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了疏桐院,出云和远岫已经带着李寻等在那里了,见宛言回来,李寻方上前回话:“小姐,这次是小人办事不利,还请小姐责罚。”
李寻一脸严肃,宛言却不甚在意,她不紧不慢地坐下,又随手拿起一旁的茶盏,这才缓缓说道:“这件事也怨不得你,好在李飘然现在也没什么大碍。端王那边已经提前将事情安排好了,这都是我的疏忽,让你一个人去,也是为难你了。”
“小姐严重了。”李寻忙道。
“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且说与我听听吧。”其实此事与宛言也没什么关系,她的初衷不过是瞧不上谢珉的那些肮脏手段且想着要帮帮李飘然,这才费了这许多工夫。
如今李飘然已经没事了,她的目的便达到了。只是现在她有些好奇,谢珏到底是怎么将李飘然救出来的。
李寻将自己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他偷偷跟着李飘然离开后不久,就见承安公主说自己觉得有些累了,要李飘然陪她去厢房里休息一会儿,且让侍卫们在外院等候。李飘然不疑有它,也就没有多想。
那外院离着厢房还有不少距离,万一里面出了什么事侍卫们很难知道。李飘然进去不久后就被人迷晕抬了出来,身后跟着的是拿帕子捂着口鼻的承安公主。
承安公主嘱咐了他们几句便离开了,而那些人还没等把李飘然抬到端王所在的那个厢房里,就来了一个年轻公子,三两下便将那些人打倒在地,把李飘然给救走了。
李寻因为担心李飘然,那时又不知那年轻公子是敌是友,所以想着跟上去看看,不料被那公子发现,他见那人去的方向似乎是丞相府那边,所以也就没再跟了。
待他说完,宛言也大概明白了,那个“年轻公子”应该就是谢珏口中的沈延之了。他显然早有安排,本可以将李飘然救走即可,可偏偏还找了个青楼女子来演了这么一出戏,看来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平息,因为他没打算就这么放过端王。
她正暗暗思索,出云却很是愤愤不平:“这件事情也是苦了李姑娘了,还好是虚惊一场,否则要真出了什么事,那可就麻烦了!怎么会有人用心如此险恶,为了权势便想要毁去一个姑娘家的清白!”
远岫也在一旁附和,眉宇间带着些许担忧:“是啊,也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就这么被压下来,毕竟李姑娘也没真出事,对方又身份尊贵,想来李府那边也不会紧追不放,还是要给那端王爷一个面子的。”
那倒未必。
宛言望着院中那高耸的梧桐树,神思悠远:“任何时候,都不要小看了父母对子女的爱,他们为子女做的远比我们想象的、看到的要多得多。李飘然能有如今这样骄纵的性子,也离不开李相的偏宠,相爷夫人早逝,他将这个女儿可谓是自小捧在手心上的。这件事,恐怕不会就这么算了!”
宛言虽然没有见过李相,可她对李飘然是再熟悉不过了。李飘然这人除了骄纵一些,人倒也不坏,反倒容易心软,有时候又正直得很,能教出这样的女儿,想来李相也不全然是那种官场之上只知明哲保身,事事权衡得失的人。
何况,谢珏既然费了心思引谢珉跳入他自己挖的坑里,必然也不会坐视不理,他这人心机深沉,可不会放过这么个好机会。
想到这里,宛言唇边不由漫上一阵笑意,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一旁的出云见状一头雾水:“小姐,我怎么瞧着您似乎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啊?好像知道那个什么王爷要倒霉还挺开心似的。”
“哪有?”宛言下意识反驳道。
“怎么没有!我伺候您这么多年了,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你说是不是啊,远岫?”
出云转头去问远岫,远岫也跟着笑了笑:“这些天来我大概也了解了一些,若是那位端王殿下倒了霉,那么这件事对五皇子殿下来说可算得上是件好事了。许是小姐不是幸灾乐祸,而是为五皇子开心呢!”
“你又知道了?”宛言被她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恼自己刚才不经意便想到了谢珏身上,于是便佯装斥责道,“看来是本小姐这些年对你们太过放纵了,如今竟然敢编排起我来了,可真是没大没小。”
自回了帝都永安,三人难得像当初在淮扬时那般自在,今日解决了一桩心事,倒松了一大口气。
不过,端王的日子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两日后,灵安寺的事到底还是没捂住,且被李相一下子掀到了御前。
彼时,大朝方散,乾坤殿内,几个要部的主事大臣刚汇报完方才没有细说的一些事项,就见李相由首领太监周禄引着到了殿内。
李相身姿挺拔,衣饰一向一丝不苟,发冠高高束起,颇有权臣之貌。他一进门便依着正礼十分正式地叩了三首,梁帝见状,也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几个主事大臣更是互相使了个眼色,彼此心里也都有数了。
“诸位爱卿且先下去吧,各部的事项就按照方才商议好的来,朕与李相还有事情商谈。”梁帝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行下去。
这几位主事大臣浸淫官场多年,只看李相的架势便知道事情不简单,此时自然知道留在这里不合适,施了一礼正待告辞,忽听得李相言道:“诸位大人且慢。”
丞相乃百官之首,他们几人往日也十分敬重李相,此话一出,让人颇有些进退两难。大臣们略停了停脚步,只得再次看向梁帝。
梁帝虽然这些年身子不似从前健朗,可帝王之气丝毫不减,见状,他眸色深了几分,周身也不觉多出了几分威严:“既如此,那便留下吧。”
几人得了命令,却更觉不安,只能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静静等着李相开口。
一时之间,乾坤殿中众人各怀心思。
李相今日是有备而来,他之所以当日没有立刻发作此事,是因为他需要时间收集证据,否则空口无凭,这其中多的是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只怕根本要不来公道。
是以他花了些时间,将该收集的证据一并收好了,且将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写了本折子递了上来。趁梁帝看折子的时候,又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他这份折子条理清楚、一目了然,梁帝只大概看了看便了解了事情经过,也知他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是以李相越是说下去,梁帝的脸色越是难看,站在一旁的几位大臣,更是觉得如芒在背,惴惴不安。
待他终于讲完,乾坤殿内的几位要臣一个个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只等着梁帝开口。
梁帝此时已经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十分不悦。他虽气恼谢珉的所作所为,可不管怎么说,事关皇家体面,就算此时乾坤殿内都是朝中要臣,可起码当着外人的面,他总是觉得不甚光彩。
是以,虽然气恼谢珉,可他对李相的做法也很是不满。
李相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其实是变相地在逼梁帝正视此事、不徇私情,毕竟就算他再位高权重,毕竟也是臣子,今日这番举动着实有些冒险。可就算再险,他也要一试,因为身为父亲,他一定要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
若非如此,只怕梁帝不会重罚谢珉,顶多不疼不痒地教训一下罢了,到底还是会维护自己的儿子的。
可即便事情已经被摆在了明面上,梁帝还是打算大事化小。他缓缓盍上折子,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李爱卿,你爱女心切,朕可以体会,但是此事事关端王和承安公主,仅凭你折子上所写,恐怕不足为证。”
像是早就料到梁帝的态度似的,李相脸上没有半点惊诧,他也不愿多说什么,只是干脆道:“陛下,正因此事事关重大,所以臣才想让陛下主持公道。折子上所写具是事实,若陛下尚存疑虑,不妨将端王殿下和承安公主召上殿来,臣愿当庭对质!”
他语气坚定,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梁帝的脸阴沉了不少,却又听得李相继续道:“臣的小女飘然此时也在殿外等候,亦可将当日事情始末陈述一遍。到时候孰是孰非,想来也能见个分晓了。若是当真冤枉了王爷和公主,臣愿一人担责,请陛下成全。”
闻言,梁帝眉头紧蹙,知道今天这事不能轻轻揭过去了。
其实他自己的儿子他比谁都了解,前些时日谢珏于淮安官道遇刺一事,虽无确凿证据,可他也知此事与谢珉脱不了关系,加上禹阳兵符一事,他更是心中不满。这次虽然是个好机会可以提点谢珉,但也不好失了皇家体面。
何况,此事绝不是件小事,万一坐实,谢珉要被重惩不说,天家威严也会扫地。可眼下情形,朝中要臣皆在,他已然不能强行庇护了。
而那几位要臣此时恨不得今日就没来过这乾坤殿,如今碰上这样的事,不管见过多少市面,说不害怕也都是假的,个个生怕再把自己给牵扯进去。而这里面,最忐忑的莫过于礼部尚书,他今日不过是来回禀一些祭礼安排,却不想碰上这事儿,此刻已经在心里准备了好几段说辞了,生怕梁帝要他来论一论此事。
“既如此,周禄,去请端王和承安过来吧。”梁帝沉沉一声,终是做了决定,可他话里的不悦尽显,到底是这大梁君王,被一个臣子置于此番境地,如何能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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