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鹿青倪果然还是免不了被串门的亲戚笑眯眯地问“小鹿还没有男朋友呀”“到底想找什么样的呀”“阿姨这里有认识的要不要帮你们介绍一下”。
年纪到了，想糊弄过去也不行，鹿青倪索性就支着下巴，听听亲戚们究竟又有什么男人想推销。
她的内心早已平淡如水，倒是在旁边玩手机的倪津鹿听得龇牙咧嘴，说：“婶啊，你说的这个怎么还不如去年啊，去年虽然是个离婚的，好歹是个铁饭碗，你这个新的，怎么离婚还离职啊！”
“离职是离职，那不是过完年就会去找新工作吗？人家有技术在手，不怕找不到工作的！”
“那等他找到了新工作再说吧！”倪津鹿翻了个白眼，“还有，叔，你介绍的也不行，成天忙着在外面飞来飞去出差，一年在家里住不满两个月，咋的，想让我姐守活寡？”
鹿青倪险些笑出声。
“噫，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杠。”亲戚道，“你有没有女朋友？”
眼看战火要殃及自身，倪津鹿连忙道：“打住啊，打住，追我的女生从学校南门排到北门，我不需要你们引荐啊。”
亲戚哼道：“你是年纪小，还有的选，你姐不小了，马上都要三十了，不是我们想坑小鹿，是实在没剩下几个符合你们那么高的要求的了。”
“没剩下就单着呗。”鹿妈进来打圆场，“现在的小一辈都气性大得很，要是急急忙忙不挑人嫁了，最后又要离婚，有什么意思？青倪，别听他们的，爸妈养你呢。”
鹿青倪就捧着茶笑，也不吭声。要是放在前两年，她估计就会阴阳怪气几句，或是借故离开了，但现在她倒是一点儿都不生气了，可能是有底气的原因。
“哎哟，嫂子，你就宠她吧，我说句现实的，小鹿眼光那么高，可是符合她要求的男人，干嘛不去找个更年轻更漂亮的，非要选小鹿呢？”
倪津鹿嘴快：“干嘛就觉得男人一定会喜欢年轻漂亮的啊？又不是没有年轻的高富帅追我姐。”
鹿青倪：“……”
亲戚震惊：“什么？小鹿怎么不说？”
“有什么好说的，我姐把人家拒绝了呗，但就算拒绝了人家也还是念念不忘，各种往我姐面前凑呢。”倪津鹿笑了一声，很得意的样子。
言下之意就是，我姐连这样的人都看不上，会看上你们介绍的歪瓜裂枣？
“真的假的？真有这么个人吗？”亲戚狐疑。
倪津鹿：“这有什么假的？我亲眼看见——”
“行了，少说两句。”鹿青倪心虚地瞪了弟弟一眼。
他肯定没少拿这件事来嘲笑游嘉赫，将来关系大白于天下的时候，可怎么办哟。
倪津鹿悻悻闭嘴。
“所以嘛，孩子都这么大了，想管也管不了，随她去吧，缘分到了，自然就有看上的了。”鹿妈说，“你们再坐会儿？我去切点水果来。”
亲戚们虽然八卦，但好在识趣，眼看人家不想留他们了，便也顺势告辞了。
等送走了客，倪津鹿才不满地踢了踢鹿青倪的椅子：“你干嘛不让我说啊？正好气气他们。”
“你说那个干嘛？这不是背后嚼舌根吗？游嘉赫没追到我，还要成为我们家亲戚的谈资啊？”
倪津鹿撇撇嘴。
“那，后来，他有再和你怎么样吗？”倪津鹿问，“好久都没看到他了，社团里很多大四的人好像都变得很忙。”
“人家要毕业当然忙了，谁跟你似的。”鹿青倪若无其事地起身，“我有点事，去发个邮件。”
再不回房间，她就感觉自己装不下去了。
-
过完春节，鹿青倪回到s市上班。
终于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痛快生活，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段时间，游嘉赫也开学了。
阔别一月有余，返校的当晚游嘉赫就约了鹿青倪出来吃饭。
吃完饭，两个人逛了会儿街。
“我有个问题，一直没有问你。”游嘉赫握着她的手，忽然开口。
“什么？”
“今年过年，你有被催婚吗？”
鹿青倪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我记得倪津鹿曾经说过，你们家亲戚挺喜欢给你介绍对象的。”他很想低头踢踢地上的小石子儿，奈何这里是商场，不是马路，地面光滑可鉴。
“你想知道这个？”鹿青倪觉得好笑，“又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你知道他们介绍的是什么水平吗？”
听她这样说，游嘉赫总算略略放下心来。
他一直很害怕万一半路杀出个符合鹿青倪原先择偶标准的成熟男士，那他可怎么办？
“你不是一直挺自信的吗？怎么，我就回趟家，就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鹿青倪敲了敲他的脑壳。
“我是对你的审美有信心，又不是对你爸妈的观念有信心……”游嘉赫嘟囔道。
他死缠烂打这么久才拿下鹿青倪，想得到鹿青倪父母的认可，恐怕只会更难吧！
他可不想跟鹿青倪出演什么为真爱违抗父母的苦情大戏啊！
鹿青倪笑笑：“你放心，我爸妈以我为先。”
她不打算告诉游嘉赫，父母曾经在背后说叨过这样年轻有钱的男孩子多么不靠谱，免得他多思多虑。
他们当初会那样说，一是因为她当时已经拒绝了游嘉赫，所以怎么编排都无所顾忌，二是他们一点儿也不了解游嘉赫，所以只能从最常规的思维去猜测。
不过，她相信，只要能够证明这个选择是对的，父母没有理由不答应。
游嘉赫表态：“我知道，当父母的都想让女儿嫁一个‘避风港’嘛，虽然在他们眼里，我可能和你弟没什么区别，但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们感受到我的可靠和诚意！”
鹿青倪莞尔：“比起我爸妈，我觉得你爸妈那边才更棘手吧？说白了，婚姻就是个互惠互利的关系，你爸妈真能接受我这样的？”
游嘉赫也不跟她虚与委蛇，他知道她并不想听“不管接不接受，我都只要你”类似的回答。
“我爸妈承诺我了，我的婚姻是自由的——意思就是，他们虽然不一定会赞同，但会尊重我的选择——只要对方不是居心叵测的人。”游嘉赫说道，“我会找合适的机会，和他们好好介绍一下你，他们应该会理解的。”
“我记得你说过，你妈妈以前也当过记者？”
“对。”
“那我们还挺有共同语言的，她应该也比较好说话。”
游嘉赫怔了怔，后知后觉地咂摸出点味道来：“你怎么都开始计划和我妈怎么相处了？你是不是已经决定是我了？我是不是升级了？”
鹿青倪斜睨他一眼：“你升什么级？”
“从男朋友升级成未婚夫啊！”游嘉赫兴奋道，“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回去过了个年，果然还是觉得我最好吧！”
鹿青倪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她不跟游嘉赫吐槽那些介绍对象的原因，生怕让游嘉赫翘尾巴，一点都没有危机感。
——不过，好端端的，也没必要故意制造危机感。
“行了，别嘚瑟了，我可没有说过。”鹿青倪捏了把他的脸。
过了个年，好像手感丰满了一点，真可爱。
游嘉赫半边脸都在她手里，噫噫呜呜地搂住她，弯下颈蹭着她的手，含混道：“我送你回家。”
鹿青倪没有拒绝。
他们一起坐地铁，出站，进小区，走到单元楼下了，游嘉赫还在磨磨蹭蹭地不肯走，站在台阶下面，一边被冬天的风吹得跺脚，一边吸着鼻子可怜巴巴地问：“能不能让我上去喝杯热水？”
鹿青倪：诡计多端。
她终究还是心软，放他上楼了。
这是游嘉赫第二次进鹿青倪的家。
第一次进来的时候，还是以倪津鹿同学朋友的身份，来给他过生日，结果一转眼，他已经变成倪津鹿的准姐夫了，哈哈哈哈哈！
鹿青倪站在玄关处，按了一下门口的开关，灯飞快地闪了起来。
鹿青倪：“……”
她把开关关了，又重新开了一下，灯垂死挣扎地闪了闪，最后彻底不亮了。
“搞什么。”鹿青倪嘀咕了一句，“昨天还没这么夸张。”
游嘉赫：“灯泡坏了？”
“嗯。”鹿青倪说，黑暗中传来她换鞋子的声音，“你等一等，我找双倪津鹿的拖鞋给你。”
今天不是周末，又是刚开学，倪津鹿不会来她家住的。
“啪”的一声，鹿青倪熟练地摸黑找到了倪津鹿的拖鞋，丢到了游嘉赫脚边。
随后，她走到客厅处，从客厅的墙壁上换了个灯开。
家里终于亮了。
游嘉赫换了鞋，走到玄关那坏了的灯泡底下，仰头看了看：“我帮你换吧。”
“你会换？”鹿青倪问。
“你这就是很普通的灯泡啊，有什么不会的。”游嘉赫说，“我电路板上的小灯泡经常被我拧坏，都熟能生巧了。”
鹿青倪当然不介意有个免费的劳动力帮自己换灯泡，她扒拉了一会抽屉，找出个备用灯泡来，又端了把椅子，放到灯下面。
“确定这里的电源关了吧？”游嘉赫站在椅子上，开玩笑道，“万一没关，你就真的只能回去和那些介绍对象相亲了。”
“呸。”鹿青倪瞪了他一眼，去确认了一眼这里的电源，折回来道，“我这还是间新房，不要给我找晦气。”
说罢，她站在了椅子边，仰着头看游嘉赫幻灯泡。
客厅里的光源不够亮，没法照清天花板上的细节，鹿青倪就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替游嘉赫打光。
游嘉赫把旧灯泡拧下来，微微弯腰，交到了鹿青倪手里。
因为最初的通电，灯泡还有一些微微的余温。
“愣着干什么，把新灯泡给我呀。”游嘉赫催促。
“……哦。”
鹿青倪拆了新灯泡，递给游嘉赫。
不远处客厅大灯的浅金色灯光与手机手电筒雪白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映得游嘉赫背后暖融温情，脸上却一片严肃认真。
灯泡换得很快，游嘉赫叉着腰，指挥鹿青倪再打开试试。
啪嗒，开关按下，玄关处的灯前所未有地亮。
“这不就好了吗，多简单。”游嘉赫跳下椅子，得意洋洋地把椅子搬回去，掸了掸手道，“唉，鹿老师，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呀。”
一抬头，却发现鹿青倪正盯着他看。
“怎么了？”游嘉赫顿住，“不会是被我换灯泡的英姿迷倒了吧？”
鹿青倪走过来，按住他的肩膀，踮起脚飞快地亲了他一下。
“游嘉赫，你要是还会修水管换锁头的话，就更迷人了。”
游嘉赫：“……你这不是新房吗？”
“哦，我说的是以后。”鹿青倪慢吞吞地说，“我刚才想了一下，倪津鹿个没用的东西，连灯泡也不会换，根本没有遗传到我爸的优秀基因。”
在她家里，她的卧房顶灯设计极其复杂，由许多个小灯泡共同组成，每次坏都要坏一片，都由她的爸爸一个一个手动换新，一边换一边骂当初脑子进水了才会同意鹿青倪买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虽然骂骂咧咧，但是照干不误，那么多年，也从来没换成过简单的顶灯。
很多个夜晚，倪爸站在凳子上换灯泡，鹿妈就站在凳子旁边，给他递工具，顺便护着他，防止他不慎从凳子上摔下来。
鹿青倪一直是以旁观者的姿态看待这个场景的。
直到刚才，她忽然体验到了母亲的视角。
“以后我家坏了东西，都找你行吗？”鹿青倪歪头问。
游嘉赫矜持道：“维修工大爷上门一次还要五十块起步呢，我这种青年才俊，只能更贵。”
“啊？我还以为你免费呢，谈钱多伤感情啊。”鹿青倪蹙了眉。
“想要不伤感情也不是不可以。”游嘉赫伸出手，抹开她的眉头，顺势也捏了一把她的脸，低头亲了上去，“给我一个感情的证明，我就给你打一辈子白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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