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闻呆愣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倒是小蓝在旁边急得不行,赶忙把他家公子拉到一边,小声嘀咕道,“公子,这案可千万不能接啊。接了便是引火烧身,到时候不止你,我们整个程家诉讼所都会被侯爷毁得一干二净的,你不知道,侯爷这人不仅瑕疵必报,并且传闻他对他夫人嗜爱如命,要是你帮她离了婚,我保准你在这丰县,再也混不下去。”

    “可若无隐情,夫人又何必深夜冒雨前来呢?无论如何,我都得先听听理由。”

    程砚闻转过身,面对着夫人,慎重地对着夫人说道,“兹事体大,我想先问问夫人你,有何缘由做了这番决定?”

    侯爷夫人缓缓地掀起衣袖,把胳膊伸给程砚闻看。

    那白皙的胳膊上遍布伤痕,平时遮在华美的绸缎下看不出来,可谁知底下却是这样一番不堪。

    可怖的伤疤结了痂,又有新的伤口,如此往复,就像方温纶的折磨,无止无尽。

    游云薇犀利地看着她,“程状师,这个理由够了吗?”

    程砚闻的眼神慢慢失去焦点,她看着游云薇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疤痕,一种熟悉感慢慢上升,将她的脖颈慢慢缠绕,险些要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呼吸急促,浑身颤抖不停,在小蓝的搀扶下才慢慢缓过来。

    方泽恩担心地看着她,“程状师,你没事吧?”

    程砚闻拼命掐自己的指甲,才缓过神来,眼神坚定无比,“这案子,我接定了,并且我会赢,帮夫人你分得丰厚的财产和赔偿。”

    “那就有劳程状师了。”游云薇作了个揖。

    待俩人走后,小蓝赶忙问道,“公子,你刚刚真是吓死我了,到底怎么了?”

    程砚闻摇摇头,“没什么,想到一些前程往事罢了。”

    重新躺在床上入睡,那恍若隔世的痛苦记忆又重新向她席卷而来。

    “妈妈,爸爸为什么总是打我啊,是不是因为我不乖,爸爸才会生气。如果我再听话点,爸爸是不是会像班长的爸爸一样把她举高高,给我买冰淇淋吃。”七岁的程砚闻穿着现代的衣服,伸出双手,乖乖地让母亲在她胳膊上的伤口处擦药。

    母亲摸了摸她的头,“小闻,爸爸是因为爱你才打你的,知道吗?要不是他不在乎你,他才懒得管你呢,你看他给我母女俩提供食物和住所,我们应该感激爸爸才是对的,爸爸无论对我们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好。”

    “是这样吗?妈妈,那我会更听话点,说不定我拿到了一百分,爸爸就会更加喜欢我们一点。妈妈,你前两天的伤口是不是和我一样痛,要不我等会给你也擦擦。”

    “我们小闻真是乖孩子。”

    隔日,当程砚闻兴高采烈地拿着满分的数学试卷回家想给她父亲看一下的时候,那人醉气熏熏地把酒瓶子里剩下的酒倒在她的满分试卷上。

    “你真是麻雀想学凤凰鸣,白日做梦啊。就凭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想学习,也想有出息。”她爹用手指抵在程砚闻头上,用力地点着。“我告诉你,上学这种事,是男娃才能做的,你妈那不争气的玩意,没给你生成个带把的,让我老程家绝了后,你就别想我给你好脸色。乖乖伺候我,到时候给你卖个好价钱,这就是你最大的用处了。这些高大上的东西,你想都不要想了。”

    说罢,他把程砚闻的卷子残忍地撕成碎片,就像残忍地碾碎程砚闻的梦。

    她再也忍不住,小声地抽噎了起来,这立马惹恼了她爹,一个耳光就扇了过来,“你还敢哭,这矫情样子跟谁学的,凤霞,黄凤霞,你人死哪去了,不知道的以为我怎么这赔钱货了呢?不就扇了她一巴掌吗?再哭,再哭,看我不打死你。”他拿起家里挡门的棍棒就要往七岁的程砚闻身上招呼,她妈黄凤霞立马奔了过来,死死地抱住程砚闻,挡在她身上,一棍又一棍……

    打了一会,她爹终于累了,醉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程砚闻摸了摸她妈妈的眼泪,“妈妈,你是骗人的吧,爸爸不喜欢我,他只喜欢男孩。挨打才不是爱,真正的爱不是这样的。要不,我们逃走吧!我不想看你哭了,妈妈,我们明天就逃走吧。”

    看着程砚闻脸上满脸的泪痕和伤口,黄凤霞终于忍不住点点头,“好,明天天一亮,妈妈就带你走。”

    于是,程砚闻一晚上没睡,数着星星盼一整个天亮。

    当太阳的第一束光照进屋子里的时候,程砚闻兴奋道,“妈妈,天亮了,我们快走吧。”

    这时她爹端着早餐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对着她和她妈妈有些不好意思。他慢慢地走过来,拉着黄凤霞的手,带着她往自己脸上扇,“老婆,我该死,我真该死,昨天我喝了一点小酒,才这样的,我真不是故意的。老婆,求求你,你原谅我吧,就这一次,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了。你看,这是我给你和囡囡准备的早餐,有你最喜欢的油条和囡囡喜欢的红糖馒头。看在这一顿早餐的份上,你不要将昨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好不好。”

    看着她妈微笑地点点头,安心地吃下那一份早餐,觉得自己能够拯救一个浪子回头是多么伟大的事情。程砚闻只觉得心里有些反胃,她的房间好像一直都是黑夜,太阳光似乎再也不会亮起来了。

    这头,方泽恩刚把他娘亲送上马车,正欲离开时,谢吟昭披着风衣在黑夜里向他奔来,像一道久违的光,一扫他心中的阴霾。

    “我听到你来了,我便鞋也没穿,跑出来见你了。”谢吟昭定定地看着他。

    “你听到了吧,我……我的家看上去光鲜亮丽,背后却如此不堪,你有没有对我失望。将来,我也不会是什么侯爷,便会一无所有……”方泽恩低下头,不敢看她,怕在她脸上看到失望的眼神。

    “不会。”谢吟昭坚定地摇摇头,“我只觉得,能陪一个母亲去面对这些困难的儿子很勇敢。方泽恩,你不是什么都没有。”

    你还有我啊……后半句话谢吟昭没有说出口,方泽恩的母亲已经在催他离开了,他们是偷溜出来的,不能被侯爷发现。

    方泽恩对谢吟昭做了一个口型,“等我。”

    等我忙完这件事,我就一定……

    一定来找你!

    离婚的第一步,提起诉讼,因为涉及到侯爷的官位,这件案子直接分到了郡里,由知府接手。

    诉讼一交,整个安益郡都沸腾了。

    “听说了吗?侯爷夫人要和侯爷离婚?这夫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着,侯爷英俊又有钱,关键是对她还一心一意,连小妾都没纳过,就这还要离婚,也不知道那夫人怎么想的?”一村民议论道。

    另一村民环顾了四周,确认了没人,才附耳在她耳边说道,“听说啊,是那侯爷夫人在外面有了姘头,想要分得一点侯爷的财产后,就跟那姘头私奔。就是看你老实,不像别的婆娘那样嚼舌根,我才告诉你的,你可别说出去了,我家二儿子在侯爷府做事,这才听来这个消息的。”

    “那夫人不都是四十岁了,孩子都那么大了,还学人偷情呢,真是不要脸的□□。对了,你那亲戚咋那么厉害,能在侯爷府做事,怎么进去的,也给我家那个介绍一下呗,好姐姐……”

    方温纶接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把整个桌子都拍碎,他怒不可遏道,“夫人和少爷呢?把他们找来!”

    小厮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正是那嚼舌妇人的儿子,“夫人和小侯爷今天一大早就收拾行李搬出去了,至于他们去了哪里?小的真不知道。”

    “混账东西,养你有什么用。”侯爷一巴掌摔在小厮脸上,小厮硬生生地受下了,一动不敢动。

    方温纶脸色铁青,整个人已经暴躁到了极点,快要失去游云薇的恐惧和愤怒占据了他整个脑子,已无暇顾及其他。

    “半天之内,不把夫人找回来,你们所有人提头来见我。”

    而此刻的游云薇和方泽恩正躲在程砚闻家里商量对策。

    “夫人,咋们大庆虽没有离婚案的先例,但既然有这条律法,那程某便有信心可以打赢。离婚案的流程大概是起诉,开庭,判决。其中起诉前的这个环节,也就是现在,你很快会接到衙门的调解,等着吧,很快他们就会派人来确认,你和侯爷感情是否到了无法挽留的破裂程度了。来的人都是七寸之舌,她们一定会说服你,侯爷对你有多好,并且会提出条件,这时候你千万不要答应,不然第一步棋我们就输了。”

    游云薇点点头,“程状师,我明白的。我既然来找你了,就说明我有不回头的决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

    方泽恩默默拉着他娘亲的手,给她勇气。

    说曹操,曹操就到。

    知府果然派说客来了,目的就是劝侯爷夫人放弃诉讼,与侯爷重归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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