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忽然响起。
“淮月?妈妈有事和你说。”
听到元夫人的声音,元缇一个激灵,从床上翻下来。
四号的动作比他快,哧溜一声就跳到了地上。
“我躲一下。”元缇朝江淮月做出口型,脑袋一抽,钻进了被子。
元夫人在刚认回亲儿子的第二天就警告过他,不准他进江淮月的房间,怕他使坏欺负江淮月。
有她这样耳提面命,小少爷还真不敢在江淮月房间里和她相遇。
江淮月垂眼将他的鞋子踢到床下。
“淮月,”元夫人走进房间,“考试结束后,你能不能和元缇一起去参加陈家的婚礼?”
见江淮月点了头,她也不急着走,慢悠悠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开始和失散多年的儿子聊家常。
为了不引起江淮月的不满情绪,元夫人刻意避过跟元缇有关的事,只讲自己有多心疼他,有多自责没有发现真相。
“这些年,你在外面一定很不容易……”她想到元缇在家里吹生日蜡烛时,亲生儿子却在外面跟着那个混混养父吃苦,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的儿子,怎么能落到别人手上?
本以为元夫人说几句就会离开,没想到她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躲在被子里不敢动弹的元缇快喘不过气了。
判断元夫人坐在江淮月对面,应该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后,他悄悄伸出手,捣了下江淮月的背。
江淮月微微调整坐姿,一只手伸进被子,抓住元缇缩回去的爪子。
元缇:!
怕被元夫人发现,元缇身体僵硬地缩在被子里,视野黑暗,和外面唯一的联系就是握住他的这只手。
江淮月的温度从相握的地方传给他,元缇又紧张又兴奋。
元缇:“997,这像不像偷、情?”
997查询完词语含义:“可能,大概,也许……算?”它越来越不懂宿主的心思了。
“淮月,你在做什么吗?”元夫人擦掉眼泪。
从元夫人的角度,只能看到江淮月的手探进了被子。
“手冷。”江淮月面不改色。
这天气还用得着拿被子暖手?元夫人狐疑地看了眼外面升起的太阳,又审视了一会儿江淮月的表情。
那张与她容貌肖似的面孔透着些疏离,神色自然,看不出有没有说谎。
如果是坐在面前的孩子是元缇,元夫人没必要顾忌,完全可以上前掀开被子查看。
但偏偏是江淮月,与元家分别十多年又找回的亲生骨肉,从她身上掉下,却因为时间而变得如此陌生的儿子。
想到自己和江淮月的关系还没拉近,元夫人竭力控制住涌上心头的烦躁感,不想吓到对方。
虽然在江淮月走失以前,她对他倾泻的控制欲与对元缇不相上下。但隔了这么久,江淮月当初又年纪太小,怕是早已记不得她做过什么。
元夫人干巴巴地笑道:“是吗,下回和妈妈一起去中医馆调养下身体吧,年轻人也应该注意健康问题。”
“有时间的话。”江淮月一边回答,一边玩着元缇的手。
母子俩在这尴尬的气氛里一个说一个答,时间慢慢流逝。
元缇闷在被子里急得要死,拉开一点透气,恶狠狠地捏住江淮月的手指。
怎么还说个没完了,再不聊完,他就要憋死在这里了。
四号倒是体贴主人,想凑过来和他玩,只可惜跳上床时没选好落脚点,给元缇来了个重击。
萨摩耶的体重已经不算轻巧,元缇感受着四号身上踩来踩去,内心十分复杂。
不孝子,白疼你了!
元夫人此刻也注意到凌乱的床铺,堆在床上乱糟糟的被子令她蹙起眉毛。再加上那只跳上床的狗……
她忍了又忍,还是说出了口:“淮月,你也别太惯着它了,狗怎么能上床?”
“我会注意的。”江淮月把四号抱进怀里,解救了被当成宠物垫板的元缇。
看到他把狗抱走,元夫人心情更差了。
和人相比,动物的举动显然更不容易捉摸和控制。元夫人从内心深处厌恶这些活物。
如果不是江淮月刚认回来,她是绝不会同意他养狗的。
这个儿子比元缇优秀,可却不如元缇好拿捏。要不是还没摸透他的脾性,又有丈夫交代的话,她早就给江淮月也立立规矩了。
“你现在不用再去干兼职了,要尽快适应这边的生活,有什么需要的就和管家提。”她缓和语气,“我看你好像也没有喜欢的人,等考完试,多和家境相近的人一起玩……”
“有的。”江淮月忽然出声。
正准备引出重点内容的元夫人一愣:“有喜欢的人吗?”
被子里的小少爷也愣了一下。
江淮月有喜欢的人?他天天忙着学习、打工、遛狗,剩下的时间都被自己占了,还有空喜欢人啊?
“嗯。”
“她喜欢你吗?”元夫人看到他摇头,语重心长道,“你年纪还小,要多见见人,才能遇见好的。”
因为资料上标过他不喜欢男人,元夫人默认他心里装的是哪个家境平平的女孩。
以江淮月以前的生活环境,身边的人哪有比得上元家的?对方没喜欢上他也好,多跟家境相仿的女性接触才是正道。
她将酝酿了许久的话抛出:“你父亲在流月饭店定了个包间,想带你去见见郑伯父和郑家小姐。”
怕江淮月拒绝,元夫人又补充道:“郑棠可是个大美人,性格也温柔,外国留学回来的,你就当去交个朋友。”
元缇的耳朵竖了起来,他跟997要了剧情,重读了一遍,郑小姐确实在故事里出场了,是个炮灰。
就因为被家里安排和江淮月相了亲,谢文渝暗地里使手段,雇人绑架郑棠,想毁了她的名声,破坏这场联姻。
即使一时半会儿还得不到白月光,谢文渝也不允许江淮月有和别人深入接触的可能。
江淮月的手还握着元缇的食指,元缇挠挠他手心,想再仔细听听关于相亲的事。
“咕——”
奇怪的响声从被子里发出,元缇这才想起自己在江淮月屋里睡了一晚,肚子早就饿了。
正要再劝江淮月的元夫人停下来,疑惑道:“什么声音?”
江淮月:“我还没吃早饭。”
元夫人倒也没怀疑屋里还有第三个人,接着说下去:“你父亲已经从老爷子那里得到了全部股份,假期里多去公司转转,以后那都是你的。”
“元缇呢?”江淮月冷不防提起元缇,“如果谢文渝想解除婚约,他可以一直留在家里吗?”
“元缇?”元夫人以为他是担心元缇和他争家产,“放心吧,他在法律上已经和我们没关系了。”
元缇曾经跑去抓奸羞辱江淮月的事,她也略有耳闻。她观察江淮月的表情:“你要是想从他身上出出气,也没什么。妈妈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
“只要不闹出人命……”她捕捉到江淮月眼里闪过的冷意,以为自己抓住了诀窍,“就算真不小心闹出事来,我和你父亲也会想办法摆平的。”
“家里白养他这么多年,你想对他做什么都行。”元夫人笑了笑,“这也算是他报答我们的养育之恩了。”
元缇:嗯??她在说什么?还有人权吗??
他问997:“听到这种话我是不是该哭一下意思意思?”
997沉思了一会儿:“按原主的性格听到肯定会哭吧,他对父母又怕又爱,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性子又娇气……要不你演演?”
元缇掐住大腿开始酝酿。
元夫人走后,江淮月看向没有动静的被子。
他伸手把元缇从被子里扒拉出来,看到小少爷满眼泪花,浑身颤抖。
“哭了?”
他的手指拂过元缇眼尾,抹掉即将滑下的泪水。
小少爷张了张嘴,发出一声哭腔,丢脸地闭上嘴。
江淮月忽然笑起来,温柔地拨开他贴在脸上的发丝:“他们不喜欢你。谢文渝也不喜欢你。”
听到未婚夫的名字,元缇顾不上面子,开口反驳:“谁说他不喜欢我!”
“他这几天给你发消息了?”江淮月问。
元缇摇头。
“打电话了?”
摇头。
“平时说过喜欢你吗?”
愣了一瞬,缓缓摇头。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总以工作为借口提前结束约会?”
“那是借口?!”元缇瞪圆眼睛。
江淮月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里拿出手机:“你要不要看一看他给我发过什么话?”
小少爷急了:“你、你不是说你和他没关系的吗?你骗我?”
“我是骗了你,但不是这件事。”江淮月翻出被拉黑的手机号码,“我拒绝了他很多次,但他好像还没有放弃。你要不要试试?”
他在元缇面前拨通谢文渝的电话。
元缇屏住呼吸。
“淮月,你愿意给我打电话了?”电话接通后,谢文渝一向冷静的语气里多了些欣喜。
江淮月说:“谢谢你帮我回到元家,多亏你暗中调查,告诉他们真相。”
“这是我应该做的,淮月。”谢文渝深情款款,“你才是真正的继承人,元缇早就该把一切还给你。”
“有件事我很好奇,”江淮月冲表情难看的元缇轻轻一笑,对着电话那头问道,“你是元缇的未婚夫,这么做,不怕他伤心吗?”
“淮月,我是被迫和他联姻的!”谢文渝急忙撇清和元缇的关系,“我联姻的对象是元家少爷,而不是元家养子。其实,如果没有那些意外,我和你……”
他还记得江淮月不喜欢男人,刹住差点儿脱口而出的话,怕毁掉来之不易的通话。
江淮月举着手机,贴近震惊不已的元缇,望进他覆了泪光的眼睛:“我喜欢你。”
元缇一眨眼,泪水掉出眼眶,和江淮月对上目光。
“淮月,你说什么?”谢文渝不可置信道。惊喜来得太过突然。
“我喜欢你。”江淮月轻轻舔掉元缇脸上挂着的泪水,按着他倒在床上。
“你……”元缇愣愣地看着他,没反应过来。
“淮月,其实我也……我从很早就开始喜欢你了,我没想到你能回应我,我以为你……”谢文渝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手机里传出。
江淮月的手指悬在挂断按钮上方:“我没和你说话。”他挂断电话,把手机丢到一边。
元缇躺在床上,撞进他清冷的目光里。
不同于往常的平静,那双眼里似乎暗含某种灼热的情绪。待他细看时,却又像是错觉。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江淮月的呼吸落在他眼睫上,“这里不值得你待,他也不值得你喜欢。”
他在小少爷微张的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就像童话里说的那样,吻醒沉睡的王子。
他要从美好的假象中唤醒王子,带他离开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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