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桃没想到,现在会处于如此尴尬的境况。
以至于她被薛其毓搂在怀里的时候没有羞涩没有喜悦,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时间回到一刻钟之前。
“少爷,小姐,到了。”马车外车夫的声音响起。
慕桃等三位哥哥都下车了,才撩起裙摆准备下去,却在这时两只手同时出现在她面前。
慕椛眼尾上挑,水光潋滟的眸子注视着她,然而另一边的薛其越虽然神情淡然,却不肯收回手,执着地等待她的动作。
她甚至想立马退进马车里。
“桃桃,你不下来吗?”慕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手稳稳地伸在她面前。
慕桃的脸苦巴巴地皱成一团,身体僵住了。
她是真不敢作出选择。
早在昨天晚上,她明显地感觉到哥哥生气了,因为自己不愿答应和他一起出去,结果被薛其毓参了一脚,搞成现在四人同游的局面。
而薛其越从出门的那一刻,哪怕方才坐在马车里,也一直没说话,表情始终冷冷的。虽然他平时也没什么表情,可慕桃知道,他现在在生闷气了。
正当她左右为难的时候,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臂,竟是薛其毓走到面前,一把将她抱了下来。
“桃桃是我们唯一的妹妹,自然得宠着些。”薛其毓搂着她没松手,面上笑得如沐春风:“走吧,难得一起出来,可不要在这儿僵着了,免得辜负了大好时光。”
薛其越和慕椛同时收回手,一左一右地站在两边。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场面。
进了茶楼,他们找了个二楼靠近栏栅视野宽阔的桌子落座,楼下大堂中央搭着一个小台子,乃是说书先生的坐台。如今还没开讲,一楼却已虚无坐席,各个整暇以待。
“四位客官,请问要点什么茶水?”茶楼小二殷勤地凑过来问道。
“你们想喝什么?我随意。”薛其毓道。
慕椛勾唇笑道:“那自然该听其越哥的。”
“桃桃想喝什么?”
三双眼睛齐齐盯向慕桃,她瞬间呆住了,只恨不得立马消失。
“我,我都行……”慕桃结结巴巴地说着,却见他们仍然目不转睛,只好道:“那,便碧螺春吧。”
“好勒,可还要其他的点心干果之类的?”
“随意来点吧。”薛其毓道。
“好勒,客官稍等哈。”小二咧开嘴退下了。
四个人便这么坐着,互相干瞪眼了一会儿后,小二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手脚麻利地呈上茶水点心。
慕桃叹了口气,给他们都到了杯茶。
“还是桃桃贴心。”薛其毓坐在她对面,手支着下巴调侃道。
慕桃清了清嗓,正努力搜刮着话题想打破尴尬的境地,放在桌底下的手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掌包裹住。
慕椛坐在她的右手边,正眯着眼看着她,面上一派无辜的神情。
她再对上薛其毓温柔的脸,只觉得心虚,想抽回手,却被紧紧握住。慕椛用小指挠了挠她的手心,眼神妖妖娆娆地瞪了她一眼。她感觉到痒意,立马捏住他的手,这才让他安分下来。
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是她哥哥,有什么好心虚的。
她放弃了挣扎,任由慕椛在桌子底下握着她的手。
“开始了。”薛其越冷冷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她“诶”了一声,转头看向一楼,眼睛亮亮的。
只见那站在小台子上的说书先生斯文儒雅地整理了衣袖,做派风流潇洒。
“各位客官,今儿个咱们讲讲魏国太子那风流韵事。”
此话一出,整个茶楼瞬间沸腾了起来。那堂下有的人举起扇子半遮着脸,有的人捂着唇窃笑,有的人则神色怪异地交头接耳。
慕桃觉得奇怪,这些人的反应太过激烈,似乎这个故事很精彩。
薛其毓突然“咳”了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动作大到薛其越侧头睨了他一眼。
“就说三百多年前,有一小国叫魏国。此国的太子由于模样过于俊秀,闻名于天下。”说书先生腔调抑扬顿挫,让人听得津津有味。
“一日,太子出游魏水,游玩途中伶人们为他载歌载舞,钟鼓齐鸣,好不快活。正当歌声快停的时候,迎面一个男子独自划桨泛舟而来。他停在太子的船前,大胆地直视着太子,唱到,”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太子听完,心内动容,邀请那男子上船一同游水。那男子却拒绝了。”
说到这里,说书先生停了下来,大口喝下一杯茶水。
“为什么拒绝?”
“那太子竟然不觉得他冒犯?”
他这一停,听客们憋不住了,扯着嗓子催促着。
“那男子说,‘鄙人身份卑微,不敢摘月,只愿赏之。’”说书先生抚须摇头:“没想到他这竟是以退为进,惹得太子十分感动,非得要他上船不可,他便半推半就地上船了。”
听到这里,慕桃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她偷瞄着慕椛和薛其毓的神情,却见他俩一个比一个淡定。
“同船之后,太子与那男子白日时琴瑟和鸣,夜晚时同床共枕,感情与日俱进。”
慕桃“腾”得站起来,一张脸憋得通红。慕椛悄悄松开她的手,挑眉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还不是为了你。
她心里憋屈地想,面上强装镇定:“我们要不回去吧,我觉得这说书先生讲得不好。”
“哪来的黄毛丫头竟敢信口雌黄?”
她声音不算大,却不料说书先生竟然耳尖听到了,目光如刀刺向二楼。他黑着脸说道:“鄙人在此说书十余载,哪次不是满堂叫好?今日却被你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丫头诋毁!”
“这是薛府的人。”有人认出了他们,低声劝道:“算了,惹不起的。”
慕桃第一次面临这种场景,仿佛被拉出来供所有人围观了一场闹剧,她想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一双眼睛泪水氤氲,不知如何是好。其他三人纷纷沉下了脸,站起身将她护在身后。
“我家妹妹不是说你讲得不好,而是说你这说书不好。”薛其毓扬声说道,倚着栏栅端着玩世不恭的姿态。
那说书先生也不怕事,冷笑着道:“此话何解?你若说不出个好歹来,哪怕你仗着有权有势,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既是说书,那便都是道听途说而来。你讲那魏国太子的风流韵事讲得有声有色,仿佛亲眼见过,声临其境一般。”他先是有些夸赞的口吻让那先生面色缓和了些许,却立马贬道:“可这毕竟却是以前的流言传承下来的,你这讲得有声有色,难不成那魏国太子与泛舟之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有人在一旁围观?”
“所以我家妹妹说的不是指你讲得不行,而是说这说书不行。”
“好像有点道理。”
“可先生确实讲得精彩啊。”
“我倒觉得故事听着有趣就行,不必较真,管它真真假假。”
那说书先生哑口无言,他下不来台,脸上青红紫白的,气得挥了挥衣袖直接走了。
薛其毓笑了笑,回过头对上了小姑娘含着水亮的眸子崇拜倾慕的眼神,他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秒慕椛便重重地扯着慕桃道:“先回去吧,扫兴极了。”
薛其越没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一起下楼时,还听见其他人隐隐约约在谈论着。
这边说着:
“那魏国太子好像真是断袖。”
“是吧。反正我觉得他两不正常。”
另一边说着:
“薛府啥时候有个姑娘了?”
“看这关系还挺亲近。”
“有没有消息灵通的兄弟说道说道?”
“好像是薛老爷外室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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