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的时候有真才实学并且得到公认也不见得总是好事,这不,下午大约两点四十的时候,分管图书发行工作的副社长李运河急匆匆地推门进来,让谢童在下班前务必赶写出一份重要的汇报材料,并且打印出来,说他晚上急用,谢童无法推辞,因为他有真才实学,文笔好在整个晚霞出版社都是小有名声的。
谢童接了任务,构思文章结构,字斟句酌,整整写了三个小时才完成初稿,然后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修改润色了一遍,觉得还算满意,便发给了李运河,几分钟后李运河回复很满意可以打印,并且交代不用送上楼,一会他自己下来取。
许是下午长时间伏案在手提电脑前赶写材料,一直没起身活动身体,放松眼睛的缘故,谢童将材料拷进优盘,然后挪动椅子,起身去隔壁办公室打印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两个肩膀、后颈和肩胛骨甚是疲劳和酸痛,视线也甚是模糊。
隔壁办公室的门已经关上,谢童轻轻敲了三下没有人应,又加重敲了两下还是没有人应,只好回到他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取那把没有移交出去留着备用的钥匙。取了钥匙开了门,室内没有人,中央空调却开着,谢童没多想,开机打印材料,并将打印好的四张纸用订书机订了一个角。
谢童关了电脑和打印机,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了他未提拔为副主任之前的那个座位上,一只手拉开几个未锁的抽屉找他以前捶背专用的小木头锤子,另一只手拍打、揉捏肩膀,然后左手换右手,接着又从肩膀上方曲臂,拍打、揉捏后颈、肩胛骨处僵硬的肌肉。
终于找着了小木头锤子,谢童正曲臂用小木头锤子轻锤后背,却接到樊小丽迟来的电话,没等谢童开口怪罪,樊小丽上来就对她自己没能及时回复他的微信语音而自我辩解和检讨,然后借此就要单独请他吃饭、看电影以表达歉意,一并表达谢意。其实她的单独邀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对他一直抱有不切实际的爱情幻想,但遗憾的是,她一直就不是他所心仪的那一类女人,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以往的打情骂俏只是曾经苦闷无聊落寞的他偶尔从她那儿寻点儿刺激,给他曾经无色无味的生活增添一点儿色彩和味道而已。如今,与许子静已久别重逢,跟文菊梅已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看两人关系的发展趋势甚至都有可能成为真正的知己,甚至……,而且这些日子,他对高玉的感情又回来了。因而,谢童再次下定决心,跟樊小丽保持恰当距离,他没有一丝犹豫地婉拒了她的邀约,即便因方云已经提前回了深圳,他跟她晚上的约会已经取消。
挂了樊小丽的电话,谢童继续曲臂,用小木头锤子轻锤后背,宋冬平竟吹着口哨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杯茶。谢童突然想,像宋冬平这种平时除了在电脑上打游戏能久坐得住,其他时间根本就久坐不住,也无需久坐的“混子”,一定不会有此类疲劳和酸痛,他心里竟莫名生出一丝悲哀。
两人没有说话,宋冬平坐下喝了几口茶水,然后去靠墙摆放的长案处续了水,又坐回他自己的座位看报纸,没有准备下班走人的迹象。谢童不想跟他单独久呆,倒不是怕他,而是真心厌恶他,他拿起刚刚打印好的材料,带着小木头锤子出了办公室,然后直接上楼去给李运河送材料,尽管李运河有言在先不用他送上去,可谢童觉得,闲着也是闲着,早点交差了自己可以早点下班。
李运河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有人在里面聊天,听声音像是朱富贵的声音,谢童轻轻敲了三下门,没等室内的人应声他便推门走了进去,李运河正与朱富贵喝茶聊天,茶几上放着两条没拆封的中华香烟。二人一脸尴尬,朱富贵的脸上隐隐还有一丝慌乱的神色,李运河故作镇静,没做任何心虚的解释,也没好奇地询问谢童为何主动将材料送给他,而是从容地接过材料翻阅了大约十几秒钟,然后连夸“不错”“不错”。
谢童知趣地迅速离开了李运河的办公室,下楼回到他自己的办公室,正收拾抽屉和公文包准备回家时,他的手心、额头突然冒出一阵冷汗,那个他平时不常用的优盘不见了,他回忆起刚才拷贝那份打印材料的时候拿错了优盘,并粗心大意地将优盘留在了隔壁的打印电脑上忘记拔下来了。
谢童慌忙出门,隔壁办公室的门已经关上,他颤抖着用钥匙开了门,冲进室内的同时,他惊慌的目光已经若激光一样射向那台打印电脑。谢天谢地!宋冬平没有发现并顺手牵羊拿走优盘,优盘还插在打印电脑的usb接口,谢童一个健步冲过去拔下优盘,紧紧握在手心,像握住了自己跳出来的还在跳动着的心。他不禁有点儿后怕,这优盘里存有两段不太雅观的视频,还有他跟许子静前几日在市郊公园拍的几张亲密合照,这优盘若是不幸落在宋冬平这个无耻小人手上……,他不敢再往下想。
谢童平抑住急促的呼吸和“砰砰砰”乱跳的心,回到他自己的办公室。他突然觉得这么重要的优盘放在办公室抽屉里太不安全,抽屉即便锁着也不安全,于是将优盘放进公文包里侧的一个夹层中,并将拉链拉上。
谢童特放松地伸了一下懒腰,便准备拎包下班,许子静突然打来电话:“喂,童,我下午的讲座结束了,刚刚转发给你的两段讲座视频看了没?”
“哦,还没来得及看呢,下午一直忙着写材料,忙得我腰酸背痛,说说,讲座怎么样?一定很精彩吧!”谢童问道,他甚是吃惊自己忙碌慌乱中竟然将许子静下午的讲座忘得一干二净。
“怎么是很精彩呢?那是相当的精彩!一会你看了视频就知道了,你定会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哈哈哈。”许子静心情很好,跟谢童开起了玩笑。
“子静,我晚上有空了,要不一起吃饭?”谢童跟方云晚上的约会因方云提前回了深圳而泡汤,便主动邀约许子静。
“昨天我主动约你,你说你今晚没空,这下我都答应江左师大这边了,田院长跟三个‘青椒’留我吃饭,要不你过来跟我后面扛锅铲子。”许子静嘿嘿嘿笑道。
谢童知道许子静又在跟他开玩笑,正想着如何回答,他突然心生一丝醋意,沉不住气地问道:“是男‘青椒’还是女‘青椒’,有男‘青椒’的话我就过去扛锅铲子,并且维护自己的‘主权’,以防他们图谋不轨觊觎你。”
“有男有女,怎么?怕我被别人抢了去,放心,你放一百个心,我呢‘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为了你这颗‘歪脖子树’我宁愿放弃整个森林,嘿嘿嘿。”毫无心机的许子静继续开玩笑,只是这玩笑开得文绉绉的,有卖弄文学才华之嫌,其实看似在开玩笑却又不是在开玩笑,倒像是真情告白。
“子静,你的心我懂。”谢童有点被感动,深情地说道。
“懂就好,这年头能遇见一个懂我的人很难,亲爱的,谢谢你,也谢谢天意,是天意让我俩重逢。”许子静动情地说道。
电话那头传来“张教授,可以走了吗”的招呼声,许子静回了句“哦!可以了”,然后跟谢童话别:“童,我去吃饭了哈,再聊。”
谢童应了句“再聊”便挂断了电话。
谢童点开微信,点开许子静转发给他的视频,许子静那略带沙哑却颇具魔力的嗓音,那花容月貌,那时而从容不迫、娓娓道来,时而侃侃而谈、神采飞扬的神情令他心动,他为能拥有这样一位万里挑一的“腹有诗书气自华”、魅力四射的高知情人而自豪,而洋洋得意,他对着手机屏幕狠狠地亲吻了她的脸颊两口,他光顾着享受她的嗓音、她的美貌和她的魅力,至于她具体讲的什么内容他竟然没入心几句。
谢童刚将手机揣进裤兜,裤兜里就发出一阵熟悉的旋律——黎明的《蓝色街灯》,谢童急忙掏出手机一看,是文菊梅打来的,语调甚是激愤:“童哥,气死我了,方云姐跟你说了吗?雍海涛跟他老妈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渣。”
“嗯嗯,她刚刚跟我说了,我简直不相信,几年不见雍海涛竟然变成这副德性,从此我跟这个人渣势不两立。”谢童再次怒不可遏,这一次是为了附和、讨好文菊梅,其实此刻的他已经将这件事搁置一边了。
方云提前回了深圳,许子静晚上有饭局,早上上班跟高玉分手的时候已提前请过假,因而,并不急着回家的谢童很想跟文菊梅一起去看场电影,可中午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文菊梅已经明确说过她晚上有事,他便不好厚着脸皮主动开口邀请。他心想若是文菊梅这会突然有了时间并且主动邀请他该有多好,但文菊梅除了为方云这朵鲜花插在雍海涛这坨牛粪上并遭受欺辱而深感惋惜与不平外,并没有如谢童所愿地给他一颗糖豆或甜枣,她很快就主动挂了电话,留下无所事事又满腹心事的谢童手握手机发呆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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