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岭抬头,  四周仿佛瞬间暗沉了下去,观众关心惊讶的表情,台下陈思思幸灾乐祸的笑脸,  通通消失不见。

    眼前是漫天的飞雪,浩浩荡荡,飞花一样,  她晃了晃沉重的脑袋,鼻尖嗅到淡淡的香气,  整个人一愣,坐直。

    “怎么了泠泠?做噩梦了?”身边是林淑华恬静的笑容。

    藏岭一惊,  周遭是飞逝而过的景物,  出租车里温暖,安逸。

    “妈妈,  我们快下车。”她一把抓住林淑华的袖子。

    “泠泠别怕,妈妈在呢。”林淑华轻轻将她搂进怀里,  轻怕着后背。

    “不——妈妈!”她张口欲再说什么,  在巨大的撞击声中,火光冲天,灼热席卷了她的全身。

    在最后一瞬间,  林淑华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  死死抱住。

    雪越下越大,  却扑不灭满眼的炽热。

    她好像是醒着,又像是睡了,  浑浑噩噩。

    “泠泠,站起来。”再睁眼,  是在宽大明净的舞蹈教室里,  她旋转时跌倒了,  女人站在镜子前,看着她。

    “泠泠,站起来。”清绝好听的声线在嘈杂中响起来。仿佛隔绝了所有杂音,在这一瞬,清晰的传入她的耳朵里。

    她抬眼,女人的身影渐渐模糊,男人浅蓝色的眸子就那么看着她,舞台的灯光落了一点在他的眸子里,剔透纯净。

    一时间,雪停,周遭的喧闹潮水般的回归于耳中,她跌倒在舞台上,清晰的感受到观众的情绪,自己的情绪。

    她怔忪地看了眼铺散的裙摆,又看了眼台下,惊住。

    刚刚她自以为是幻想的男人,端端正正的坐在第一排,正中间,浅蓝色的眸子遥远地望过来。

    顾以南。

    所以,刚刚的不是幻觉。

    真的是他在叫她吗?

    最后一个鼓点响起,台上的女孩像是蝴蝶一样,突然旋转而起,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是风,是云,是雨,是雪,是人山河,也是人间。

    翠绿色的飘带不知何时落了,乌黑的长发散落开来。

    最后的快转一气呵成,气韵天成,锋芒毕露。

    仿佛她就是山河万里最美的那一抹色彩。

    一曲舞,惊艳了台下的每一位观众。

    随着音乐的停止,她像屹立在花瓣上的蝴蝶,停止了转动。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短短几秒钟的寂静,掌声潮水般响起,几乎要把大礼堂的屋顶掀翻。

    学生会的成员连忙去台下维持秩序。

    藏岭缓缓鞠躬,裙摆在空中划过蹁跹的弧度,然后落下,宛如落了一地花开。

    灯光亮起时,她再看时第一排中间的那个位置空空如也,仿佛他从没来过。

    报幕员上台。

    藏岭拎着裙摆下了台。

    进了后台,她去更衣室将舞裙换了下来,叠好,装进背包里。

    音乐声响起,台上新的节目还在继续。

    换裙子的时候藏岭有些腿软,说不上是紧张得还是激动。

    跟负责老师说了一声,她就背着包出了大礼堂。

    天色已经黑透,头顶着寂静的星辰,她沿着大礼堂后门的小径一路向前,灯光昏暗,脚下的路看不真切,她走的格外小心,一小步一小步。

    “藏岭!”身后有人叫她。

    藏岭停住脚步。

    是陈思思,气喘吁吁的追上来。

    藏岭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她,乌黑的眸子清澈如水,没带着一丝胜利者的高傲或者炫耀。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月光下等她。

    月色下少女的面容带着一种清冷的绝美,竟让陈思思也惊艳了一瞬。

    陈思思反应过来,将眸中的惊艳掩藏,昂着头走到藏岭身边,说:“今天是我技不如人,输给你。”

    这姑娘倒是敞亮,藏岭笑了起来:“我没和你争什么,没有比赛,何来输赢。”

    陈思思瞪大了眼睛,眼见藏岭转身就要走,赶紧开口:“等一下。”

    “怎么了?”藏岭疑惑。

    “就是,就是想问问你怎么在几天之内把舞蹈,跳得那么好的?”

    藏岭幽幽地看她一眼,佯装思考状说:“咱们就是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是我之前学过舞蹈呢?”

    直到藏岭走远了,陈思思还在风中凌乱。

    学过舞蹈?

    学过舞蹈为什么一直避开学校和班级举办的舞蹈活动啊?健美操藏岭还请假了,跳的那么好却偏偏避开,真是奇怪。

    大礼堂里传来隐隐约约传来音乐声,在月光一般的吉他声中,藏岭扶着树干,停在小径的尽头,那边通往宽大的柏油马路。

    月光纯净皎洁,风吹树梢发出沙沙声,婆娑的树影摇晃,藏岭抬眼,看到了被温柔月光笼罩住的人。

    顾以南轻垂着眉眼,站在一簇紫叶李旁,穿着紫红色的低领无袖线织薄毛衣,里面是更深一度的酒红色衬衫,袖口是纯黑色的,解开,袖子挽至手肘。

    他修长的手指扣着手机,放至耳边,正在同人说着什么,开口是低醇性感的法语,被他清冷的声线一浸,在月色下像梦陇法国波尔多干,轻轻一摇晃,都是水晶般的红,浓醇的酒香。

    不得不说,顾以南衣品是真的好。

    藏岭抿了抿唇,放轻了脚步,不去打扰他,也怕惊扰了这美。

    “泠泠。”他叫住她,说得是中文。

    藏岭一惊,去看他。

    顾以南有条不紊地对电话那边的人说着什么,又换回了法语。

    可是他刚刚叫了她,她又总不能视而不见走开吧。

    迎面秋初的风吹来,有些凉,藏岭坐在石子路边的长条木椅上,从包里摸出唇膏,没找到小镜子,她小袋鼠一样四处张望了番,看到不远处的一小滩积水,抱着小书包挪过去,对着水面,细细地涂着唇膏,连男人什么时候打完电话走到她身后都未曾察觉。

    凉风拂过,几缕散落的发丝粘在刚刚涂完唇膏的唇瓣上。藏岭伸手拈下来,有又几缕被风吹粘上。

    反反复复,她索性放弃。

    今天出门时带的那根翠绿色的发带早不知道掉到哪里去。

    她悻悻地站起身来,轻轻回头,鼻翼扫到男人的毛衣上,淡淡的琥珀木香,柔软又绵密。

    她一惊,小动物般地想后退,却忘了后面是一小滩积水。

    顾以南眼疾手快,在她腰间揽了一把,没让她一脚退进水里。

    “呼,吓死我了。”藏岭伸出小手连连拍着胸脯,月色下脸颊红扑扑地。

    现在在他面前,她不似以往那般拘谨了,放开了些。

    顾以南垂眸看了眼她散落的发丝,问:“没拿发绳?”

    “本来带了,可能再更衣室弄丢了吧。”她抬眼看他,笑了一下:“我宿舍还有的。”

    “嗯。”他轻应一声,又说“转过去。”

    她不明所以地蹙起好看的柳叶眉,却依旧听话地转过身去。

    少女的长发蓬松,发丝很细,绸缎一样摆荡到腰际。

    顾以南不禁想到那天在明媚的黄昏里,她的脊背,粉嫩,能看到一条漂亮的脊椎沟蜿蜒向下,纤细的腰肢上勾着一点粉色的布料。

    他伸出手来,以指为梳,从她的发丝间穿过。一根根的指,白皙若玉,指节削薄。

    她的发质极软,据说,头发软的人最容易心软。

    他的眸子晶莹剔透,专注前方。手指将她的发丝一缕一缕地分开。

    发丝被分开时细微的力量轻轻牵扯着头皮,酥酥麻麻的细小力量,却那么清晰,让藏岭垂在两侧手攥紧了裙摆,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在帮她编头发。

    这么不可思议,她从未曾企及的,却真实地发生了。

    金黄色的桂花瓣被晚风垂落,飘了几瓣在她的发丝上,几瓣在他的肩头。

    她的裙摆被风吹得翩跹,鼓动又落下,懒懒地耷在脚边的月季花上,引得她低垂了眉眼看过去,却看到了他们的影子——

    高大的男子笼着娇小的少女,金黄粉白的花瓣在风中翻飞,他们的影子交叠着,错位着,缠绵悱恻。

    看得藏岭红了耳朵。

    少女的耳珠小巧,像夏日的冰镇荔枝,剥去硬壳,露出的果肉,白嫩,牛奶一样。

    此刻却染上淡淡的红晕,白里透粉,粉中带红,煞是好看。

    藏岭的长发被编成了好看的鱼骨辫,两侧垂了些碎发下来,衬得她脸庞愈发小巧精致。

    发尾处却是散开的,没有发绳。

    顾以南浅蓝的眸子思考了一瞬,一手掐住她的发尾,一手抬起,解了衬衫上的领带,缓缓穿过她的发尾,系住。

    赤红色的烫金暗纹,布料柔滑,穿过她黑色的发,带着一种妖冶惑人的美。

    “好了吗?”察觉到他松了手,藏岭问道。

    “等一下。”他淡淡出声。

    抬手摘了几朵淡粉色的木芙蓉,零散的别在鱼骨辫上,像是落了一整个春天。

    “好了。”

    面前背对他的人儿转过身来,大眼清清亮亮地,里面藏进了弯钩皎洁的月亮,还有细小的星。

    她“腾腾腾”地跑到刚刚的小水洼前,蹲下来,扭来扭去都看不到后面,有些恼气的撅起嘴巴,这幅孩子气的模样让顾以南觉得好笑。

    他走过去,在她身后俯下身来。

    “泠泠,看我的眼睛。”他说。

    她蹲在他的影子下,望向水面上,他湛蓝色的眸子。

    里面盛着她,小小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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