面前,她对现在这情景也有些不明所以,一时间不知是该行礼还是默不作声地站到一边。反倒是谢瑾见她来了,冲她点了点头,她这才施了一礼,随后与宛言交换了个眼神,暂且不语。
承平公主见苏湘湘这模样,神情渐渐流露出不满,忽的怒斥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当街攀附当朝驸马!不要命了吗!”
“驸马?”苏湘湘着实被接连而来的消息冲击到了,她没有想到自己寻了几年都没有寻到的意中人,再见面时竟已娶了公主,成了驸马。
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若不是宛言去扶了扶她,她差点儿都没站稳。
“我说为何我找了你这么久都没有见到你,原来你便是那位状元郎、驸马爷蒋颂年啊!”她说着竟笑了出来,可那笑里却瞧不见半点开心,只让人觉得凄凉苦涩,“是因为一朝高中,又遇见了公主,所以便瞧不上我了?改了名字,埋了过去,摇身一变,成了天潢贵胄,高不可攀了!”
蒋颂年见她这模样,眼中分明有心疼,可他却将自己的情绪极好地隐了去,面对她的指责,没有辩解,也没有承认,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心虚了?还是在想怎么与我这个烟花女子撇清干系?好以后没有顾虑地做你的驸马爷?”苏湘湘却步步紧逼,似乎一定要让他给自己个交代。
今天人多,因着此处的插曲,周遭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朝这边看过来了。
承平公主觉得失了脸面,如今见苏湘湘这般不依不饶,她越发生气,正想着叫手下几个壮实的小厮将苏湘湘给打发走,却被蒋颂年抬手拦了一下。
她转头看向蒋颂年,却见他给了自己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冷漠地对苏湘湘道:“这位姑娘,在下从前未曾见过你,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这话听得苏湘湘愣了一下,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蒋颂年冰冷的声音传来,让人似在三九寒冬一般,丝毫感觉不到身边的暖意:“今日是七夕佳节,我还要陪我家娘子,若姑娘认错了人,还请赶紧离开,大家方可相安无事。否则传扬出去,对谁都不好。”
这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他蒋颂年根本不认识苏湘湘这个人,只是她自己认错了人,或是,她鬼迷心窍,有心攀附。
苏湘湘愣在原地,眼里尽是难以置信,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蒋颂年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可蒋颂年看起来却不想多说什么了,他握紧了承平公主的手,对谢珏和谢瑾道:“两位兄长,今日事发突然,我便先带着承平回去了,改日再亲自向两位兄长赔不是。”
他说完这话便扯出一丝笑意,随后温柔地看了一眼承平公主,承平公主眼中滑过一丝苦涩,稍纵即逝,她没有一点犹豫便跟着蒋颂年离开了。
苏湘湘见状还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却被宛言一把拉住:“今日不是好时机,你就算有什么话也当改日再问。”
苏湘湘的手很凉,整个人也有些失魂落魄,蒋颂年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荡,她却觉得越发听不清了,连带着头都疼了起来。
宛言和程映安见她这模样也是心疼,程映安上前握了握她的手,关切道:“今日逛了许久也有些累了,不如我先叫人送你回去休息可好?”
苏湘湘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摇摇头又点点头,全然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见状,宛言轻叹一声,唤来人将苏湘湘给送了回去,并嘱咐好好照料。在她走后,几人也没有继续逛下去的心思了,脸上的表情也都不大好,寒暄几句,没多时便各自散了。
明月西沉,天光将明。
第二天一早,程映安便急急来了疏桐院。
“言儿,你知道我今天来是为了什么吧?”她开门见山,没有半点犹疑,“苏湘湘的事,我们管不了。”
宛言的性格程映安十分了解,许是因为少时经历,她一向看不过不平之事,若是蒋颂年真的是个负心汉,到时苏湘湘处境凄惨甚至有性命之危,她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程姐姐,你一大早跑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宛言打了个哈欠,昨晚上她没有睡好,本想着今日多休息一会儿,却没想到程映安一早便亲自上门将她喊了起来。
程映安见她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再度提醒道:“你不要打岔,我是很认真在和你说这件事的。承平公主你或许不了解,可我却多少知道一些。她虽然表面看着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可实际上处事果决,手段狠厉,不是好相与的。听说她府上曾有一名侍女似是对蒋颂年有意,后来竟被她寻了错处活活打死了。”
“昨夜我看得清楚,若是那蒋颂年真的负了苏湘湘,她或许还不会下重手,可万一……”程映安顿了顿,没有接着说下去,一想到那种可能性,就难免不让人为这位名动永安的女子捏一把汗。
“万一蒋颂年对苏湘湘还有情意,那么照着承平公主一向的作风,苏湘湘的性命怕是就保不住了。”宛言也正色起来,此时才意识到事情的复杂。
如程映安所说,她昨夜想了许久没有入眠,就是在犹豫要不要插手这件事。
说起来她与苏湘湘也没什么交情,大都不过是面子上的来往罢了,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若不知晓承平公主的性子,帮忙倒也无妨,可如今知道了,事情便没有一开始想得那么简单了。
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程映安面色凝重:“如今既然你知道了,那么这件事就不要轻易插手。昨夜短暂相处,看那位苏姑娘不像是什么坏人,以后若有能帮忙的地方,咱们只需暗中多帮衬着些也就是了,但无论如何,不能明面上得罪承平公主啊。言儿,我只在意你的安危,旁人我顾及不了了。”
这些年在永安,程映安也看清了一些事。有时候若只是自己一腔孤勇也就罢了,可世事复杂,千丝万缕,一言一行,稍有不慎恐会带累整个家族。以她和宛言如今的身份能力,既然做不到兼济旁人,那么便只能暂求明哲保身,方为最明智的选择。
宛言知道程映安的话是对的。
她此时已然放弃了想要插手此事的念头,可心里又不免为苏湘湘感慨几句。
那日从她看蒋颂年的眼神中,宛言知她是情真意切,而那蒋颂年也未必如他表现得那么冷漠。只是这背后的种种因由,许是无从知晓了。
大抵又是一个如戏文里所讲的春风得意状元郎与痴心错付俏花魁之间的爱恨纠葛,希望,也只是如此罢。纯粹的感情若掺杂太多,那才更叫人为之感怀。
长叹一声,宛言拍了拍程映安的手,温声道:“我的好姐姐,你放心吧,我心里也有数,这事儿我答应你,暂且观望,若无意外,不会将自己搅进这件事的。”
程映安仍没有全然将心放下,可听她这么说,也只得道:“你呀,但愿你自己说的话别扭头就忘了,这样我才能真正安心些。”
话毕,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们没有过多地讨论这件事,可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苏湘湘不是什么爱慕权贵,攀龙附凤之人。
也正因如此,虽然都清楚怎样做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可就让她们眼睁睁地看着苏湘湘身处险境却袖手旁观,心里多少还是会难受。为苏湘湘的遭遇难受,也为自己的无力难受。
两人对坐了一会儿,知道今日都没什么心情闲聊,程映安便告辞回府。宛言在桌前坐了许久,直到滚烫的茶水凉透,才堪堪起身,想要去院子里透透气。
院中梧桐树枝繁叶茂,挡去炽热的阳光洒下一地阴凉。耀眼如烈日,也总有照不到的地方。
她已经打算听程映安的话暂且旁观此事,若事情真到了危及苏湘湘性命的时候,她们能做的也不过是找人尽力护下她的性命罢了。至于旁的,便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可世间事,大多事与愿违。一心想拥有的,最后总会错过,一心想错过的,又总会不期然遇见。
宛言先前所说的“意外”,到底还是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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