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面有愁色,程映安笑了笑,温言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过担心,这件事原本也怨不着你,皇后娘娘素来是个大度宽容的,就算知道了,想来也不会过分苛责。”
听她这么说,宛言的心才算是稍稍放了下来,可一旁的李飘然却不大赞同,正想开口,忽听得一温柔女声在身边响起:“王雯见过各位姐姐。”
几人说话间,王雯便已来至近前,端庄地施了一礼。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她身上的衣服已微微有些褶皱,可她却丝毫不在意,反而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李飘然见是她,似乎不太愿意搭理,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去找别家小姐闲话去了。
被她这么晾了一下,寻常人都会觉得面上有些过不去,可王雯却不见半点尴尬,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她素来就是这个脾气,不是冲你,你别见怪。”宛言看着李飘然离开的背影,替她打了个圆场。
“自然不会。”王雯脸上瞧不出丝毫介意,只是冲她笑笑,“李姐姐一向如此,我是知道的。”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眼眸微垂,眼中有意无意地划过一丝落寞,“再说了,比起我大姐,她的性子已经好很多了。”
见她提起王瑶,程映安和宛言相视一眼,只是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毕竟刚才若不是因为与宛言争执,那王瑶也不会掉进水里。
“我大姐平日里有些娇纵,可她没有什么坏心思,如果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两位姐姐,我替她赔个不是,还请姐姐们不要放在心上。”
王雯平日在府中没少受王瑶的气,可眼下这个时候,却还来替她善后。这让宛言觉得有些诧异,这王家二小姐当真如此大度?
想到这里,她不禁多看了王雯两眼,却见其直直地迎着她的目光,不见半点虚伪之色,似乎是真心诚意地要来替王瑶道歉。
也罢,横竖王瑶已经得了教训,此事也算是揭过去了。至于这王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那是王家人该操心的,与宛言无关。
是以,与程映安交换了个眼神,她立马善解人意地道:“妹妹哪里的话,王姑娘现在这样我们也担心得很,只希望她能赶紧把身子养好才是啊。”
不过都是些场面话,大家心知肚明,简单来往了几句便都默契地不再多说什么。
这厢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不远处聚在一起的公子们却聊得起劲。
刚才这一下,动静闹得可是不小,大家从前见到的各家小姐们,一个比一个端庄温柔,哪里见过今日这般“鸡飞狗跳”的场面,是以一下子都来了兴趣。
“今年这春宴倒是有意思得很呐,万万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出!”说话的是宣平侯家的小世子陈盛,一向是个爱玩爱凑热闹的,此时瞧见那边出了事,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个闲聊的好机会。
“是啊,不过我瞧着刚才与那王家小姐起争执的女子倒有些眼生,不知是哪家小姐啊?怎得以前没怎么见过?”旁边的一位年轻公子好奇问道。
这一问倒把陈盛给难住了,他一向自诩整个永安没他不认识的姑娘,可那姑娘他看着虽面熟,却想不起到底是哪家的。
可不能让这女子砸了他的招牌,陈盛正冥思苦想间,忽听得有人说了一句:“那姑娘是不是宛家的那个嫡小姐啊?我记得她从前好像与顾家大公子走得很近呐!”
经他这么一提醒,陈盛一下子就想了起来:“对啊,我说呢,可不就是她嘛!只是好几年没见,瞧着与原来长得不大一样了,我这才没有认出来!”
说着,他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一直坐在自己身边品茶赏景的锦衣男子道:“七殿下,说起来,当初不就是她的舅爷将你从南州寻回来的嘛!只可惜迟大人却因此……”
说到这里,他轻叹一声,脸上的嬉笑之色也敛去不少:“说起来也是可惜了,迟大人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官啊!”
陈盛在人前一直是一副游手好闲的浪荡公子模样,因着家中祖辈的荫风,他这辈子算是吃穿不愁了,是以他对朝中之事一向不感兴趣,反倒嫌弃官场污浊,可唯有迟坦正,他倒是难得的敬佩。
听他说起旧事,谢瑾不由地皱了皱眉,清雅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阴郁,似乎并不愿意谈起此事。
陈盛向来是个有眼色的,见他这副模样,暗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这位七皇子本就是自小流落民间,后来虽然寻回来了,可比起这宫中正经的皇子,多少还是有些差别的。是以,有关从前的那些事,他必然不喜别人提起。
想到这里,陈盛正想岔开话题,忽听得谢瑾温声叹道:“迟大人的确是个不得多得的良臣,只是因为当年那件事,我心里一直有愧于他啊!”
原来是这么个理。
陈盛稍稍松了口气,仍旧扯开了话题,又恢复了先前那副不正经的模样:“这宫中办的宴会规矩就是多,往常三月三,咱们早就约了姑娘出去踏春、游园去了,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一堆大老爷们在这儿干坐着啊!”
他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公子在一旁附和,而谢瑾只是同先前一般摩挲着面前的杯盏,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
知道他一向如此,陈盛也已经习惯了,顾自说道:“我倒是忘了,七殿下你一向不爱什么红粉佳人,这一点倒是和那顾大公子有点像。”
说着,他忽然“诶”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我刚才还瞧见顾浩行带着夫人在同两位姑娘说话呢!其中一位可不就是那位宛姑娘嘛!这下倒是有意思了,旧爱新欢,如今这一碰面,可有的热闹看了!”
“不过,他这会儿去哪儿了?”陈盛四下看了看,却没见到顾浩行的身影,语气中不免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失望。
“如你所说,这里都是男子,怎好带着夫人来这里,想必是去别处赏景去了。这华春苑的春景可是一绝,你以为都像你似的,还觉得看腻了。”谢瑾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对他十分无奈。
被他这么一说,陈盛撇了撇嘴,心道这下是看不成热闹了,只得另寻了个话题,与旁边人攀谈起来。
…
此刻华春苑后头的一座庭阁处,顾浩行正同刘静殊一起赏景。
原本他并不爱参加这些宴会,可刘静姝说如此景致不可辜负,定要他陪同前来。加上先前他从顾沛行处听说宛言回来了,想着来这里或许能看见她,所以也就来了。可如今人是见到了,只是……
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刘静殊也没了赏景之心。她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忍住,还是问了出来:“她就是那位曾经与你谈婚论嫁的女子吗?”
她没有言明是谁,可两人都心知肚明。
闻言,顾浩行愣了一下,随即了然。他与宛言当年的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若是有心打听,自然会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刘静姝会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
“你怎么……”
“你别误会!”刘静姝忙道,“我没有去调查此事,只是无意间听别人说起过。”
见她有些着急,顾浩行笑了笑:“无妨,本也不是什么秘密。”想起从前,他喃喃道,“那时还没来得及谈婚论嫁,只是我一心想要娶她罢了。可母亲不太喜欢她,所以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说这话时,神色落寞,“不了了之”四字,听起来云淡风轻,可单看他这模样,便知当初有多少无可奈何。
刘静姝低了低头,缓缓做好了决定,她有些艰难地将话说出了口:“如果你真的很喜欢她,可以迎她进门做个侧室。我去和母亲说,想必她会点头的。”
听她这么说,顾浩行有些惊讶地看向她,随即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她不会愿意的。”
其实这样的念头,他已有过许多次,却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便罢了。宛言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别说是做侧室了,如今她怕是不愿意再与他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再提这件事。
半晌,顾浩行方道:“静殊,我既已经娶了你,从今往后,便只会有你一人,不会再有别人了。我会待你好,疼你,宠你,照顾你,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疼她,宠她,照顾她。只是,却不爱她?
刘静姝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声,自从两人成亲以来,他的确对她关怀备至,温柔体贴,让她竟生出了一丝错觉,以为他至少也有一点喜欢她。
可直到刚才,瞧见他看宛言的眼神,她忽然倍感失落。
因为顾浩行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她,除了温柔,除了关切,还有小心翼翼。就像对待一件心爱之物,生怕磕了碰了。
他说以后身边只会有她一人,那他的心里呢?
刘静姝知道,他现在还没有忘了宛言。但是她愿意等,不管怎样,哪怕他心里有别人,从今往后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的也只有她一个。就这样相伴终老,来日方长,难道还怕他不会改变心意吗?
他与宛言有的是从前,可她,拥有的是以后。
她不相信,往后漫漫余生,还能抵不过那短短几年初初萌芽的情愫。宛言喜欢他很久了,可是自己,也已经喜欢他很久很久了。
想到这里,她对顾浩行回之一笑,正要开口,忽见小厮急急跑到两人跟前:“少爷,可算找到您了!”
他看了一眼刘静姝,犹豫再三,终是硬着头皮道:“刚才言姑娘那边出了点小状况……”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