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了此事,在魏国公夫人的寿宴上太后亲临,嘱咐各家女眷对待子女妇媳一定要宽厚仁慈。当众揭了这王氏的短处,叫她彻彻底底丢了面子。

    穆良延也不知为何数日未曾回府。两人尚未成婚时,他在家中时日也是寥寥无几,家里仆人自然而然的就习以为常了。

    但如此一来,白术便会不由得多想些什么。其中缘由,她一想便知。前几日他二人开诚布公,叫他一时难以接受吧。这几日来她也曾想过,穆良延会不会因此而休妻,同她一刀两断。

    她知他爱得深切,不会出什么事端。但也怕会像上次陈珂之事那般,索性便派了几个暗探监视。

    她脑中思绪万千,全都混成了一团缠线,叫人理不清,剪不断。她随手拿起桌上果盒里的一枚蜜饯果干放入嘴中。

    片刻,蜜饯的酸甜之味在口中散开,这味道不似之前的蜜饯一般干硬,而是有些温软,果肉细腻、口感柔韧。她低头看了看这蜜饯,这才发现多了一只梓木玲珑八宝匣。

    这匣子里边被隔成八块,八盒里分装着不同的果干蜜饯。上边是一个似玲珑塔一般的盖子,七八颗玛瑙宝石镶嵌在上面。在日光的照耀下,流转着淡淡五彩光晕,如同坠落在人间的星星那般璀璨。

    守在一旁的小稚极为懂事的添上了一句:“这八宝匣是王爷特意替您准备的,这蜜饯也是王爷亲自去古瀛堂买来的!”

    白术没说话。

    她当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同他其实早就该坦诚相对了不是?他也有事情在瞒着她,不曾打算说出来。

    这夫妻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连她自己都快看不清了。

    小稚似乎是看穿了白术的心思,婉声劝慰道:“王妃,自小稚服侍您以来,王爷对您的好,奴婢也是看在眼里的。”

    白术静静地听着,未曾说些什么。

    “自您进府,王爷日日往府里跑,成日的守着您。遇上事情总是最着急您,您开口,王爷便从未拒绝过。”

    “胡管家在这府里十多年了,王爷照旧也是冷着脸。这么多年唯独只对你一人热络,王妃您还看不清吗?”

    小稚话外之意,她都明白。他对她也算得上仁至义尽了,这几个月来经历的种种,她都看在眼里。反观自己,倒也没为他做过什么。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爱慕他。

    城外大营里,穆良延同元贺冉正忙得不可开交。

    元贺冉叉腰在营帐里来回游走,“我哪里能想到,这襄王这么快就反了!”

    穆良延看穿他的疑虑,直言挑明:“左不过是等不及了!只是风宴回京途中不经常州,纵使过了常州,她回京所带人马也远远不够!”

    元贺冉那青筋暴起的拳头重重的锤在桌上,试探着问道:“那如今便只有你我出京平叛了?若是让他拿下封州,那秦王在陇西便也快坐不住了……”

    穆良延眼中寒光掠过,他低头瞧着桌上的沙盘,尚未开口。

    元贺冉所言不虚,如今东离使者即将进京。若是襄王有意挑起战乱,暗杀东离使者,这局势便更加艰难了。

    若是战起,必将是伏尸百万,血流成河。可眼下已经来不及,必须在尽快出兵平定。他们二人只能有一人留于盛京,若是朝中再起事端,再雪上加霜,国则不国矣!

    “若是经澧县绕路,前往封州,同风宴汇合,或可有一线生机。”穆良延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张挂在墙上的舆图,低声说。

    “本王今晚一走,明日朝堂必然是轩然大波。太后一党必会抓住机会蠢蠢欲动,你若是没有十足把握,便去寻城远侯。他有把柄被我们抓在手里,自然会唯命是从!”

    穆良延思路清晰,为所有事情都做好了打算的感觉叫元贺冉心里有些发慌。他就负手站在面前,元贺冉却觉得他有些要大义赴死的悲壮之感。

    “延哥,要不还是我去吧!我怕我撑不起朝堂……”

    穆良延缓缓回神,厉声道:“这是军令!”

    元贺冉见穆良延肃然之姿,没敢再多说什么。

    这次襄王谋反事态紧急,元贺冉在行军打仗上自然是把好手。这襄王之前的没有丝毫动静,如今却却能一朝而起,绝非善茬。他怕这襄王会有什么别的算计。

    他有皇叔这个辈份在,皆是就算是败了,最多也只是一个囚禁。

    半个时辰后,此事便会被兵部尚书呈去宫中。他便只有这半个时辰的时间来准备了,所以那套常伴他左右的盔甲他也不准备回府去取了。

    他命人重整旗鼓,自己便披上了元贺冉那套盔甲。他将胸甲套在胸前,再装上那赤金猛虎腹吞,元贺冉将那副肩吞、掩膊系上,腰下的裙甲将两条腿护得严严实实,一旁的桌上放着一只红樱兜鍪。

    身着铁甲,穆良延依旧身姿挺拔,眼中寒光犀利,直教人后背发凉。其风采亦如数年前在西疆一般,少年意气。

    可他却再也不似少年那般跳脱、自由了。

    可元贺冉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当真不同王妃告个别了吗?”

    “国之于吾,重于泰山!”

    他垂下眸子,遮掩着眼中的情绪。他撑在桌上的指尖微缩,还有半句未说完的话哽在喉咙里。

    “她之于我,可堪性命——”

    他走出营帐,直接跨上马背。腰间那柄长剑是先帝在时亲自为他所铸,明晃晃地系在他的腰间。他低头思索了番,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便微微俯身对一旁的元贺冉轻声说道:“带句话给她——‘等我回来!’”

    元贺冉自然知道穆良延口中的她是谁,皇家穆姓几代人,唯独出了他一个大情种。成日守着自家夫人,生怕被人抢跑了一般。

    穆良延抽出那柄,直指青天,怒吼道:“大军开拔!”

    浩浩荡荡地队伍如潮水般流出,数盏旌旗飘扬在这隆冬的残阳之上。

    白术得了暗探消息匆匆赶来时,便只见着后边的缓缓出去的步兵还有那个身披铠甲端坐在马背的男子身影。她一句一个“穆良延”却迟迟没有人回应。

    她朝着西阳嘶吼,字字皆是真情。

    这一次,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元贺冉徐徐走近,他轻声安慰,“王爷临走时,托我告诉您一句话”

    “什么话?”白术抹去了脸上的泪花,直勾勾地盯着元贺冉。

    他顿了顿,学着穆良延的语气说出了那句“等我回来……”

    瞬间酸楚涌上心头,白术胸口上下起伏,呼吸急促,有些喘不上来气。脸上也不知是被冬日寒风打红,还是被残阳染了血。但当她想到他当时的顾忌时,心口便隐隐作痛。她忍着泪水,低头喃喃道:“阿昭,你永远是我心里的少年!”

    等消息传到宫里时,小皇帝正同长平郡主在用晚膳。

    “皇上!方才加急军报送来,说襄王反啦!摄政王他得了消息便离开领兵前去了!”老太监匍着身子冒失地闯进长平殿里。

    皇帝整在夹菜的筷子瞬间变悬在了半空,他日日忧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变憋不住了。

    他以为首先揭竿而起的便是他那位好哥哥秦王,却不成想第一个竟然是一直以来安分守己的襄王。他自登基以来,能活到今日倒也是多亏了他这位皇叔。

    寿康宫里那位自小便是喜爱秦王的,他百般讨好也抵不过他那亲皇兄的一句话。他总是不解,明明是一母同胞,怎么会偏心至此。如今皇叔离京,他便如鹰断双翼。若是太后母族在朝中插上一脚,他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什么!皇叔怎么这么突然就走了!?”长平拍案而起,撒下手里的筷子便准备往外走。万幸,婢女煮雨给拦下了。

    小皇帝回过神儿来,便叫老太监和旁边时刻伺候着的婢女们下去了。殿中只留下皇帝、长平郡主和煮雨三人。

    在皇帝的示意下,煮雨主动关上了门。煮雨自上次做错一事后便被白术安置在府中去照顾涟漪和孟遇。经了孟遇的教导,倒也成了一个能担事儿的人。

    小皇帝知晓皇婶自然不会只安排一个平平无奇地婢女侍候在长平身边。他自然会知道这是皇婶安排进皇宫的亲信,所以对于煮雨他并未设防。

    长平平日虽是胡闹蛮横的,但也看得清朝中局势。她直言道:“皇兄,眼下做和打算?”

    “此时皇叔一走,舅父一族势必想要把持朝政,我们还需早做打算!”

    皇帝脸色阴沉似潭水一般,脸上表情凝重,眉头紧锁,犹豫道:“此时,可堪重用之人寥寥无几啊!”

    三人对视几秒,却也不知该如何。

    “白濯!”

    这个名字从长平郡主口中说出。

    她说:“长平同他打过交道,此人憨厚忠实,可以为皇兄所用!”

    煮雨点点头补充道:“他是我家王妃的二弟,王妃对他也甚是喜爱,想必可以!”

    从煮雨口中得知皇婶同白濯的关系后,皇帝心头的疑虑便散去了。他只是他觉得他在这皇位上坐得太累了,成日里看着那帮朝臣勾心豆角,如今自己却还要掺和进去。

    几人商讨完,煮雨便见们打开了。

    一旁的长平郡主也应声做戏,满不在乎地朝小皇帝呵斥道:“皇兄,这殿中沉闷,是该透透气的!”

    “长平这是在怪皇兄了?皇兄害怕你吹了风,到时候得了风寒可就有你受的了!”

    “哼!等皇叔凯旋归来,看我向皇叔不告你的状!略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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