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的脚步一顿,侧耳听了听。
跟在后面的人跟着他停下来,知道秦月耳力不同常人,问道:“怎么了?”
“那些死去的狼兵又跟野狼撕咬在一起了,”秦月摇摇头,“这些畜生倒是忠心,围在死去的主人身边不走,结果成了第一批被攻击的目标——咦,不对,我听见了人的喊声。”
“许是那些乌赫人罢,”十三爷望了望夜空,眼里闪过寒星似的冷光,“这帮丧心病狂的东西,为了炼出蛊奴,把消失几十年的血热症都散播了出来。”
“不,不是,”秦月目光一肃,“他们说的是大周话!”
一个斥候被狼兵压在地上,对方溃烂的脸死死贴近他的脸,他忍着恶心弓身一顶,总算将其甩了出去,刚要起身,却只觉后颈一痛——一只巨狼咬了上来。
狼咬住人是不会撤口的,斥候满心绝望,只道完犊子了。
“哗啦”一声,潮水般的温热狼血喷了他满背都是,他惊恐地扭头,看见姜宛一手握剑,还保持着下劈的姿势,半张脸上都是血,让她看起来像个从地狱里杀出来的玉面修罗,没了头的狼尸正横在她的脚下。
姜宛:“别愣着,杀出去!”
斥候绝处逢生,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一把将咬在肩颈的狼头拔了下来,丝毫不在意带下去的那块血肉,大吼一声跟着那清瘦的背影往前冲。
来自蜀州的斥候一边骂一边砍,“老子砍死你们这帮龟儿子!死都死了还要爬出来咬人,龟儿脸皮厚!”
闻均:“万全!你能省点力气么?!”
现场一片混乱,巨狼,人,诈尸的狼兵全部缠斗在一起,姜宛他们很是狼狈,每个人都多少受了伤,却始终无法突出重围。
他们毕竟是最新鲜的血肉,被敌人垂涎三尺。
“啊!”一个斥候肩膀被狼咬住,还未来得及出手,双脚又被两个狼兵咬住,发出阵阵哀嚎。
闻均提着刀要去救,还未走近,只听见斥候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惨叫,接着眼前一片血红色——斥候竟然被巨狼和狼兵扯成了两半!
姜宛猛然回过头,先看到了斥候尚在抽搐的下半身,随后看到了斥候圆睁的双眼,纵然已经气绝,依旧满含恐惧和绝望。
她把人带了出来,却再也带不回去。
一股无法压制的情绪席卷而来,她双目发红,纵身跳到了狼兵的后面,手起刀落,砍断了它们的颈骨,随后飞身一跃,骑到那拖了流着肠子的半截尸身逃窜的巨狼背上,目光中杀意汹涌,反手拔出两支箭,猛然对着狼眼插了下去!
巨狼长嗥一声,仰起了上半身,骑在狼背上的少女一跃而起,在清寒的月光下一剑斩落了狼头!
刚刚赶到的白衣青年一来便看到了这幅场景,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多年以后,他都能记起那一剑,记起明晃晃的月光下剑身反射出的万千清影。
在那刀光剑影中,为同袍复仇的少女一抹脸上的狼血,目如寒星,杀意凛然。
秦月不得不出声道,“十三爷,她落到包围圈里面了。”
十三爷一身月白常服,与这地狱似的场景格格不入,但是当他拔出腰间那把乌黑的长剑时,满身浮华消失殆尽,整个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剑。
“怕什么,”他淡淡道,“我在这里呢。”
姜宛落到地上,伸手合上了斥候睁大的眼睛,低声道,“我们会带你回家的。”
她的手移开后,斥候的双目已然合上。
姜宛一把扯下自己的外袍,将斥候的上半身包起来,背在了身后,在她不远处,赤红着双眼的闻均也脱下袍子包住了斥候的另一半尸身。
“闻老大小心!”
“三小姐——!”
巨狼和狼兵都朝他们俩聚拢来,绿莹莹的狼眼和灰白的死人眼都贪婪地盯着他们,随后一齐扑过来——
乌黑的长剑大开大合,划过半空时如同画了一轮满月,古朴的剑身微微泛光,如月光一样轻柔,剑锋过处却横飞出道道殷红,恶狼和死尸嘶嗥不止。
姜宛看着七八只巨狼在瞬间被开膛破肚,东南角撕开了一个口子,立时用软剑卷过闻均,几个纵身便出了包围圈,她落地时回头,见那出手相救的白衣青年从从容容地砍翻三个狼兵,点足后退,很快便追了上来。
他一身白衣染血,脸上倒是干干净净,见她望过来,凤眼微微一弯,先一步开了口:“大恩不言谢。日后有你报答的时候。”
姜宛:“”
这吊儿郎当的语气莫名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
秦月在百忙之中翻了个白眼,伸手朝扑过来的狼群和狼兵扔了一个什么东西,霎时间白雾弥漫,人和兽都看不清一臂之外的情景,姜宛却感觉到一根鞭子似的东西将自己一带,拖着她往前走。
白衣青年的声音响了起来,“放心。秦月闭着眼睛也能把你们带出去。”
他们在白雾中急行了一盏茶的功夫,白雾才渐渐散去,姜宛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腰间不知何时扣了一个铁环,铁环挂在绳索上,她扭头看过去,只见绳索的另一端扣着那位蜀州的万全,再后面是闻均,除了不幸遇害的那位斥候,其余十八人都还在。
最前方的秦月停了下来,手一收拢,铁环随即打开,绳索收入了他的手中。
狼嗥声已经很远,姜宛环顾四周,他们到了一处山坳上,脚下是一片原野,此刻明月高悬,星河低垂,关外的大风吹过,带来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姜宛深吸口气,这才看向那白衣青年,轻声道,“多谢您出手相救,不知如何称呼?”
白衣青年一笑,收剑入鞘,“在下宋晏,承蒙江湖上的兄弟抬举,都唤我一声十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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