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仿佛回到了刚被江言礼接过来的那几年。

    只不过梦境从张铁头,换成了江言礼。

    他梦见人群嘈杂,他跪坐其间,千人推万人踩,起初他还可以接受,不过梦境逐渐荒诞,逐渐光怪陆离,人群逐渐同质化,但最终都是江言礼。

    江言礼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变态,说他不要脸。

    张信挣脱梦魇,从睡梦中醒来,入眼是熟悉的天花板,出了一身冷汗,浑身潮乎乎的。

    他翻了个身,发现身旁空无一人。

    张信伸出手在旁边摸了摸,早已冰凉。他似乎是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心里的那只靴子落了地,竟然意外的轻松。

    厨房里传来切菜声。

    张信下意识想喊一声哥,可这一句哥压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他还有脸喊哥吗?昨天做了那样的事。

    但张信不信邪,他抱着最后的一丝侥幸,起床,洗漱,冲澡,换衣服,一如平常。

    最后他走到厨房,看着仍然在忙碌的江言礼,哥是喊不出来了,那就换个称呼:“言礼。”

    江言礼听到张信的喊声,只瞥了他一眼,连个正眼都没给张信。

    “哥,我错了。”张信走到江言礼身边,帮忙往外头端着饭。

    江言礼依旧不说话,自己把两碗饭全端在了手里,愣是没让张信沾着碗的边。

    “哥,你别不理我。”张信心里有点儿慌,他知道江言礼肯定是要生气,但他没想过江言礼不理他。

    江言礼听见他这句话,叹了口气,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嗯,吃饭。”

    再无下文。

    之后的几天,江言礼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一样,该怎么过怎么过,做饭,吃饭,睡觉,散步,照如常规。

    只是因为那天晚上的荒唐事,二人之间的氛围都带了层微妙气息,每一个对视,每一个接触的动作,在曾经亲密无间,坦坦荡荡的二人中间,显得分外别扭。

    就像,隔着老大一座山,老厚一堵墙。

    江言礼依然是那个外人眼前彬彬有礼,温润疏离的哥哥,依然是讲台上发光发热的江老师。

    大方且坦荡。

    那天之前他怎么对张信的,那天之后依旧怎么对张信。

    没骂,没打,没甩脸子,当然,也没有找张信谈谈他们彼此的关系。

    就像是大人哄着小孩子,纵容他在自己青春的爱河里犯了个可大可小,可宽可严的错误,既不说他,也不逼他,更没有再提那晚的尴尬事,仿佛在等着顽劣的小孩子自己知错,自己悔改。

    中间去过一躺潘家,江言礼也没露出任何不合理的举动,反倒是张信,一直心不在焉。

    潘母还贴心地问了他近况,最后还是江言礼帮他解围,说是因为高考快出分了,紧张。

    江言礼从前只会借机打趣他,不会这么特地给自己说话。

    正因如此,才显得陌生。

    这日,晚饭过后,张信再一次挑起了话头。

    “哥,你吃西瓜吗?”

    “你想吃你就自己去买吧。”江言礼不咸不淡地说道。

    张信皱皱眉,江言礼说的每句话都噎得他喘不过气:“那我下楼去买一个?”

    “你想去就去。”江言礼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随口答道。

    张信识趣地闭上嘴,穿上衣服,拿上钥匙出了门。

    江言礼在有意躲着他,张信不是木头,这点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

    他走在闪烁路灯下,想到一个多月前的晚上,自己也是出门散步买瓜,这算什么,物是人非?

    张信轻车熟路地来到卖瓜的老伯摊前:“大爷,买瓜。”

    “放假了这是?好些日子没看见你们了。”大爷一边给张信挑瓜,一边聊着天。

    张信点点头,笑着说道:“对,这不刚放假,我哥想吃西瓜了,给他来买一个。”

    “你看你哥懒得,净支使弟弟来干活儿,买了回去,不给他吃。”大爷挑好瓜,跟张信逗着乐子。

    张信没说话,笑着点点头,付了钱,拎着瓜往家里走。

    到了家门口,张信拿出钥匙开了门。江言礼依然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

    “哥,我把这瓜洗洗,给你切了。”张信故作轻松地拍了拍瓜皮,“你挖着吃还是切成块儿吃?”

    江言礼这时候倒是没说随便:“挖着吃。把刀洗洗,我不想吃葱姜蒜味儿的。”

    张信有些喜出望外:“行!”

    他把瓜抱到厨房,仔仔细细地洗着瓜上边儿的土。

    张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多可乐啊。

    洗个西瓜的认真程度都赶得上他自己做高考数学卷子了。

    张信洗完之后,又虔诚地将洗瓜放在案板上,拿出菜刀,又把菜刀洗了又洗。

    江老师发话了,不想吃怪味西瓜。

    他一刀下去,切成两半儿,把瓜把儿那边递给江言礼,瓜花儿那边留给了自己。

    张信小时候他娘告诉他的,西瓜吃瓜把儿那边甜,甜瓜吃瓜花儿那边甜。

    江言礼挖了一口瓜心,在嘴里嚼了愣是有十多下,都没挖下一口。

    张信不合时宜地怀疑他在嚼空气。

    但他也不瞎,能看出来江言礼在等他说话,他也知道,自己欠江言礼一个谈话。

    “哥,我想跟你谈谈。”

    江言礼似是早就料到张信会开口,放下手机,终于挖了第二口西瓜:“谈什么?”

    明知故问。

    张信深吸一口气:“哥,我对我之前的行为感到抱歉,对不起。”

    “没了?”江言礼放下勺子,轻轻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显然,江言礼想听到的不是这些。

    “但我不后悔。我确实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但我也尊重你的意见,我没想你答应我,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张信的这一番话听得江言礼头大。

    江言礼觉得自己脑袋上的青筋跳得突突的。

    “你所谓的尊重就是那样对我?”江言礼语气带着点儿刺,冷眼看着张信。

    那天早起江言礼起床的时候,浑身不舒服,更别提某个隐秘的地方了。

    “张信,我也不瞒你,那天毕业聚会上你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自罚了杯酒,现在我告诉你,我有,而且,在那晚之前,这个人不出意外是你。”

    张信听到江言礼的话,紧攥着裤边儿的手有点儿发抖。他不敢听下去了。

    他好像搞砸了一切。

    江言礼深吸一口气,确实,他在之前一直在寻思着自己和张信的关系。

    但他想的是循序渐进,兴许时间会打破他心里那层壁垒。

    绝对不是张信的先斩后奏,张信的举动在江言礼看来,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或多或少属于绑架了。

    这一下子把他们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这让江言礼不得不重新考虑两人之后的事情。

    “我本来试着想去接受你,甚至在那晚之后,我都想过去接受你。”

    “那现在呢?”张信觉得自己的上下牙都在哆嗦,想问他现在还喜不喜欢,又张不开口。

    “我现在……”江言礼又挖了口西瓜,“想清楚了,我接受不了。张信,我永远是你哥,你永远是我弟。”

    江言礼这句话说得绝情,一点儿余地都没给张信留。

    “可我不想当你弟。”张信眼圈儿发红,死死攥着手心,他拍桌子猛然站起。

    似是发了狠地一样扑向沙发上的江言礼,握住他的手,像头猛兽一样吻上了江言礼的唇。

    不,不应该说是吻,那应该叫啃。

    江言礼一个没防备被他钳制住了手腕,他想挣脱开,发现张信双手像铁钳,根本挣脱不开。

    江言礼嘴唇娇,被他这样一通狗啃,渗出了血珠,铁锈味儿蔓延在江言礼嘴里。

    他咬牙在张信嘴唇上咬了个口子,又抬起腿在张信膝盖处踹了一脚,将张信推开:“你疯了!”

    被推开后的张信擦了擦嘴唇上的血,脸上全是泪,此刻尖刺卸下,露出来的全是柔软的肚皮,像只小动物一样:“江言礼,你真不打算要我了,是吗?”

    江言礼知道张信的脾气,平常时候软,会撒娇,怎么说话都行,但真要碰到了逆鳞,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实打实的倔驴。

    要搁其他时候,江言礼早就软着心,轻着语气去哄了,可现在不一样。

    哥俩犟得如出一辙,谁都不肯让步。

    但江言礼也实在不忍心对张信发火,张信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土孩儿到帅哥,他哪里忍心看见张信这么狼狈。

    江言礼始终比张信大,心里头早就不像张信那么尖锐了,他想着,只要张信能改,他依然能像以前那般对待张信。

    江言礼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你是我弟,始终是我弟,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他走到张信身边,轻轻搂过张信。

    张信这几天的担惊受怕,战战兢兢,此刻被江言礼一个拥抱全都释放出来了。

    他被江言礼搂在怀里,乖乖地伏在江言礼肩膀上,就像那个刚被人捡回来的乡下小孩儿。

    也不说话,光顾着掉眼泪,泪沾湿了布料的一小片儿。湿湿热热的,像是隔着布料渗进了江言礼的心口。

    江言礼心头有点儿烫,就像不知道被什么烧了一把火的一样。

    半晌,他才听见张信细如蚊蚋的声音:“如果我说,我不改,我不当你弟,你还要我吗?”

    张信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点儿挑火的意思了,但他就是忍不住,不想放弃这份爱,更不想让江言礼放弃他。

    “你把我捡回来四年了吧。不瞒你说,四年里,我没把你当我哥看,你是我喜欢的人。江言礼,改是不可能改的了,但我发誓,你甩不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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