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迁都后,官学衰微,遂在宫中设太学,限文武五品以上官员子弟,后迁出,改名国子学,又称国子监,因私学众多,并未扩招。

    仅招收七品以上的官员子弟,但因为新建,朝中官员还是偏向于将自家孩子送到有名的书院去,或是请大儒于家中设私塾。

    而后由于国子监内实行三舍法取士,将院内学生分为上舍生,内舍生及外舍生。通过考试,成绩优异便可由外舍生升为内舍生,再升到上舍生。

    上舍上等可直接授官,上舍中等可直接参加殿试,上舍下等,可参加礼部省试。

    于是国子监的生源便多了起来。

    国子学占地宽广,曾作为科举考场,但舞弊之风盛行,于是每年都会更换考试场地。

    学院祭酒为前任礼部尚书,教书先生除却名儒,皆在礼部编制,为朝廷客卿。

    “这省试都拖到五月了,还能叫春闱?”松萝对科举不大了解,毕竟家中也没有亲戚是入仕为官的。

    “今年春寒,学子赶路不易,五月也不算什么,我记得,先帝在时,有一回拖到六月才锁院。”她摆好棋盘,说起一桩往事,“是在寺庙里考的那一次,还失火了,烧死了不少人。”

    “啊!我知道,娘亲同我说过,不少青年才子丧命。”

    这件事闹得很大,故而松萝也知道。

    “嗯,在山中寺庙还是不太安全,闲杂人太多,所以后来都是在礼部建了贡院。”许攸落下一枚黑子,示意松萝下。

    “那同国子监有什么关系?”她胡乱将白子放置在天元。

    “且不说有几年省试就是在这里举行的,国子监属礼部管辖,以防监考官协助考生作弊,每年都是抽取国子监中家世清白人品正直且在京中无亲故的先生,贡院里面的出题人和主考官被锁时,国子监也会封锁,一直到考试开始,由禁军护送着去考场。”

    “这般严格?”

    “嗯,我们这些打杂的只是不能出去,出题人可是要连着四五十日不能与外界通讯,连自家的小厮也不能留。”

    “那无人服侍他们洗漱吗?”

    “都是大男人,有手有脚,自己难道还活不成了?”

    “这可真是个费心思的累活。”

    “唔,贡院那边一向是由恒王手下的城防营守在外边,再从宫中禁卫调拨一队守着内院,双管齐下,不会有问题。”往年都是如此。

    “不知道今年守国子监的是谁,以往都是城防营和禁军轮着来。”

    “不过,”

    “不过什么?”

    “你输了,”许攸扫了一眼,“不用数了,败局已定。”

    “不过今年不同,毕竟宋典签在国子监任骑射师傅,怕不是宋大人的亲卫来守。”

    她扬声道,宋知声顺势从不远处的花廊缓步走出。

    她早些便闻到了淡淡荼芜香。

    不知是她鼻子太灵敏,还是宋知声身上的香味太浓郁,草木葳蕤处,竟然也让许攸出了这一味荼芜香。

    “这院子偏僻,草木又多,倒是给宋大人提供了个探听人言的好地方。”

    松萝没了兴致,自己去一边荡秋千。

    许攸此刻坐在槐花树下,同自己对弈。

    宋知声不置可否,“世子在名单上,我自然要时刻以世子的安危为重。”

    那就是承认了,难怪提前那么多天来授课。

    实则是皇帝不相信禁军和恒王任意一方,虽然一个是他名义上的舅舅,一个是他的皇叔,终究抵不上自己培养出来的心腹。

    “世子是我的知交好友,你的事,我自然关心。”

    “宋大人以后大可以正大光明走正门,今日窗户明日院墙后日侧门的,若是被其他同僚看撞见,还以为是宋大人喜好独特,不爱走正门。”

    “幽会当然不能走正门。”一位经验丰富的不愿透露姓名的苏公子曾这般说道。

    “都是知交好友了,怎么还叫宋大人,生疏又冷漠。”

    “宋知声。”也是,在国子监一口一个大人,似乎也不太合适。

    不过,她何时承认同宋知声是好友?

    宋知声沉默,这跟他原本设想的不大一样。

    叫他全名的人不多,一般只有被抓紧昭狱的人,或者即将死于他剑下的人会这样叫他,他们对他恨之入骨,连名带姓地叫,咬牙切齿。

    以至于他每次听到,都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

    不是个好名字。

    但这三个字从许攸口中出来又不同了,平静和缓,令人安心。

    “知声是我的字,世子的字呢,是什么?”

    心湖泛起一阵涟漪,语气也同往常稍有不同。

    许攸觉察到了这一点点异样,难得没有呛他。

    “我没有字。”实话实说。

    她及笄时,父母已然亡故,没有人为她起字。

    “那我日后唤你子攸如何?”

    “随你。”仿佛曾经在太学时,先生同学也是这般唤她的。当真是久远的回忆。

    “那攸攸?”宋知声得寸进尺。

    “不可。”她果断拒绝。

    好吧,子攸也不错。

    “走了。”

    “走了?”

    “子攸真以为我很闲?安排完守国子监的人之后,我还得去离京一趟。”

    竟也没有瞒着她。

    “你去,”做什么?

    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

    “你去是有什么差事吧,一路平安。”

    “我要去颍川。”他直言。

    说完后,他仔细观察许攸神色,起先是有些惊讶,而后又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仿佛对此事并不知情。这件事并没有在朝中传开,盛庭楹他们应当也是秘密行事,许攸确实不知他们何日动身。

    她那一瞬间的惊讶是宋知声直接对她说了颍川,而后反应过来应当是在试探,便无所谓了。

    “子攸不知道?是为了你那兄长啊。”

    宋知声觉得这样试探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又换了话题。

    “不过,若是子攸想要多同我说一会话,我也可以多留下一会儿。”

    “原来你也有认真做事的时候。”

    “我在你面前难道一直都是游手好闲?”

    难道不是吗?

    他要走了,那盛庭楹应当也快要启程。

    真好,世界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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