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  男人甫一摘下眼镜后,那冷松浸浸,白雪泠泠的气质倏然一变,  像是极致危险的白玫瑰,刺上沾着致命的毒,却俊美诱人。

    青松清隽,  俊美倜傥,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一个拒人以千里之外,一个极致危险。

    却在顾以南身上相得益彰的融洽。

    -

    唐诗一出院门就看到这样一幕,  小姑娘粉颊上还带着泪水,  黑白分明地澄澈眸子瞪得老大,她本就个子娇小,  整个人被笼罩进面前男人的阴影里,瑟缩着想躲,  却被男人抬手轻而易举的扣住后脑勺,  弯下腰来。

    那俊美男人周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好像下一秒就要把藏岭拆吞吃入腹中。

    唐诗看得脑瓜子“嗡”地一声几乎炸裂开。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以一副母鸡护小鸡的姿势大踏步地走过去,  一把将还在发愣的(吓到腿软)藏岭扯到身后,  护得严严实实得,  抬头怒瞪着面前的男人:“你谁啊?当众对我宝贝耍流氓啊?”

    顾以南眼神轻飘飘地绕过唐诗,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似得,  薄唇轻启:“让开。”

    他明明神色不温不火,唇角还浅浅勾着,  语气却不容置疑。

    “你”唐诗当然袒护小姐妹到底,  双手一张,  寸步不让,正准备反唇相讥,旁边一股力道轻柔地牵过她的手腕,用了巧劲儿将她一拽。

    “喂?你干嘛?”看清来人,唐诗挣扎着想把手腕从苏澄的手中挣脱出来。

    这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斯斯文文的,劲儿怎么这么大?

    “快给老娘放手!”唐诗恼怒,伸脚去踹他,却被苏澄好整以暇的躲过,将踢踢腾腾的女生圈进怀里,低下头,认真的看着她道:“别惹他。想救你的小姐妹就别惹他。”

    这个“他”,说得是顾以南。

    作为顾以南的好友,苏澄是知道这人的脾性的,平时清清冷冷,漠不关心,其他事就算翻了天也不计较,但是,但凡顾以南认真起来,招惹到他的,挡了他路的人或事,从来落不到好下场。

    这人心狠手辣,不讲情分。

    看刚刚那情形,那双湛蓝色的眸子里情绪翻滚,唐诗这个时候冲上去,真是不明智之举。

    月色下,他的瞳眸漆黑且认真,收起了往常总是笑眯眯的表情,温柔且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唐诗突然就噤了声,被他拉着,绕过巷尾。

    -

    顾以南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五黑漂亮的眼睛几乎在唐诗冲过来的一刹那就亮了起来,然后随着苏澄过来将人拉走,远走越远,越来越暗,到最后两人走过巷尾的时候,藏岭的脖子伸得老长,狐獴一样睁着饱含殷切希望的大眼睛看着两人的身影一点点消失。

    真像主人离去时,可怜巴巴地瞅着主人拿钥匙,背着包,出去上班的宠物。

    不难想象到,大门关闭的一瞬间,亮闪闪的眼睛会瞬间暗下去,蔫巴巴地趴在沙发上等着主人回家,一等就是一天,从晨光熹微等到日落黄昏。

    顾以南看着,突然就想,被这样可爱的一只小宠物赋予全部的信任和依赖,似乎也不错。

    可面前的小宠物心思不在他上面,全身的情绪都透着一股子“蔫了吧唧”“我的救世主走了”“我该怎么办”“还要面对眼前这个狗男人”的气息。

    绝望,又丧,是现在藏岭内心的真实写照。

    唯一能解救她于水火之中的人当了逃兵。

    顾以南微微直起身子。

    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焦灼的压迫感消失了些许。

    随着他的动作,藏岭抬头看向他。

    湛蓝色的眸子被月光笼罩,像是浸了霜。没了那层镜片的遮挡,多了几分柔软。

    她干净澄澈的目光就那样直愣愣地撞进了那湖冰蓝色里。

    莽撞、干净。

    藏岭歪了歪脑袋,奇怪的是,他的眸子平淡,好像还带着淡淡地笑意,并没有撞破她骂他的那种愤怒。

    零星有从青柏巷里来往的路人看向他们。

    英俊高大的男人和娇小漂亮的女孩子站在一起,像在含情脉脉的对视。

    “那个,没啥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哈。”藏岭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火速立定转身,准备逃之夭夭溜之大吉。

    顾以南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仿佛是觉得她这慌张的举动带着几分孩子气。

    他长腿一迈,轻松跟上她的步子,淡淡道:“一起走。”

    啥?一起走?她可以说她想么?

    藏岭老老实实的跟在男人的身后,内心腹诽半晌,却连个屁也不敢蹦一声。

    出了青柏巷,不情不愿跟在身后的小姑娘突然开口:“顾先生,我晚上吃的有点多,溜达着去公交车站坐公交就好了,就不麻烦您了。”

    看出来她在找理由开溜,铁了心不和他一道走。

    藏岭本来以为他会找三言两句将她的话怼回去,毕竟她刚刚骂他骂得很难听。

    不料,男人只是垂眸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抬手将眼镜戴上,凉薄的镜片遮住他淡蓝色的眼睛,像隔着烟雾山水与她对望。

    凉如冬季寒梅,雪落纷纷。

    他没有勉强她,开口只是淡淡一个字。

    “好。”

    藏岭抓紧了小包包的袋子。

    却没想到,顾以南真的没有为难她。

    他不着痕迹的往前买了一步,站在斑马线边等着过马路,夜风将他墨色的碎发吹起来一些,衬得他面庞如玉,引得路人频频回头观望。

    藏岭看了一阵,想起来唐诗,她低下头去包里翻出手机时才绝望地发现没电关机了。

    她压根没真的想挤公交车啊,现在看来只能沦落到挤公交了,因为她包包里只有个一块的钢镚了,还是n天前买水剩下的。

    走到公交车站,藏岭有些茫然的看了半天站牌上的线路,一转头,看到周遭等公交的人都带着口罩。

    藏岭:!!!

    她连口罩都没带,怎么做公交车?

    真是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

    问了一圈,公交车站等车的加班族都是双目无光呆滞的摇头,没有多余的口罩。

    她心一凉,一屁股就坐在站台边上。

    背对着马路,面朝着非机动车道。

    时不时有飞驰而过的车灯一晃而过,下晚班的,送外卖的,高中下晚自习的学生。

    每个人都忙忙碌碌。

    唯独她,抱成一小团,独自安静成一个小角落。

    每次遇到顾以南都没有什么好事。

    她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一束刺眼的蓝色车灯晃进她的眼底。

    藏岭眯了眯,刚想往后挪挪,给这车腾地儿的时候,不经意地一瞥看到驾驶座的方浩。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连忙站起身,双手挥舞着:“方浩!方浩!”

    车子在她面前稳稳地停了下来。

    车窗缓缓落下,方浩一脸的迷茫看着她。

    “方浩,你带多余的口罩了吗?”藏岭眼巴巴凑过来。

    “您是?”方浩一瞬间没认出眼前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是谁。

    后车门被人轻轻打开,男人下车,几步走到藏岭面前。

    他缓缓俯下身,修长的手指一勾,将耳罩勾在她的小耳朵上。

    一瞬间,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

    顾以南的动作却格外绅士,礼貌疏离,仿佛就只是单纯的给她带个口罩。

    蓝色的眼眸认真的看着她的耳垂处。

    他的手指微凉,轻轻扫过她柔软的耳朵。

    口罩质地绵软,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琥珀木香。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看不见她的尴尬,反身上车。

    车子缓缓离去。

    藏岭站在原地,长发被车子离开的气流带的飘荡,美丽异常。

    她精美的容颜被口罩遮挡住,只留了一双黑眸。

    指尖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她低下头,看到了死死攥在手里的眼镜。

    她猛地在原地愣住。

    -

    【是唐诗不是宋词:死丫头,你今天怎么回事?】

    【是唐诗不是宋词:看到我的消息赶快给老娘回消息。】

    【是唐诗不是宋词:你敢夜不归家老娘就报警了!听到没?!!!】

    藏岭回家手机刚刚充上电开机,就极其有经验的把手机拿的远远的,远离自己的耳朵,举在半空中。

    “叮咚”“叮咚”“叮咚”

    微信的提示音响简直连成了一首克罗地亚狂想曲。

    【羊崽子:我到家了。】

    此时唐诗正懒洋洋的在椅子上敷面膜,手指在键盘在已经拨了一个“1”字,怕是藏岭的消息再晚回几秒,这110都已经拨出去了。

    【是唐诗不是宋词:交代吧。】

    【羊崽子:交代什么?】

    【是唐诗不是宋词:该交代的都老实招了。】

    【羊崽子:大哭jpg】

    藏岭吸了吸鼻子,老老实实的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招了。

    【羊崽子:怎么办?我觉得我要凉了。】

    那边顿了顿,半晌,才回复消息。

    藏岭本来“挺尸”一样瘫在床上,听到消息提示音,一激灵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手机。

    【是唐诗不是宋词:要不投湖自尽?以证清白?】

    【是唐诗不是宋词:我看你家小区的那个人工湖就不错。】

    藏岭:

    她这是交的什么损友?

    -

    夜色如水般深沉,是近似于蓝天鹅绒的深色。

    车子缓缓开出一截,坐在后座上的男人微抬了抬头,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了下来,闭上眼,揉了揉眉骨。

    路灯的灯光随着车子的移动倏忽而过,将他棱角分明地脸衬得光暗分明。

    他睁开眼时,湛蓝色的眸子里已然一片清明。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竟然回想起那个小小的身影,小胳膊小腿儿的小姑娘,跳起来都没他高,明明自己很弱小却义愤填膺地维护着比她还弱小的生命。

    小姑娘蹲下时,眉眼格外地温柔。骂他坏话的时候,那张小脸上的表情却更加鲜活起来,仿佛最精美的瓷器染上了色彩。

    让他想到北宋的汝窑天釉洗。

    盈盈一水间,翠绿清透。

    “方浩。”

    “前面的青柏巷有条小流浪狗,你一会儿让人送去宠物店,洗干净,先养着。”

    方浩开车扶着方向盘的手一抖,差点没控制住一脚闷在油门上。

    他稳了稳心神,努力把那句“老板你是不是被人移魂了”这个疑问咽下去。

    于是就出现了以下极具戏剧性的这一幕——

    夜半时分,几个身着深蓝色制服的东城最规整最优秀的保镖们,半猫着腰院墙下,树荫里,学着狗叫一边极力压制声音,一边找狗。

    东边的一户人家的院子门打开,一个抱着木盆的中年男人出来倒水,本来惺忪的半闭着眼睛,结果看到本来就狭窄的小巷子里乌泱泱地挤满了身强力壮的男人,像极了百鬼夜游,吓得他腿一软,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

    周六的清晨,鸟雀啾鸣声悦耳。

    藏岭在柔软的大床上睁开眼睛。阳光从窗帘未合拢的缝隙里倾洒进来,有些刺眼。

    她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赖了会儿床,然后才慢吞吞的下床洗漱。

    将主卧门推开,看到空荡荡的餐桌时,藏岭愣了足足三秒钟,才想起来,今天是中秋节,家里请来做饭打扫的阿姨昨天就和她请假了。

    她眯起眼睛看了看窗外几乎能晃死人的刺眼阳光,又打开齐刷刷摆放着可乐酸奶各种气泡水的冰箱,不死思心地扒拉了一下里面,连颗蛋都没有。

    可是外面看着那么热,真的不想出去买菜啊。

    难倒她这个双休日要在家里被饿死了吗?

    可惜,藏某人现在一点儿求生的欲望都没有,她穿着拖鞋拿了罐酸奶,慢吞吞地往客厅沙发上一瘫,打开手机,将里面的美团外卖app打开。

    还没来得及纠结点什么外卖当早餐,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微微:藏老师,你在吗?】

    【微微:图片jpg】

    【微微:这是我们根据漫画男女主的人物形象做出的人设图。】

    【微微:因为是少女恋爱养成游戏,以女性玩家为大部分受众群体,涉及到男主的形象不一定迎合所有的玩家的口味,所以增加了几位男主,设置了多种支线任务。】

    【微微:“图片jpg”】

    【微微:然后我们工作室方面在游戏预热时发微博了解到,可能现在的小女生比较吃男二类型的男主,于是我们把主线剧情改成男二和女主的故事发展。】

    看到这里,藏岭原本混沌的脑瓜子“嗡”地一热,手里的酸奶罐子因为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表面上凝结了薄薄地一层水珠,顺着她的手心滴到睡裙上她都没有发觉。

    微微是买下藏岭漫画《青柠》游戏改编版权的柏悦工作室小顾问,在签约电子合同的时候就负责联系藏岭的人,至于改编开发一系列的事情都是由柏悦那边自主制作,藏岭也只是在签订合同的时候发了条微博。其余的一切进程都是在微微这里了解个大概。

    微微发来的图片除了有《青柠》里的男主女主之外,还把许多男配角的人设图发了过来,为了迎合女生玩家的审美,颜值都齐刷刷地往上提了不止一个度。

    当时签合同时,青柏那边明明说的是保留漫画的主要剧情,比如藏岭最为担心的男主女主1v1的恋爱,不要掺杂和其他人的爱情线,青柏那边也是口口答应过的。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一阵气血往头上翻涌,连打字的手被气的颤抖。

    【羊崽子:可是我们在签合同前明明说的保留男女主1v1的爱情线。】

    【羊崽子:并且我的漫画里是男主女主走到故事结尾,你突然把男二替换上来,并且没有和我商量,这就是你们的合作态度?】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微微:青柏是和您签了游戏改编权的,我们这边是有权利改编的。】

    【微微:而且我们的人设图都是按照漫画里的1:1还原的,对于宣传您的漫画也有好处。】

    看到这回复藏岭只想冷笑,她的漫画还用得着一个游戏工作室来给她宣传。

    【羊崽子:我不同意。】

    【羊崽子:这已经不是改编了,是在篡改。】

    这次微微那边一直没有回消息了,似乎是懒得和她解释,反正已经签了合同,他们为了盈利就可以改编游戏里的人物设定。

    这发来的几条微信消息,瞬间让藏岭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下一层楼。

    她的内心燃烧起满腔的怒火,将刚刚的聊天记录一条条勾选,转发给了唐诗。

    【羊崽子:看看,顾以南手下的工作室和他的人一样心黑,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羊崽子:我头一次听说改编把男主改没了的。】

    【羊崽子:呜呜呜呜,妈妈的男主崽崽啊,是妈妈对不起你,把你卖给了后妈。】

    【是唐诗不是宋词:你咋戏那么多。】

    【是唐诗不是宋词:现在只有两个解决办法。】

    【是唐诗不是宋词:第一,和负责人协商。第二,出更高的价格,把版权买回来。】

    【羊崽子:我穷】

    感叹完这一句,藏岭打开和微微的聊天窗口,接连发了好几句消息都入石沉大海。

    不是忙就是故意不想搭理她,就先前她俩儿的一番聊天来看,后者的概率占9999。

    藏岭就这么瘫在沙发上和天花板大眼瞪小眼耗过了一个上午,肚子一直“咕咕”叫个不停,身体提醒她,该补充食物了,她才不情不愿的,迫不得已起身,去厨房窸窸窣窣翻找一阵儿,在橱子里找到一包泡面,不知道过没过期,反正能填饱肚子就行。

    起锅,烧水,煮面。

    她站在电磁炉边,有些迷茫地盯着锅里“咕嘟咕嘟”翻腾的白色泡沫,面条也跟在在水里翻滚着。

    直到手指尖被溢出地热水烫了一下,她才如梦初醒般的尖叫着跳起来,手忙脚乱的想关电磁炉,但是白色的面汤已经溢出来,滴在按键上,顺着台子往下流,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几滴溅到她的脚指头上,烫的白嫩的皮肤红了一大块。

    这时候,一直大手突然从她身后伸出来,拿了桌子上的抹布调低了电磁炉的档位。

    锅里往外溢出的的白色泡沫落潮一样退了下去,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弯腰取了双筷子搅动了两下锅里的面条。

    白色的面条乖顺的伏贴下来。

    藏岭一惊,茫然的转过身来,对上男人湛蓝的眸子。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

    规整的深蓝色的西装,没有一丝皱褶。

    藏岭咽了咽口水,她觉得自己需要缓缓,这人为啥鬼魂一样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顾以南轻轻拉了她一下,将她拉到身后,将电关了,拿了抹布擦了擦溅的满流理台的面汤。

    他做这一切时微微弯着腰,裁剪得当的西装随着他的动作折出几丝流畅地褶皱。

    “顾顾先生怎么来了?”身后的小姑娘憋了半天结结巴巴憋出这一句。

    顾以南抬了抬眼,没看她,问道:“盛出来?”

    他手里拿着筷子。

    “我自己来就好。”她哪里敢用他这尊大佛来盛面,她怕折寿啊她。

    男人恍若没听到她说的话般,避了避。

    她过去接筷子的小手一下子抓在他的袖口处,入手的衣料光滑柔软。

    愣了一下,她快速收了回来,耳尖微微泛红。

    这般清冷谪仙般的人,现在竟然在厨房煮面条。

    真的是不真实。

    他动作熟稔的将面条盛进盘子里,看着白嫩的面条,问:“就这样吃?”

    “有榨菜的,我就着吃。”小姑娘仰着头,身上还穿着棉布睡裙,露着白藕般的纤细手臂,两只小手平举着向上,眼巴巴地等着他将盘子递给她。

    听到她这话,男人嗤笑一声,没说什么,转过身去,目光在调味料上浏览了一圈,取了几种瓶瓶罐罐,又拿了瓶新的麻酱,拧开,各种都倒了一些在碗里,搅拌均匀,再淋到面条上。

    “尝尝。”

    藏岭双手捧着盘子,端上了桌。

    这个动作神圣、庄重,这都快堪称一盘子圣面了,她都在纠结了一下,需不需要三跪九叩默念经文再动筷子吃面。

    麻酱浓稠的芝麻香扑面而来,令人食指大动。

    -

    “藏爷爷在南江做的玫瑰花月饼,托我带给你。”正在埋头吃面的藏岭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一口面噎住,梗咽在脖子里,上不来,下不去,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面前被人推过来一杯柠檬水。

    她一把抓过,来不及道谢,一通狂灌。

    那口不老实的面条终于咽了下去,她连连拍着胸脯,边道谢,边抬眼小心翼翼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他的衣袖上有点点氤氲下去的深蓝色点,是刚刚她太快抢水杯甩出去的水珠。

    顾以南慢条斯理的抽了张纸巾,在衣袖处压了压。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跟着打量他。

    湖泊深蓝色的西装,细看之下有蜿蜒自上而下的规律暗纹,多了一丝高雅。里面是深黑色的衬衫,领口的水晶扣规整的系好,搭配了条深绿色的渐变领带,领带上自上而下是星空、月亮、森林、夜莺、玫瑰的暗纹,衬得他清冷又神秘。

    顾以南简单的擦拭了下衣袖,一抬眼,看到这妮子正在好奇的盯着他的领带,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这一身唯独领带花纹多一些,早上本来准备换掉的,要替换的那条落在了车里,就带着这条去开会工作了,忙到现在都忘记了。

    真是个小孩子的心理,就喜欢这种花花绿绿的东西。

    他突然凑近几分,出声:“喜欢?”

    她一愣。

    “喜欢就送你。”

    他倾身,灵巧的长指绕着领带解了几下没解开,正好有电话打进来,他接了电话,边举着倾听边几步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子,一只手撑在餐桌边,将坐在凳子上的小姑娘困于胸膛于餐桌之间。

    不知道电话那边是出了什么紧急状况,里面的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顾以南开口淡淡安抚了两句,然后开始帮他分析解决办法,他的嗓音清清冷冷,宛如碎雪落于湖面上。

    此时他靠的极近,湛蓝色的眼眸看她一眼,示意她自己动手解领带。

    藏岭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伸直了胳膊,小心翼翼地去解领带。

    她的手在抖,解了几次也没能解开。

    顾以南打着电话,空出来的一只手倏地伸过来,将她的小手包裹在大掌里,带着她穿过缝隙,轻巧的解开。

    淡淡的琥珀木香萦绕在她鼻尖。

    他松开手,极其绅士的直起身子,后退几步,去窗边打电话去了。

    藏岭大脑一片空白,只余他靠过来时,几乎震破胸腔的轰鸣声吗,“咚咚咚”一跳比一跳快。

    她机械的坐在座位上吃着面,连顾以南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等回过神来时,看到了客厅整整齐齐摆放着的礼盒,除了藏爷爷寄过来的南江玫瑰月饼还有其他种类的月饼,几乎把玄关处摆满了。

    不一会儿,又传来敲门声。

    藏岭放下手里的平板电脑穿着拖鞋去开门。

    来人是个盘着头发的妇人,冲她笑笑,问:“是顾先生家吗?我是先生请来的中餐厨师。”

    “啊,是的是的。”藏岭受宠若惊往后退几步,让出位置让妇人进来,有些心有余悸的问:“顾先生今天中午要回来吃饭吗?”

    她内心祈祷着,可千万别回来。

    “顾先生说家里的厨师请了两天假,我来顶上,给夫人做饭就好,夫人您喜欢吃什么菜?有什么忌口吗?”妇人边进屋边询问着。

    一声“夫人”叫得藏岭头皮发麻。

    “没什么忌口,菜式你看着做就行,就是”藏岭有些心虚的指了指冰箱,“里面里食材可能不剩什么了。”

    妇人笑了笑,没说话,拎着自己的布袋子去厨房忙活了。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来的人是方浩,后面跟着几个人高力壮的男人,或拖或拽着泡沫箱子,箱子打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还带着冷气的蔬菜水果。

    藏岭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看着来人把东西利索的摆放进冰箱,然后方浩跟点头示意了一下,一行人有秩序的离开了。

    托顾以南的福,午饭她没有再将就,新厨师的手艺很好,很快就做好了三菜一汤。

    藏岭吃完午休了一会儿,醒来就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消息。

    【微微:我忙了一上午才看到消息,不好意思。】

    【微微:要不这样吧,老师你去找我们领导聊一聊,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小助理,只有通知权,没有决定权。】

    领导?谁知道她们领导是谁,连签合同都是为了节约时间线上签得电子合同,她的联系人里只有微微这么一个青柏的工作人员。

    藏岭翻了个白眼,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多,也就是说,微微连午休时间都“忙到没有时间看一眼手机”,分明就是故意不想搭理她,连这最后的解决办法都是糊弄她的说辞,她根本联系不到青柏的领导。

    【羊崽子:可以,麻烦把领导的联系方式发给我,我去沟通。】

    如藏岭所想的那样,这条微信发过去果然如石沉大海,对面半天没有动静,倒是朋友圈里微微的头像那里闪了一个小红点。

    藏岭点开一看,气乐了。

    【微微:真是晦气,碰到一个不配合工作的画手,明明签过合同了还自持清高哦,当初签约拿钱的时候可没这么清高。】

    下面还配了张小猫咪发脾气的表情包图。

    真的就差把“这个恶心人的画手就是小藏羚羊太太”这几个字整整齐齐的码上去了。

    藏岭还仔细的看了一眼,这条朋友圈发的时间是五分钟之前,也就是说,刚刚藏岭给她发的那条微信她是看到了的,就是不回,还要发条朋友圈来恶心她。

    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模样,就是不想回你微信,反正合同签了,版权你也拿不回去。

    藏岭现在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宫斗剧里有些人就喜欢惹是生非,俗称犯贱。

    她磨了磨牙,眯起眼睛,狠狠的将手机截图键按了下去。

    拍到和唐诗的聊天对话框内。

    那边的消息几乎是立刻回复了过来。

    【是唐诗不是宋词:我去?欺负到我们羊宝宝头上了?】

    【是唐诗不是宋词:这事儿不能忍。】

    【是唐诗不是宋词:青柏工作室的位置我发给你,五点整门口集合,讨说法去!】

    【是唐诗不是宋词:地理位置】

    青柏工作室五点半下班,还赶得上,这件事不能拖。

    藏岭收拾了一番,叫了车直奔青柏工作室。

    到了青柏,唐诗早就等在旁边的凉亭里了,大波浪长卷发及腰,吊带a字连衣裙,红唇如火,引得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藏岭刚想冲上去打招呼,眼皮一跳,看到一个不速之客。

    男人笑的温和站在唐诗身边,手里还举着把黑色的大伞,将两人的身影遮在伞下,俊男美女,配得她都不想走过去坏了这幅美景的氛围。

    脚步来了个急刹车。

    “过来啊,停什么停,这么磨蹭都该下班了。”倒是那边的唐诗一脸的不耐烦,几步走过来,一把拉住藏岭的手腕。

    “你怎么把他给带来了啊?”藏岭压低了声音,看看旁边的苏澄。

    “没他你觉得你进的来吗?青柏工作室不让外来人员进的,你那个微微可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就算你找来工作室的地址了,也进不去。”唐诗冷笑一声。

    藏岭:“”

    果然还是她太单纯了。

    她偷偷抬眼看了眼后面的苏澄,男人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笑眯眯地,但她记得那天在美术馆,他是顾以南身边的人。

    她在看苏澄的时候,苏澄也投了一点目光在藏岭身上,昨晚天色昏暗,没来得及多看,现在才把她和藏家小小姐对上号。

    藏岭带了一顶宽大的遮阳帽,将半张小脸遮挡进了帽檐的阴影里,只留出一点小巧的下巴,粉嫩的唇瓣,和唐诗那种张扬成熟的美不同,她是娇嫩清秀的,小小一只。

    苏澄心中了然,昨晚被顾以南带走的小姑娘原来就是藏岭,这藏家小小姐,和在美术馆见面时的模样气质都截然不同了。

    怪不得呢,他心中立刻明白了过来。

    青柏工作室表面上是长云旗下的,其实从员工选拔到里面的管理制度都不归顾以南管,这些来青柏的员工都是从长云拨过来的人,都是顾一北的人,顾家大少将自己的人手集中到一起,另辟蹊径建立了独立的游戏工作室,工作理念同长云完全不同。

    其实说白了,就是防止顾以南对这些人下手,开除,顾一北才留了这一手,让顾以南不能插手青柏里的事,而且还阻碍了长云游戏策划运营开发这边的进程。

    苏澄将这些事捋顺了过来,看了眼前面两个小姑娘的身影,心道:这件事得赶快联系顾以南过来,不然真出了什么事,他身为长云的经理也无权干预,最多只能是带着唐诗她们进去,而且,看两人这么义愤填膺怒气冲冲的样子,怕是要吃点苦头了。

    她们两个又哪里斗得过青柏这群老油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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