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慕桃是个真真正正的傻子。
慕椛教她识字,她只会“啊啊哦哦”乱叫,有时候嘴里还会控制不住流下口水,邋遢得惹人嫌弃。
慕椛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真是个傻子,若不是我,你哪还有今天。”
慕桃不懂什么是傻子,她只知道,她喜欢哥哥,因为哥哥对她好。
哥哥从不带她出去玩,因为会惹人笑话。有一次她偷偷溜出去,被一个小胖子逮到。他嘴里念着什么“之乎者也”,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孩。她听不懂他们在交流什么,却隐隐约约明白,他们觉得她不配当慕椛的妹妹。
小胖子用石头砸破了她的头,她捂着头回去,流了一地的血,身上皱巴巴的衣服都被染红了。
慕椛吓了一跳,发了很大的火,从此只要他不在家,便锁住了门,不准她再出去。
有一日,慕椛和自家的娘吵了起来。原因是因为娘觉得养着个傻子太亏了,想扔掉她。
慕椛不许,他早就把慕桃看成了自己独有的东西。他所拥有的不多,怎能容许娘丢掉慕桃呢。
他给的解释是,慕桃长的还不错,等大些了,把她卖到有钱人家里去。
这只是他的说辞罢了。等他长大了有能力自己赚钱了,他要把慕桃养在家里,不许任何人看。
这是他的东西。
娘同意了,不再说要丢掉慕桃的话。
他们日子过得清苦,直到有一日,娘回了家,告诉他,他们可以享福了。
原来是娘碰到了年轻时相好过的男人,那男人不忘旧情,愿意养着她和她的孩子。
他们搬进了大院子,每日不愁吃穿,再不用担惊受怕会挨饿挨冻。
只是谁也想不到,慕椛的娘会那般突然就去了。
慕椛怕再回到过去的日子,趁着娘头七那天薛老爷过来,他上了妆,刻意打扮了一番,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竟让他头脑一昏,决定带他和慕桃进府。
进府第一日,他被薛夫人带走,受尽了折磨,从此他便决定要想方设法在薛府立足。
刚开始他勾搭上了薛其琛,年少不知事的男孩十分好骗,他轻而易举便让他对自己牵肠挂肚。后来他又想搭上薛府的二少爷,起初二少爷对他爱搭不理,倒是对那傻子十分感兴趣。
有一日,二少爷竟然问他:“傻子懂不懂什么叫男女之情?”
他看着表面温文儒雅,衣冠楚楚的二少爷,心里呕得要死,面上却笑道:“傻子怎会懂?二少爷莫要开玩笑了。”
那二少爷冲他笑得意味不明,随后和他调起情来了。
慕椛当然看得出这尊贵的少爷不过是想玩弄自己罢了,他真正心悦的是大少爷薛其越。
他看出他冰冷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的心,便想方设法接近他。
薛其越看得出他的心思,自是毫不留情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他不甘心,暗地里找尽机会与薛其越接触。
这一切都被薛其毓看进眼里。
慕椛本以为他会翻脸不认人,可没想到薛其毓竟对他更好了,就好像真心喜欢他了一般。
他觉得好笑,笑这薛府的人心里都有病。
日子久了,薛其越那颗心真就被他融化了一半,逐渐接受了他的示好,而薛其毓也毫不示弱,竟向世人宣布他是个断袖,就差没把他捧在手心里。
这诡异的三角关系让世人津津乐道,可谁都忽视了一个人。
那便是慕椛的妹妹,那个小傻子。
是啊,谁会在意一个整天流着口水,邋里邋遢的傻子呢?
还真有。
同为傻子的薛其琛。
在进府的第一日,慕桃被慕椛一个人丢下,肚子饿得到处乱跑的时候,是薛其琛带着她进了厨房,让她填饱了肚子。
在慕椛苦心经营薛府的人脉的时候,下人们背着他欺负奚落慕桃,是薛其琛将慕桃挡在背后,喝令他们不准再欺负她。
在薛其毓气不过慕椛不喜欢自己,故意逗弄慕桃的时候,是薛其琛拉着慕桃,不管她是不是傻子,认真地对她说,“他不过是在玩你,千万不要相信他。”
可是慕桃听不懂啊,谁对她好她心里便装着谁。所以哥哥纵使再嫌弃她,她也想天天黏在哥哥身边。纵使薛其毓对她不过是玩弄,她也愿意傻兮兮地对他笑。
薛其琛一次又一次地因为她和薛其毓发生争执,他喜欢慕椛,可从来不是因为慕桃是慕椛的妹妹才对她好,而是真心实意的,只因为她是她,而对她好。
而在薛其越的眼里,这个看起来长得还不错的傻子是影响了他们兄弟感情的炸弹,他无视了因为慕椛导致自己与二弟的关系紧张,只把注意放在慕桃身上。
他想把慕桃送走。
慕椛炸了。
他再嫌弃慕桃,他也把她当做自己的所有物。
于是破天荒的,他和薛其越闹别扭了。
此时的薛其越已彻底将慕椛放在心里,到最后自然是妥协了。经过这次争吵,他们竟水到渠成地在一起了。
可谁也不知道,因为薛其越发出要送走慕桃的信号,薛府的人都以为慕桃成了个弃子。以至于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厮将慕桃带进了自己的屋子,就在薛其越拥慕椛入怀的那一天。
少女的死相惨重,身上遍布伤痕,衣裳不整地倒在地上,口里鼻里流淌着红得发黑的血液。
从此成了薛府再不能提及的存在。
薛其琛走了,再也没回来。
“如果能重来,你想做什么?”
“我想慕椛愿意舍弃荣华富贵,不再贪生怕死。”
“我想薛其越亲自抛弃手足之情,孤身一人。”
“我想薛其毓懂得什么叫珍惜和后悔,不再不把别人的感情当回事儿。”
“我,我最想的是……”
“我最想的是,薛其琛不要看见我死的样子,我想让他无拘无束地离开薛府,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想美美得死去,死在桃花盛开的地方,让所有人都记得我。”
“尤其是慕椛。”
“为何还执着于此?重来一世,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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