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怀一顿:“你想起了什么?”

    晏灼心神恍惚了一瞬,  他仿佛回到了那个人山人海灯火如龙的街市,奇形怪状的魔物与他擦肩而过,他与容怀并肩在街市上,  他却对周围的人或事无动于衷,  注意力全都放在身边的人身上。

    容怀拿起一只赤傩面为他戴上,然后仰头打量他,抿嘴一笑:“很适合啊。”

    那张脸玉白无暇,  满天焰火如盛放的花落在那双水眸里,似星河漾漾,月华光彩,光华流转,  好看的不可思议。

    但这一幅画面,  只是在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

    “你……想起了什么了?”容怀拽住他的衣袖追问,晏灼脑海里面刚刚闪出那个画面,就转瞬即逝,脏海里面翻搅如同岩浆喷发一般灼烧的疼痛,  他拧起眉头:“有一个街市……但后面就看不清了。”

    容怀语气里的期待不容忽视,晏灼不顾脑海撕裂般的灼痛,  发狠强迫自己再去回想,眼眸逐渐染上一抹血色。

    注意到他的眼睛,  容怀颤了颤,  不愿意晏灼再勉强自己,他抱住晏灼的颈项道:“够了够了,不要再回想了……”

    他在晏灼耳边反复重复这句话,  直到晏灼眼底的血色逐渐消退,晏灼缓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大掌抚摸着他担忧的脸颊:“陛下,臣方才看见臣和陛下在一处鬼市行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容貌截然不同,但是他敢肯定那个人就是容怀。

    “那应当是你我前世的记忆吧,”容怀选了一个比较容易理解的说辞,他表面温和平静,但晏灼记忆已有恢复的迹象,这让他沉寂如水的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迫不及待晏灼恢复记忆,但他知道这不是一个急得得来的事情,现在已经有了迹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晏灼紧紧注视着他,眼底仿佛沉甸甸的无数的情绪,其实只是一刹那,他也能感知到前世的他,也对容怀魂牵梦绕痴情深种,容怀是他两世钟情的人啊……

    如果系统能听见他此刻的心声,肯定会“嗐”一声,何止是两世,晏灼八世都栽在容怀手里。

    容怀正想把他拉起来,却反而被他拽住手臂扯到怀里,他脚步踉跄,直接撞入晏灼炽热结实的胸膛,这里可不是人迹罕至的花林,亭里到处都是尼姑,想到这些敲击念佛的尼姑们,睁开眼会看到怎样的一幕,容怀连白皙的颈项都浮起了薄红,抓住晏灼的手,想制止住他。

    晏灼哪里不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干脆直接将他抱起来,大步往亭外走去。

    “呀……”容怀身体蓦然腾空,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他的颈项。

    晏灼在他耳边低笑:“陛下可要搂好了,莫要掉下来。”

    容怀:“……”

    走到一处人迹罕至的花树下,晏灼掐住容怀的腰将人按在树下,眼珠子赤红,低头吻下来,灼热滚烫的气息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感官,似将他拆骨入腹的猛兽一般,他甚至舔到了唇齿之间渲染开来血腥味。

    容怀无力招架,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隐隐后悔,方才竟还心疼晏灼,谁知他回血速度这么猛,现在又生龙活虎将他吻得晕头昏脑。

    简直……岂有此理。

    他将头抵在晏灼胸口,面色绯红,眼眸水汪汪的,被晏灼握住肩膀才没软倒下去,他双手环住晏灼的颈项,就像溺水之人唯一的浮木。

    “陛下可想过在这树下……”晏灼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直到看到容怀玉白的后颈浮起红晕,才咀嚼着他的耳尖,沙哑地道。

    “绝对,”  容怀被吻的晕头转向,直到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撩动,才勉强找回一丝清明,无意识地推他,语调轻弱可怜:“绝对不行……”

    晏灼凝视他水汪汪的眸子,忽然心软了,大掌握住他柔软的手掌:“那陛下帮帮我。”

    容怀五指骨肉匀停,肌肤玉白纤细,指甲泛起淡淡的薄红,温香软玉,和他粗糙的手掌感觉截然不同。

    晏灼盯着怀里泛起薄红的面容,他还尚且呼吸沉稳,但容怀却已经软倒在他胸前,双眼迷蒙,就像洁白无瑕的洁雪被生生染上了薄红。

    半个时辰后,容怀终于被放开。

    “嗯?”晏灼在整理衣摆的时候,无意间瞥到桃树旁边的一口井,还摆放着几只盛水的碗,旁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字正是姻缘井:“陛下,原来庙里竟然还真有姻缘水。”

    容怀水润的眼眸眨了眨,才缓过神来,注意到自己身上飞溅到的污渍,着实太过显眼,他推了一把晏灼:“先别管姻缘水了,你赶快去给我拿件衣裳来。”

    晏灼虽然并未餍足,但却内心却得到莫大满足,他揽住容怀的肩膀细细密密地吻,容怀连着推他好几下,才抚摸着容怀薄红的脸颊,在眉心“啾”落下一个吻:“陛下连生起气来也很可爱。”

    容怀再三催促他,他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但走之前还不忘嘱咐容怀:“陛下就在这里等臣,不要到处走动。”

    “好,”容怀耐心安抚他。

    晏灼才举步离开。

    在他离开之后,容怀把黏了污渍的外袍脱下来,靠坐在桃花树下等待,摸约半盏长的时间过去,等来的不是晏灼,而是天边断断续续的丝竹弦乐,幽微如缕,容怀顺着声源的地方望去,须臾之后,却见花树后转身走出来,两个人正是秦良齐和恭王。

    恭王一身蟒袍,头戴紫金冠,手执一柄玉箫,显然方才的乐声就出于他手,作为精通享乐之道的恭王,对各种靡靡之音,可谓信手拈来。

    他脸上容光焕发,再也看不见之前的畏畏缩缩,见到容怀也并未跪下行礼,只是单单拱拱手:“皇兄。”

    容怀依旧坐在原地,目光平静地望向他:“恭王称呼孤什么?”

    “皇兄呀,”恭王走近了些,俯身看他:“陛下现在还是陛下,再过一会儿可就不一定了。”

    秦良齐也跟着恭王身后,慢慢走过来,他腿骨用了药架上木板,勉强能够直立走路,身上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袍,容怀眉梢轻挑:“秦良齐?”

    见他还认得自己,秦良齐阴沉的面色逐渐浮起一个冷笑:“我还以为陛下早把我忘在脑后了呢,连晏将军都拜倒在陛下龙袍之下,陛下可真是能干啊。”他死死地盯着容怀,想起那日在地牢里,容怀依偎在晏灼怀里一副柔软顺从的模样,愤怒和不甘的情绪就在他胸中酝酿。

    听他这么说,恭王视线落在容怀身上,他从未有机会认真打量过容怀,见他玉颊似雪,唇如涂脂,也不知经历过什么眼底蒙生出一团朦胧雾气。

    生性喜欢拈花惹草的恭王一时间都看呆了,目不转睛。

    见恭王也看得一瞬不瞬,秦良齐心底郁气横生,咬牙说道:“陛下可真是天赋异禀,等到陛下退位之后,我一定给陛下寻个更好的去处。”

    容怀轻笑一声:“怎么,听你这话是想要谋反吗?”

    “谋逆叛乱之事,十恶不赦,”秦良齐撑着两条断腿,朝天拱了拱手:“陛下只不过是在探寻世外桃源迷失了方向,所以再也没能回来罢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恭王殿下宽厚贤能,理当继位。”

    恭王也跟着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

    不知何时,五六名刺客已团团围包过来,想要将容怀的双手绑住,由于之前和晏灼出来散步,所以并未有侍卫内监跟随,此刻无人擒王救驾,真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但就是在这样一个必死无疑的死局,容怀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便只来了这么些人吗?”

    听他笑声里面不带一丝慌乱,秦良齐忽觉莫名不安,但清醒稍许之后,又觉得是自己杞人忧天,没人比他更清楚容怀手无寸铁,还四体不勤,多半是虚张声势。

    恭王也满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洋洋得意取笑道:  “陛下已经山穷水尽,莫不是还盼着侍卫从天而降救陛下于水火吧?”

    话音刚落,容怀仰脸一笑,犹如轻风吹散薄雾露出的皎月,着实好看得让人心驰神曳。

    就在众人略一晃神的功夫,那名最先靠近容怀绑住他双手的刺客,忽然仰面倒了下来,他瞳孔放大,显然已经死透,胸口还插着自己腰间的短剑。没人知道他胸口是什么时候被洞穿的,也没人知道他腰间的剑是什么时候被人拔出来的。

    地势开阔的地方风一阵接一阵,衣袂飘飘落英缤纷,掀起容怀乌黑的发丝,金冠随之滚落在地上,紧接着是一声轻浅的笑。

    容怀掸掸衣袖,站起身来,随手把那柄短剑拔出来,血溅三尺,血污喷了站在旁边的两人一头一脸。

    恭王眉飞色舞,沾沾自喜的表情僵在脸上,只是一瞬间背后就出了一层冷汗,让他骨髓生冷。

    “孤说过,只来这么些人……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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