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的人分享欲是很重的,老太太年岁已高,不少朋友相继离世,她想倾诉的欲望都不知道该跟谁倾诉了,老杨是老太太为数不多还留下来的朋友,所以珍惜的很。

    老太太还在絮叨着:“小娄也是,自己生活都那么难,还要帮着老杨,都是苦命人啊。”

    蒋文:“他们怎么认识的。”

    老太太手背在身后,久久没出声,良久后才叹息道:“这件事,是小娄心里的一道坎。”

    她指着一块栅栏:“抬一下,谢谢你,小伙子。”

    蒋文应声,将那个木头做的四四方方的栅栏抗在肩头,那栅栏应该是刚做好的,还特别新。

    老太太在前头走着,为他引着路,嘴巴继续接着:“小娄的奶奶前几年死了,因为小办了一下丧事,小区里几乎都知道,有个小痞子知道了这个事情。”

    蒋文蹙了蹙眉头。

    老太太叹了口气继续讲道:“小娄长的好看,小痞子盯她很久了,有一次趁着小娄一个人在家,就上去敲门,那姑娘什么都不懂,就给他开了门,谁知道那小子一进去就对小娄动手动脚,她喊声大,楼下有只狗不知怎的就跑上来了,跑去咬那个小痞子,这才给他咬走。”

    蒋文顿了顿足。

    记忆中闪过了娄纯鞋柜上缺的一角,心下有了猜测。

    她那时才多少岁,该有多害怕。

    老太太见身后没步子声,就站住了身子:“那只狗啊,是老杨养的,我后来见着小娄眼睛红红的身旁跟着一条狗,这才知道这些,她那时候正打算送狗回家,然后他们两个就认识了。”

    那只狗,最后没送到老杨那儿,那小痞子气不过,喊了治狗大队,那地儿离得近,一帮人半路把他们拦了,娄纯知道这狗没有狗证,拼命想护住压根护不住,说是这恶犬咬了人,要打死。

    多年来,娄纯一直耿耿于怀那件事情,即使老杨放下了也说了没关系,娄纯还是迈不过去那道坎儿。

    老太太见蒋文脸色不是很好,便指了指前头栅栏空缺的一个口子:“你把它安在这儿吧,这里缺块儿砖得补上。”

    蒋文点头,把栅栏从肩头放下,架在了那个口子上。

    老太太从口袋里掏了掏递过两根红绳:“眼睛不好使,小伙子,劳烦你了。”

    蒋文:“没事。”

    他伸手接过老人手上的红绳,在两根木头间绑了个死结。

    “小娄好像很少带朋友回来,她在学校和别人相处的不好吗?”

    老太太有些疑惑,明明这么好看的一个大姑娘。

    蒋文有些心不在焉:“相处的都很好。”

    饭店里已经没人了,还剩下几个整理餐具的服务员。

    娄纯坐在后厨的一个板凳上,揉了揉手肘:“你还剩多少?”

    经常洗碗,真是个很费手的事儿。

    魏戈文数了一下水槽里的盘子,回头看她:“三个。”

    之后又回过头去洗碗。

    娄纯叹了口气:“总算快结束了。”

    每天的快乐从一件事变成两件事。

    一是放学,二是下班。

    快乐加倍。

    魏戈文洗着碗,也没去看她,嘴角却是勾着的:“嗯。”

    后厨的门被打开,二人眼神忽而严肃起来,生怕是又送盘子来了。

    好在不是。

    老金打着哈欠走进来:“还没好吗?”

    魏戈文就刷完了最后一个盘子:“好了。”

    老金摆摆手:“赶紧回去吧,小年轻老这么晚睡觉哪儿能行。”

    二人点点头懂事的告别完就走了。

    算账的看人走了,也打着哈欠进来:“她俩高三了吧,咱这不是耽误他们嘛。”

    老金回头看他,眼皮子有些欲压下来的迹象:“小魏他们家苦,医药费都要小魏赚,我不给他这份差事,他日子不好过。”

    算账的应了声,又疑惑道:“小魏家的事情我知道,就是他带来的姑娘我不了解,看起来长的水灵,不像是穷人家的。”

    “这我也不清楚。”老金耸了耸肩膀。

    算账的透过窗户看着外头两个路过的小年轻,感叹道:“小魏对这姑娘是真好。”

    之前饭店只招一个洗碗工,魏戈文进来后,就应该是不招了的。

    没过多久,他就找老板商讨,自己要带一个同学过来一起干活。他们老板本来是拒绝的,但是魏戈文说可以从自己的工资里分一半给她,也就是对半分。

    本来小魏生活就挺吃紧的

    老金抹了抹鼻子:“一看就是喜欢人家姑娘。”

    算账的斜倪了一眼:“你也喜欢小魏他妈妈吧,不然为什么还是老工资发给小魏。”

    魏戈文妈妈失去以前是乡村教师,和老金是旧相识,后来魏戈文爸爸去世,魏戈文妈妈残疾,大城市的消费过大,他们便只能回到乡镇。

    老金闻言怔了怔,转而瞪了他一眼:“嘴里放不出什么好屁,老是瞎胡说。”

    他迈着步子,气势汹汹的往外走了。

    乡镇的凌晨没有电子大屏幕的灯光常亮,也没有深夜归途的打工人点着房间的灯,有的仅仅是路边晚上常亮的灯。

    偶尔伴着几声某种动物的夜啼。

    娄纯拢了拢外套,她实在是不喜欢晚上出门。

    黑灯瞎火的,也没什么声音。

    塑料袋划过地面的声音都能让她神经紧绷起来。

    美名其曰,这叫自我保护意识。

    魏戈文侧头,笑她:“胆小鬼。”

    他们才走出饭店没多久,娄纯就有点受惊小鹿的模样了。

    娄纯抬眸,恨恨的看他,也没说话,突然眸子一侧,怔了怔。

    魏戈文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和一双清冷的眸子对上。

    他站定身。

    是那个邻居。

    魏戈文望着他挑了挑眉。

    凌晨三点多在这儿碰上?

    能有这么巧?

    娄纯怔住,看着已经慢慢走过来的蒋文:“你怎么来了?”

    他已经换下了校服,一身黑色t恤把他衬的干净又清爽。

    蒋文看了魏戈文一眼,才看她:“夜跑。”

    “哦?凌晨三点多夜跑?”魏戈文笑着看向他,语气总有点奇怪的感觉。

    蒋文:“嗯,正要回去。”

    说完把眸子望向娄纯那儿。

    娄纯眼睛亮了亮,小跑到蒋文身边:“这么巧!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哎?”魏戈文扯了扯嘴,刚刚调笑的眸色都消失了。

    见蒋文点头,娄纯才跟魏戈文解释道:“这我邻居,我俩顺路,今天就不麻烦你了,你也可以早点睡觉了不是~”

    魏戈文:“切,那就多谢这位兄弟替我送她回去啦。”

    蒋文没什么表情,只是“嗯”了一声,转身便走了。

    剩下娄纯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已经走了几步远的蒋文,才小跑着跟上他,嘴里还碎碎念着什么。

    魏戈文看着二人的背影,脸上挂着的笑意渐渐褪去,眸色渐深。

    直到人影消失,他才叹了口气,往反方向走去,背影有些落寞。

    正在关着门帘的老金默默的关注到了全程。

    算账的从他身后钻出来,见他拉着门帘拉到一半还不动,疑惑的问道:“干嘛?被封印了。”

    老金吸了吸鼻子,将铁门帘拉下,锁上:“没有,只是想起了一段往事。”

    见老金还在悲秋,算账嫌弃的看着他:“你最近怎么老这么伤感。”

    “怎么,人老了,回忆些往事不行啊!”老金将手背在身后,慢慢悠悠的没入夜色。

    算账的双手抱胸,打了个哈欠:“从几十年前就觊觎那个小魏他妈了,这个老狐狸怎么还没成功,我都替他着急。”

    另一边。

    娄纯走几步就看一眼蒋文,缀着星星的眸子还带了点雀跃。

    “看我干嘛?”蒋文斜倪了她一眼,那目光太过张扬,他没注意到才不正常。

    娄纯摹揣着手,压下内心的雀跃:“真的这么巧,你在夜跑嘛~”

    “嗯。”

    他虽然是这么说,娄纯压根是不信的。

    “哪有这么巧的的事儿!你不会是专门来接我的吧~”她声音轻轻的,却是上扬的语气。

    她才不信这个蹩脚的理由!

    就正好跑到店门口了?

    不可能!

    蒋文面无表情:“路过,我夜跑。”

    娄纯咬牙:“不可能,你就是来接我的!”

    小姑娘围着一个少年乱转,嘴张张合合有说不完的话,少年倪了一眼底下望着地面念念有词的小姑娘,勾唇笑了笑。

    第二天一早,娄纯按掉了闹钟,困乏的睁开眼,昨天蒋文又留下来给她辅导了一会作业,她甚至感觉阳寿在逐渐锐减。

    凉水拍在脸上,困意减半。

    下辈子一定要有钱。

    用得起热水器!

    她披上校服,挎着书包,叩响了对面的房门。

    里面很快就开门了,蒋文已经收拾好了。

    “还挺快。”娄纯打着哈欠感叹了一声。

    二人走的速度不算快,但还是准时到了学校,没有迟到。

    她卸下书包,往抽屉里塞着作业:“看吧,跟着我绝对不会迟到。”

    蒋文倪了她一眼,见她已经准备趴到桌上了。

    手伸过去掩住桌面,不让她睡下去。

    没想到娄纯在蒋文伸手前就已经闭眼了,哐当一下脑袋就躺进了蒋文的手心里。

    娄纯的触觉还是灵敏的,她蓦然抬起头,有些愣神的看着那双手,撇头看了一眼蒋文:“怎么了?”

    蒋文收回手:“把作业给我,我等会帮你交了。”

    “哦哦哦,对。”

    娄纯这才想起来,作业还没拿出来,赶忙往桌子里翻找一通,把作业放到蒋文桌子上“有劳,多谢!”

    蒋文倪了一眼作业,不过瞬见,旁边那个女生已经两眼一闭把脸贴在桌子上了。

    他叹了口气,把眼前的作业翻了翻,从中抽出数学仔细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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