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雅的孩子一出生就先天不足,三天两头的生病,每天脸色苍白,话都说不上来,一家人都心疼的不行。
她夫君是个七品小官,俸禄也少,但也竭尽全力找大夫花钱给孩子治病。可谁成想,孩子的病逐渐有了起色,竟然开始显出痴傻的一面来。
每日含着指头傻傻的笑,口水流下来打湿了衣襟,每日不知道要换多少衣服。学堂也上不了,每日在家捉蝴蝶斗蛐蛐,一时半会找不到他便能看到他趴在地上到处乱滚,让人疲惫。
他只要一出门,必定会被同龄的孩子欺负,追着满街打,也傻笑着不知道原因。别人递给他什么东西都吃,看众人笑哈哈的模样他也跟着笑。
盛雅每日都为孩子发愁,原本大好的颜色越发憔悴起来,看着孩子整日痴傻的模样忍不住暗自流泪,郁郁寡欢。
夫君安高朗看着心疼,听说附近镇子有个孩子也是痴痴傻傻的,被路过的道士看过后就变得机灵起来了,正巧道士还在镇上没有离开,便和妻子商量一通,花重金邀请道长过来看看孩子的情况。
几日后在盛雅的望眼欲穿中,道长终于前来府上。只见那道长身穿道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蓄着长胡子,身材清瘦,一进门就眉头紧蹙,看到孩子更是直喊:“不好,不好。”
盛雅急得慌忙从夫君身后站出来,询问道士:“道长您何出此言啊!我的孩儿如何不好了!”
道士慢条斯理的摸着胡子道:“这孩子的痴傻并非天生,而是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上了。他眼神混浊,有中邪之兆,若不即使驱除,恐怕以后都会一直痴傻了。”
盛雅吓了一跳,连忙请求道士帮忙。
道士摸摸胡子并没有拒绝,看起来很娴熟的在地上用狗血作为墨水画起了阵法,又掏出很多张黄色的符咒一张张贴在孩子的身上,把他遮盖的严严实实。对着捆起来的孩子掏出桃木剑,振振有词的低声喊着什么咒语,孩子看起来逐渐变得难受起来,不停的挣扎着,然而道士丝毫不犹豫,最后拿出来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黑色碗,对着孩子一比划,便沉着的收了功。
盛雅看的心急如焚,虽然看不懂道士的一番做法,但还是连忙上前追问情况,道士略微抬手擦去头上的汗,便肯定道已经驱魔成功了,不出三日她的孩子必定变成正常人。
原本盛雅还有些不相信,但两日过后,孩子果真变得聪慧起来,不仅能认得人了,会恭恭敬敬的喊她母亲,叫安高朗父亲,还出口成章,说话谈吐很有条理。
这让盛雅喜不自胜,慌忙找人拜谢道士,并给道士一笔丰厚的酬谢金。
然而若是一直这样就好了,某天盛雅半夜正在熟睡,只听一阵奇怪的声响,她惊醒,推醒同样熟睡的夫君前去查看。
闻声赶到厨房,两个人偷偷打开厨房的窗户,看到她的孩子安清正抱着一只刚拔了毛放在盆里的生鸡肉就开始啃。
他似乎已经吃了一段时间了,牙齿边缘都是鸡肉的碎渣,嘴角还带着点血,一口一口的撕咬的很是欢快。那尖利的牙齿轻松的把鸡骨头也嚼碎了咽进肚子,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夜里响彻不断,盛雅一下子就镇住,她满脸的不敢置信,咬着唇脸上血色尽失。
站在她身旁的夫君迟疑着,抚着她的肩头要她先不要声张。第二日盛雅看着厨房送过来做好的肉,只觉得肚子一阵恶心,忍不住冲出门在外面干呕起来。
盛雅知道有人喜欢吃的东西很奇异,但是并不是代表自身有问题。她思前想后,觉得可能安清不过是一时好奇,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却不想不过几日便出了事。安清在学堂和人因为一件小事争吵起来后,不知为何突然对着对方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顿时咬的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孩子痛的大叫,把一群大人叫了过来,而原地站着的安清舔舔沾染血迹的锋利牙齿,看起来颇有些意犹未尽。
那副模样惊到了后面匆匆赶来的盛雅,她只觉得越发没有办法直视安清,带着安清去赔罪,不仅赔人银两,还被人父母痛骂一通,可她只坚忍着,不敢对安清说一句重话。她夜里开始做噩梦,梦到安清站在她床前磨牙,眼里发光,看着要把她吃了一般,吓得她一下子从梦里醒来,才惊觉原来是梦。
丈夫看不过她如此天天被噩梦困扰的模样,也对安清有些畏惧,于是决定把安清送到乡下扶养,和盛雅说了这个消息后盛雅不同意,强烈的表示反对。
虽然安清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但好歹是她的亲骨肉,她怎么舍得把他送去别的地方养大。
安清似乎也知道他们拿他没办法,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一日不知从哪里抓到的野兔,被他撕下来一条腿塞进嘴里咀嚼,嚼的一嘴血,反而美滋滋的看起来格外享受,见他们看过来,得意的扬了扬眉,把剩下的兔子尸体扔到他们面前给他们看,盛雅一下子就被血腥的场景吓晕过去了。
醒来后哭着发誓要把安清的行为纠正过来,和夫君两个人找了绳子堵住安清的嘴,把他绑在房间里,除了必要的吃喝,其余一率塞着嘴不让他进食。
几天没能吃到生食的安清肉眼可见的暴躁起来,不仅对盛雅怒目而视,还差点咬伤了前来给他喂饭的安高朗。可他越折腾盛雅越强硬,牢牢的看紧他,不让他有一丝逃跑的机会。
安清逐渐变得虚弱,那些牙齿似乎也变得钝了起来,对盛雅送来的食物没有食欲吃不下,越发没有精神。
安高朗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安清做出要咬他的动作了,和盛雅一商议,还是决定给安清一个机会,把他放了出来。安清看似也确实老实了一段时间,有点像当初刚驱魔结束时的优秀模样了。
正巧盛雅的母亲去世,于是她和夫君带着似乎乖顺听话的安清一同回去参加葬礼。晚上盛雅在祠堂跪着烧纸,火盆里铺满了黄色的纸钱,祠堂外的白色绸带随风飘动,突然盛雅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连续不断的窸窣声响在祠堂响起,有些熟悉的咔嚓咔嚓咀嚼骨头的声音,和狼吞虎咽的吞咽声音,交织在一起组成盛雅最不愿意听到的声响。
她僵硬着四肢,头皮发麻,站起身走到祠堂后面摆放遗体的位置。
安清正捧着一只胳膊狼吞虎咽的在啃食,他吃的那么急,好像第一次发现世界上有那么美味的食物,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老人皱巴巴的皮肤被他撕扯在嘴里咀嚼,骨节被他咔嚓咔嚓吃的很欢,他甚至连嘴都来不及擦,嘴角的血顺着牙缝一直流淌到地面上,看起来格外享受。
一阵阵的寒意顺着脊骨爬上盛雅的心头,她震撼的像个不能动弹的木偶人,僵硬的站在原地,咀嚼声不停的在她耳边响起,她恶心的想呕,胃里一阵翻涌,同时又很害怕,甚至都没有力气喊出一句话,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害怕极了,眼泪顺着红肿的眼眶疯狂的往下流,死死的咬住牙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终于发觉,眼前的人并不是她的孩子,而是一个恶鬼。
她稍稍后退一步,就看到安清敏锐的回头紧紧盯着她,那副贪婪的嘴脸肆意的打量着她的身体,仿佛在思考哪个部位的肉会更好吃一点。
察觉到安清这一点的盛雅一瞬间仿佛看到自己要被他撕碎的结局,绝望沉重的笼罩她的心,她的泪疯狂的流了满脸,痛苦的低声劝阻:“安清你不能这样,我是你的母亲,那是你的祖母啊安清!”
可安清根本没有仔细听她的话,缓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那里。盛雅突然意识到她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他的身材已经如此高大,足以把她整个人罩在其中。
那种强烈的压制感逼迫的盛雅拼命往后退,她期待有人能够发现这里的异常前来拯救她,可是没有,夜已经深了,在这里守灵的就她一个人。
这仿佛是安清绝佳的狩猎场所,一直对他严厉的母亲,看到他吃生肉就要来阻止他的女人,还把他绑起来不给他吃生食。
———安清眼里的仇恨显而易见。
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安清的异常。
一直把他当成对待食物有些异常癖好的孩子,一直想着怎么把他纠正过来,却没能想到,安清才是那个异类,他现在的体内就有妖邪存在。
盛雅咬咬牙,拼命的朝门外跑。他以为安清至少会犹豫一下,可她想错了,安清从始至终都把她当成饲养在自己范围内的一个可食用的人类。
那冰冷冷瘆人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她,一查觉到她有想要逃跑的念头就疯狂的上前抓住她。
安清的速度很快,快到盛雅甚至没跑几步,小腿就被他抓住,惊恐之下盛雅拼命的挣扎,被他抓住的小腿隔着一层裙摆仿佛贴上了一团寒冰,冷的让她浑身打寒战,情不自禁的瑟瑟发抖起来。
“不要,不要安清,放过我,我是你的母亲啊安清!”
她试图让安清清醒一下,可谁知却似乎惹恼了对方,安清朝着她的肩头咬了下来,剧烈的疼痛让她浑身紧绷,感觉一瞬间骨头都快要被他咬碎了,疼得盛雅满脸发白,浑身冒冷汗。
她感觉自己似乎真的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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