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案庭又送来十数份强制执行卷宗,袁绮得做阅卷笔录和执行计划,拿过日历翻看安排,和十院的副主任医师吴雅婷已约好面谈的时间,还有几个案子也要跟,她准备加班。
邵杰被陆局长叫去,李元收拾着桌面,无奈地说:“最近一直加班没停过,女朋友讲再不见面,就不用再见面了。”
袁绮知道他女朋友是医院护士,三班倒忙忙碌碌,好容易今晚能凑一起约会微笑道:“你去吧!反正我没事,这些案子我来录到系统里。”
李元喜上眉梢:“有空请你吃饭!”又热心地问:“想找啥样的男朋友?哥给你介绍!”
“你还不走?又堵车了!”袁绮站起身,眯眼往窗下觑,天空墨蓝,车水马龙排起长队,灯色星星点点,像堕落的银河。
“谢哩!”李元背起包往外跑。
袁绮开始整理卷宗,办公室很安静,只有翻动纸张或打字地窸窣声。忽听有人喊她,抬头见是海兰,站在门口问:“加班呢?我去食堂吃饭,你去不去?再晚菜都没了!”
袁绮看手里工作还要很久,便和海兰一起乘电梯下楼,中途给姆妈打个电话,讲要加班,不用等她回来。
食堂里人不少,她与海兰合点了一份酸菜鱼砂锅,两碗米饭,厨师过来燃起酒精,蓝荧荧的火舌舔着锅底,不多久,汤的表面一层黄油开始咕嘟咕嘟冒泡儿,香味儿散开来。
戴吉洋端了一碗爆鱼面也坐过来,海兰问:“听说执行二庭的孟法官出事了?有消息没?”见袁绮摇头,就问戴吉洋:“你们行装科消息最灵通,你一定知道!”替他挟了一筷子酸菜。
吃人嘴软!戴吉洋压低声道:“我就随便说说,一切以官方为准!孟法官和法警刘程,李宗庭等人去松江、旺福家俱厂强制执行货款拖欠纠纷案,要拉走仓库里已查封的资产,厂长听讲是个女的,才二十五六岁,带领工人堵在仓库门口,把他们也围困起来又骂又打,孟法官打电话增援,后面法警都来了,把几个主要闹事的捉起来,刘程给厂长拷手铐时,不晓她发什么疯,拼命的反抗,突然就掉下楼了,四层高的楼掉下去,不死也重伤,赶紧往医院送,孟法官、刘程他们则被带去公安局调查。现在就不清楚,那厂长是自己跳的,还是混乱中失误将她推下去的。”
三人都沉默下来,袁绮挟了滚烫的鱼片,叹口气道:“以后吃饭别谈案子,一时没胃口了。”
“你再待个一年半载,就会像邵法官那样,案子归案子,吃归吃,互不干扰。”戴吉洋朝她笑咪咪地:“袁法官有男朋友没?”
袁绮没开口,海兰抢先问:“你要做啥?”
“别误会!”戴吉洋道:“我有个堂弟,家境优渥,海归,一表人才,在投行里做,有房有车,钻石王老五,袁法官要有意,我帮你们撮合撮合!”
“撮合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袁绮抬头,竟然是邵杰,端了碗馄饨,坐在她对面。
海兰抿嘴道:“戴科在撮合绮绮和他堂弟呢!”又故意表不满:“你怎么不介绍给我?”
戴吉洋有些为难:“我堂弟就欢喜袁法官这样清纯类型的。”
“伤自尊了!”海兰吃着鱼片发笑。
“戴科,你们订的中央空调在法院门口,要你亲自去签收。”有人离老远招手喊着。
戴吉洋连忙端着碗起身,还不忘冲袁绮道:“我们有空再聊!”做手机附耳状:“铃铃!”
“”
海兰噗嗤笑出声来:“你们慢吃,我也先走一步!”
看着他们远了,袁绮才问:“陆局长找你什么事呀?”
邵杰舀给她一只馄饨:“虾肉馅的。”又道:“孟法官要停职接受调查,这桩在办的强执案交给我继续完成。”
“很棘手的案子!”
“是有些麻烦,但”邵杰看着她笑了笑,没再讲下去。
“但什么?”袁绮追问。
“吃饭不要说话,影响消化!”
“”嗳,这人真是!
回到办公室,二庭书记员已把家俱厂强执案的卷宗送到,邵杰仔细翻阅,又查着执行系统。
袁绮做完手头的工作,钟指向九点了,伸个懒腰,揉揉脖颈,看他还在忙着,便道:“我先回去了!”
“再等我一下。”邵杰头也没抬。
袁绮顿时精神抖擞,虽然他俩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谈情说爱那是没有的,都是在认真又严肃的谈公事。
她去了趟卫生间,回来邵杰已经锁门,在走廊上等着,手里是她的包和胭脂红围巾。走出法院,冷冽的风迎面扑袭。这时候交通很顺畅,行人不多,公交车和出租车主宰着冷清的街道,但麦当劳和肯德基内灯火通明,坐着一对对露出笑容的小年轻。
袁绮把和张惠珍的谈话讲给他听,难免有些意难平,邵杰很久没作声,直到红灯停下后,才说道:“我们是执行法官,追查被强执人的行踪、进而找到她们,合理合法地为申请人讨回执行所得,是我们职责所在。我们不是立案庭、不是民庭更不是刑庭,无需我们带有主观情绪去臆断,案子都是审理结了的,我们追偿就好。”袁绮懂他的意思,日后要碰到成千上万各色各样的案子,若是总这样去共情,迟早心理要承受不了。
其实她没他想的脆弱,只是因为秦姗秦洁,她认识她们,和她们有过美好的童年记忆
邵杰把车停进车库,小区里黑黢黢的,路灯三个坏了两个,不过今晚的月色很皎洁。
他忽然笑着问:“时间还早,去我家坐坐么?煮咖啡给你喝,我手艺不错的!”
袁绮眨巴着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他又补充一句:“家里没人,父母到姐姐家里去了,要住几日。”
袁绮心如擂鼓,他这又是几层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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