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散开,  晨曦散落下金色的光芒,清浅的,温柔的。天空蓝的仿佛油彩画,  梨落石桥两侧渐渐热闹起来。

    来来往往的人都要瞧上他们一眼,这些人里不泛藏岭认识的,她只觉得一股热气顺着脖子往天灵盖直涌。下意识地想躲开眼前的男人,  全然忘了自己坐在在桥栏上的现状,她一动想避开和他的气息接触,  整个人就重心不稳朝后仰过去——

    “啊——”她惊叫出声,小姑娘慌乱中两只小手在半空中挥了挥,  想抓住点什么。

    顾以南撑在她身侧的手迅速抬起来去扶,  紧紧揽着她的腰,将人从半空中往自己怀里带。

    他用了力气,  手臂上青筋拢起。

    她几乎是被他猛带着,狠狠的扑进他的怀里。

    鼻尖撞在他的胸膛上,  蹭着他的衣料,  紧贴着他的身子滑了下来,脚尖猝不及防踩在他的鞋子上。

    小姑娘战栗着,手指还紧紧揪着他的衣袖。察觉到他低头看她,  赌气般的死死揪着他衣袖,  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里,  不让他看。

    她头上那朵小花苞也随着她轻颤着。

    “都怪你,我要是掉下去摔死了,  你赔!”孩子气的咒骂,声音闷闷地,  她的脑袋依旧埋着,  不出来。

    他一愣,  随即无奈的一笑,伸手在她的后背轻拍着,哄孩子一样的语气:“怪我。”

    “哼。”她小肩膀一甩,不让他碰,却又死死抱着他,不抬头。

    大朵大朵绵软的白云假的一样低垂在天边,像白色海浪,风一吹,云浪跟着跑。

    阳光像是播种撒下的金色麦田,跟着云朵的阴影跑。

    金色阳光沿着青瓦洒落,给仙姑庙镀上一层金边。

    庙宇内,红色丝绸系成的绸花高悬在赤红的柱子上,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能看到丝丝缕缕的金光中漂浮的灰尘。

    藏岭坐在小凳子上,眼圈泛红,别过脸去,不看面前的男人。

    男人瘦削颀长,影子垂落在她面前,挡住了刺眼的阳谷。

    唯一一个小凳子让给她坐着了,顾以南也不恼,反而从容淡定地在她面前蹲下来,手指慵懒的下垂。

    她不答话,吸溜着鼻子。

    安静地庙宇内,只听到她吸溜吸溜的声音。

    “再吸就吸到脑子里去了,会变傻。”他冷不丁来了一句。

    “噗嗤。”红着眼睛的小姑娘被他这冷幽默逗得笑出声来,还喷出来个大大的鼻涕泡,“啪”地一下就灭了。

    她有些羞赧,虽然和顾以南已经这么熟悉了,但是未免有点尴尬。

    “擦擦。”面前递来条手帕。

    棕褐色的,带着明黄色的四边角暗纹。

    拿起来带着丝绸的了凉意。

    她瘪瘪嘴,接过,还小声咕哝着:“一个大老爷们还随身带着手帕。”

    她的碎碎念被他一字不差的听进耳朵里,却像纵容卧在腿上玩毛线团的小猫一般,不予计较。

    等她擦完了,他才开口。

    “泠泠。”

    他叫她小名的时候,两个字清冷似雪,恍惚正应了她的名字。

    泠——清凉的水声。

    阳光渐斜,落进他湛蓝的眸子里,金色与冷清的蓝色交融,奇异蛊人。

    他喉结滚了滚,似是在斟酌着措辞。

    指尖不由自主的在门框上一下一下轻点着。

    他的家庭,他的成长环境从小就教会他,喜欢一样的东西必须去拼尽全力去争取,去抢夺,不然这样东西就永远不可能属于你。

    保护母亲是,留学回国也是。

    所以他对待藏岭,下意识的选择了这种方式。

    “书上有句话说的好。”

    “爱一个人,就有了软肋,同时也有了铠甲。”

    曾经他以为枉顾她意愿的,这种以结婚关系句可以将她留在他的身边,就足够了。他以为时间漫长,可以慢慢等她接受,她总有接受的那一天,直到——

    他眼眸微眯,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落下一扇阴影:“看到你不开心,我也会难过,看到你受伤,我也会心痛。”

    “你是铠甲,也是软肋。”

    他笑,声音清澈却浸透了力量:“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爱一个是这样的感受。想把她留在身边,又害怕她受伤,害怕她不开心。”

    “爱原来不是强弩之末,不是束身就缚,而是花团锦簇,比翼齐飞。”

    他抬眸,无比认真地看向她。

    “唐诗在走之前,来找过我一趟,我知道你有不想提及,陷入无端痛苦害怕被触及的回忆。

    知道你害怕被人一次又一次抛下。知道你极度没有安全感,不敢敞开心扉走向任何人。”

    “泠泠,如果从我这边,到你那边,有一百步。”

    “我来走一百步。”

    “你退一步,我便跟一步。”

    “你不敢走向我,那我来奔向你。”

    “别怕,有我。”

    他的目光炙热而有力量,明明是清冷的浅蓝色眸子,却好似能融化冰雪。

    安静的庙宇里,仙姑像慈眉善目的看着渺小的她,似在微笑,似在点头。

    藏岭好像听到自己胸腔里,一声接一声的心跳,振破耳膜,撕开血肉,想跳出胸膛,来表达这满腔的欢喜。

    她双手揪紧了衣摆,不知如何作答,揪得指尖都泛了白,还无意识的揪着。

    他看到,伸手,将她的小手拢进手掌里。

    她颤抖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他指尖微凉,温柔的将她的指尖一点一点的掰开。

    他说:“泠泠,我不逼迫你。”

    “你慢慢想。”

    她抬头。

    却触及他太多炽热犀利得目光,吓得将头又垂下来。

    他弯了弯唇角,牵了她的手,往仙姑庙外头走去。

    外面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小商小贩,操着南江方言吆喝着。

    “如果你哪怕有一点点对我的好感,就去找我。”他牵着她的手,将人护在怀里,穿过街道。

    他逼迫她现在就喜欢他,回应他浓烈炙热的感情,他只要那一点点的好感。

    他便走向她。

    有一百步,那便走一百步。

    有一千步,那便走一千步。

    “日落之前,去找我。”他说。

    金色的阳光漫山遍野的洒落下来。

    他们穿过梨落石桥,她望着结了冰的翠玉湖,突然问道:“如果日落之前我没去找你呢?”

    他但笑不语。

    金色阳光洒落在他的眉眼之上,仿佛是烈焰中的冰雪。

    藏岭突然想起,他刚刚说的你是铠甲,也是软肋。

    她的心无可抑制的抖了一下。

    “你就要离开是不是?”她问。

    蔵家的院子就在翠玉湖边。

    进门时,檐上的积雪融化,往下淌落,冰凉的水滴落下来,像是在她心里下了一场雨,湿落落的。

    他抬手遮在她头顶。

    水滴没落在她身上,却落进了心里。

    木木不知何时早就跑回了家,见到藏岭进门,兴奋的“汪汪”直叫,小尾巴在半空晃得跟电风扇似得。

    照壁上映着葡萄架的影子,风一吹,细白的雪粒子随风而落,影子投到照壁上,像邂逅了一场花开。

    藏岭回家就去厨房找张嫂,帮忙做午饭。

    蔵白杰她们回来了,午饭肯定要多加几副筷子。陈玉小时候也在南江上过一段时间的高中,据蔵叶说,表姐在学校人缘极好,经常带朋友来家里玩。如此想来,陈玉在过年回南江,保不齐午饭邀请朋友来家里一起吃,张嫂一个可能忙不过来。

    “这是刚回来?”看见藏岭熟门熟路的进了厨房低着头系围裙,张嫂笑眯眯的问。

    “嗯,来找点事情做。”藏岭系好围裙,搬了小凳子将装着蘑菇的小木盆搬过来,接了水来回揉搓。

    她必须找点事情来做,远离他的,不然就控制不住想起他。

    思绪真是一团乱麻。

    一想到他要离开,她的心就又酸又涩。

    “泠泠啊。”洗到一半,张嫂突然凑过来,笑得慈眉善目,问道:“和顾二公子相处的还好吗?他对你好不好哩?”

    不得不说,女人八卦的本质真是难以遮掩,尤其在中年妇女身上。

    藏岭掰蘑菇的手顿了一下。

    他对她好吗?

    好像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慢慢渗透进了她的生活。

    瞧见她这幅样子,张嫂笑了:“常常听老爷子说给我们家泠泠找对了人,甚至这次过年,嫁人的姑娘本应该回婆婆家的,以南前两天亲自打电话跟蔵老爷子说,你想家想得紧,他来回两边做工作,还亲自陪你回这边来过年。”

    她一愣。

    张嫂一低头,就看到小姑娘杏眼清澈黑亮,似乎带着层薄薄的雾气,秀气的柳叶眉蹙着,满是忧虑之色。

    藏岭蹙着眉,她真的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明明结婚之后该回顾以南父母那边过年,为什么他却陪自己来了南江。

    好像,他默默做了许多。

    她手指微颤抖。

    帮张嫂做完午饭,藏岭回卧室去换衣服。

    卧室的窗帘被人拉开,冬季并不多见的阳光暖暖的倾洒进来。

    床上只剩她的那一床被子。

    他的枕头被子都不见了。

    她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急速下坠,伸手出去却抓不住,心也跟着一起失重下坠。

    她急急地冲进浴室,果然,男人的毛巾牙刷也都被带走了,只留下她的洗漱用品,放在洗手池边缘,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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