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有用吗？”
宋知声将回信反复看了几遍，觉得女人心思真是难懂。
“余观上京，女子无不偏好光风霁月之人。温润如玉，谦和守礼者有之，风流俊秀，少年意气者亦有之。”
“若论嫁娶，身世才学，品德性情，容貌仪态，缺一不可。”
……
要求可真多。
“没办法，谁让你前面几次都表现得那么差劲，现在只能换个身份，循序渐进，先用信件聊着，探清楚对方的喜好再说。”
苏亦轻摇折扇，皱眉微叹。
“还不都是你教的。”
“什么？你怪我？”
苏亦在风月场丛横多年，从未被人质疑过。
宋知声这话他不能忍。
“我说让你去勾引她，不是去恐吓她。”他收了扇子，要同他理论。
“我照做了。”
“照做了？你是怎么做的，我说首先要让她感觉你待她与众人不同。”
“所以我每次去见她都没有杀人。”
宋知声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几乎每次都是沐浴熏香后才去找人。
“你！”苏亦都懒得反驳，“好，再接着说，让你制造一些不经意的偶遇，让她习惯你的存在，你呢？”
“我的确每隔三五日都会见她一面。”
“宋典签，宋大人，您能不能穿着正常衣服去见她，你看人家的兄长，仪表堂堂，你看看你，整日穿得像是刚从阎罗地狱里出来似的。”
“她现在是世子，也是宗亲，人家肯定以为你是替陛下监视她。”
“你这样，别穿黑的，月白，苍青，崧蓝，这些都很不错。”
“别佩刀剑，玉佩香囊都可，最好再手持一柄折扇，姑娘家见了都喜欢。”
“说话时，要注意语气神情，不要像现在这样！”
“太麻烦了，我做不来。”宋知声这些年在上京可谓横行霸道，毫无顾忌，不曾说过什么软言软语。
“好，也可以，你直接冲到她面前，也不用装了，就把你的目的坦坦荡荡地说出来，无须遮掩。”
眼看着人是教不会了，苏亦自暴自弃。
“就自信上去招呼说，世子，您缺个世子妃吗，看我怎么样？”
“哦，人家马上就是侯爷了，到时候更难。”
一片寂静。
“我之前也直白过，也不见管用。”
“你翻人家的窗，还是在皇宫里边，这要是个普通姑娘家，没有叫人把你乱棍打死就很不错了。”
身为宋知声的朋友，苏亦时常会产生深深的无力感。
“哦，还有一件事。”
“还有什么，一并说了，省的我日后还要为你的这些蠢事操心。”
于是他把那日癸水的事情说了。
“是否过于冒犯？”
宋知声虚心请教。
“你，这，我怎么知道，我有没有经验！”苏公子涨红了脸。
“哦。”
“不是，你先把剑收起来，虽然没有实战过，但我理论知识很充足，我三位表哥的亲事都是我促成的！”
“最好是。”宋知声收了剑，却仍不忘威胁他，“不然我早晚拖着你去昭狱走一趟。”
宋知声素日都是倍受追捧，从来都是被勾引的一方，心情好时调笑几句，心情不好理都不理，现在让他好言好语地去哄人，倒是比叫他杀人还难受。
“你说这事你怎么不早些解决？”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要为婚姻大事发愁。
“她那时太小了，我怎么下得去手？”
他走那年，许攸还未及笄。
还只是个小姑娘。
“好吧好吧，宋君子，将我给你找来的这些戏文话本好好看一看，仔细琢磨一番，写信时收敛一点，记着你是个为情所困的翩翩公子，别把本性给暴露了。”
“二十七岁，为情所困。”他觉得苏亦不太靠谱。
“不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听我的，准没错。”
“说完了？”
“说完了。”
“滚吧。”
“你这人好没良心！没有利用价值就立刻舍弃！我是一腔真心错付，怎么会遇见你这样的！”
“我要办公，你当真想留下来看？”
“那还是算了，告辞告辞。”他对朝廷的事可是没有半分兴趣。
“以后也少来。”宋知声又补上一句。
“好，我都已经教了这么多，要是还不成，那就真是你的问题，月下仙人亲自来给牵线都解决不了，你就孤寡一辈子吧。”
在即将出门的一瞬，他十分不识好歹地又戳了宋知声一刀：“加油啊，准世子妃！”
然后滚了出去。
明肃帝在时，给过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我要走了，前人留下的事，总要有个了结。”
“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娶了她。”
小姑娘在屏风外举着扇子，暑热，对着冰块不住地扇风。等凉风扑面而来，露出惬意的笑。
“另一个是什么？”
“看到那柄剑了吗，取下来，带着它，去北境走一趟，活着回来，新帝会告诉你怎么做。”
于是取下了先帝用的那柄剑，走到北境，又回来上京，成为典签。
他并不后悔。
少年人心高气傲，天真地认为世间无事能阻他，一人一剑，便去了战场。
觉得男子必定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如今双手染血，却一心想过平淡清闲日子。
这怎么可能呢？自古以来，酷吏皆没有好下场，可是仅次于帝王之下的权力，还是有不少人趋之若鹜，如飞蛾扑火。
如今，只有抓住这一线生机。
可是，温润如玉，他倒可以装，风流俊秀，也勉强沾边，只是，他非光风霁月之人。
身世才学一般，品德性情稍欠，容貌仪态倒是不错。
果然，讨女子欢心是天下第一难事。
“你怎么又回来了？”
“咳咳！”
“宋大人。”
“是你啊，你来，”宋知声才想起，许攸的匕首还在他这。
“世子的匕首被我放在书房，不若随我一起去拿？”
“可以。”
没有多看，没有多问，仿佛此行就只是为了讨东西。
“苏公子，今日进宫已经许久，再不归家，恐怕老夫人便要着急了。”
“我不急，我跟着你们一起去。”
他觉得，若是自己不留下来帮忙，宋知声这辈子都成不了世子妃。
“知声，你就住这地方？”
“这地方怎么了？”
“没，没怎么，”苏亦自然不敢在外人面前说他不好，“小是小了点，不过这布局摆设都还挺讲究的。”
这地方许攸眼熟，便是她那日见小皇帝的院子。
原来是宋知声的居所么？
“我看你们是好友，原来苏公子也没有来过？”
宋知声身边人不多，除却穿一样衣服的下属，许攸便只见过苏亦一个。
“我都是直接去昭狱司找他的，没来过这儿。”
“世子这便要走？”
拿了东西，许攸也没有留下的意思。
“不打扰你们叙旧，先回去了。”
“没关系的，我要回去了，你可以留下陪他……”
“那正好，我与苏公子同路。”
苏亦简直不敢回头看宋知声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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