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清晨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林长云照常早起,清理好猪肉再挂在绳子上,给自己的腿换好药后坐在摊子前,等村民们来买肉。
香珠还在睡觉,她意识清醒,但眼皮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像是被浆糊抹上了般紧紧粘在一起。
她满脑子都是林长云昨夜的话。
他说他并非偏爱胖女孩,他说他喜欢她。
睫毛微颤着,缝隙间溢出几滴不知所措的眼泪。
感情没有实质,像雾又如风,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却又无法衡量它的重量。
无形的网笼住了这只迷茫的小狗,她在网内左顾右看,代表喜悦的尾巴疯狂摇晃着,眼内却是一片惶然。
这和先生教的不一样。
她从小就被教导三句话——
一,林长云是仇敌。
二,要让林长云爱上你。
三,不要爱上林长云。
现在她都做到了,成功得到了林长云珍贵的爱,利用他从未交付给别人过的真心,把他拘在了这一方窄小的天地。
后面呢?
她还要怎么做?
林长云抱着一只小猪,细心地给它梳着硬毛。
几个大娘向他走来,有一眼没一眼地瞟着他,用手挡着嘴唇,小声道:“看看,我就说他不知道。咱们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还是算了吧……咱们和他又不熟,他媳妇趁他出去偷汉子,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林长云给猪梳毛的动作一顿,冰寒的目光投向几个女人,几个大娘立马停止议论,快步走来,挑选完猪肉后离开了。
她们犹犹豫豫地回头看着他,眼神同情。
这林屠户虽然为人古怪孤僻,但到底是个老实本分的,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女人……
亏她们之前还觉得香珠人不错,没想到竟然是个不安分的。
大娘叹了一声,就是她昨天看到有男人翻墙进入林家的,“都是女人啊,算了。那林屠户以前还把香珠弄裂开过,最近都还时不时去王医郎家,想必也是过得不如意。算了。”
这一句如同深水炸鱼,又引起了新一轮议论。
我的亲娘哎,那个林屠户怎么回事?裂开?
她们光知道林屠户个子大,却不知道林屠户还有这样的本事!
风韵犹存的二娘捂嘴而笑:“这叫什么不如意,怕不是每天不知道多美呢。我说林屠户家怎么白天夜里的闹猫,原来是那个香珠啊。”
大娘脸色沉了沉,“老二,你可别惦记他,他是杀猪的,一身血煞,晦气。”
林长云淡淡地垂下眸子,从衣袖中掏出一条粉色纱带,绑在了小猪的脖子上。
白生生的小猪本就猪皮透粉,这一装扮更是憨态可掬,黑豆眼向林长云眨了眨。
“去玩吧。”他把小猪放在地上,小猪四腿倒腾着跑了。
这只猪因为爱干净,是村里的宠儿,经常被他俩抱着,所以它并没有回猪圈,直接拱开了卧房的木门,可可爱爱地挤进一个猪头,粉色的系带露出一角。
香珠神情复杂地陪小猪玩了一会,后院的树叶沙沙作响。
林长云取下香珠挂在树枝上的油纸包,看到了一袋被油浸透的白色粉末。
他无光的眸子颤动,眼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浇灭,白色粉末瞬间被水打湿,凝结成团。
布满粗茧的手掌迟缓地合拢,他看到自己的指甲逐渐扎进了自己的掌心中。
他本还抱有一丝幻想,但他前脚出门,她后脚就见了同伙,再次要了毒粉。
即便他已经掏心掏肺,连孩子都有了,她还是那样没良心。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
趁着孩子月份还小,杀了他,等他死了,她便可以落掉他们的孩子溜之大吉?
……做梦。
叶子的阴影投在他坚毅的脸上,林长云的唇片颤了颤,他通过地上一个小水坑见到自己狰狞的表情,他干脆抿唇,整个脸上的肌肉在用力绷紧。
他屏住颤抖的呼吸,将里面的粉末换成了面粉,重新装了回去。
下树时,他趔趄了一下,手指抓紧了树干,揪下几层坚硬的树皮。
“林屠户?去哪儿了啊……”摊前站了几个人,久等他不回来,已经开始烦躁了。
林长云勉强站稳,僵硬地回道:“在,来了。”
几个村民看着脸色惨白的林长云出来,又一身杀气给他们切肉,俱是吓了一跳,“林屠户,你没事儿吧……”
林长云猛地抬头,却不发一言,直到那几人走了,他才泄了一口浑浊之气。
喉间逃出一声哽咽,他身子一僵,快速收拾起所有猪肉,转身回到了地窖。
沉重的盖子遮住了一切光芒,也捂紧了所有声音。
香珠望着小猪在地上打转却怎么也找不到丝带的样子,眼睛一亮。
她知道要怎么办了!
不过,她还要想想,怎么才能哄林长云离开这里……
她兴奋地穿上鞋子,跑到外面寻他,林长云却不在这里。
她耳朵动了动,走向窖口。
下面好像传来一阵阵撞击声……
她掀开了盖子,让一缕阳光撒了进去,探头喊道:“林长云?”
一切暴烈的声音戛然而止,只余下野兽的绝望喘息。
林长云回头,半张脸被阳光照射,他不适应地眯了眯眼,而剩下的全部,都和黑暗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他握了握拳,上面全是暗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指尖滴答滴答坠落。
“林长云,你快上来呀,下面冷。”窖口扑来一阵凉意,香珠不禁拢了拢衣领。
林长云一动不动,香珠困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传过来,香珠又想呕了,她捂住鼻子,露出的一双眼纯粹,目光如水清澈。
林长云的眼帘微不可察地撑大了些。
难以想象,这样一双眼睛会骗人。
她看似爱他入骨,实际上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弄死他。
他一直都知道香珠动机不纯,却从未设想过,香珠居然没有爱过他。
林长云转回头,重新让自己陷入黑暗。
他眼眶酸涩难忍,终于肯承认自己的失败。
他这一瞬间滑过许多不堪的想法,他甚至想象出香珠已经瘦得脱皮包骨的手腕脚腕,在这里被冰冷的铁环拴住会怎么样,到时她还会怎么诡计多端地求他。
细微的衣料摩擦声传入他轰鸣的耳蜗,然后是柔软的鞋底踩着铁梯发出的锈响。
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却还是忍不住张开双手。
指尖方向一转,速然抓起了一块切好的猪肉,手指深深陷进滑腻的肉里,林长云咬牙,整个身体在发抖,不断传来的猪肉筋皮开裂的触感,让他感觉他这只手,仿佛已经掐断了谁的脖子。
香珠在暗中视力不佳,自然不知道这一切,她从背后抱住了林长云,软软地撒娇:“你不上去,我就来找你……”
林长云的背颤了两下。
他冷笑,找他做什么?把他杀了,丢在这里,和这些猪肉一起发烂发臭,然后再打掉他的孩子回到南朝,论功行赏吗?
她如此貌美,说不定还会寻个大官嫁了,再给人家生儿育女。
嫁给别人……
林长云呼吸一滞,手里的猪肉彻底被捏烂,如同被尖锐的刀刃切过无数次后碎掉,又像战后无人收敛的一地碎骨烂肉。
啪嗒啪嗒。
什么东西无力而悲惨地摔在了地上。
香珠愣住,粘腻的手摸上了她的脸颊,指缝间还带着残留的肉渣,在她的脖颈处流连,尤其是跳动的血管处,她情不自禁缩了下脖子,“你干嘛呀……痒。”
那只手顿了下,转而伸进了她的唇内。
香珠被生肉的味道刺激得刚想干呕,就被温热微厚的嘴唇堵住。
以往林长云的吻总是温柔而克制的,就算偶尔急切了些,也断不会像现在这样,近乎饥饿困兽的撕咬。
冷漠残酷,只想着饱腹,丝毫不会去考虑猎物的感受。
她心里一惊,抬起眼,可惜什么也看不见。
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双手,粗糙的麻绳像一条阴毒的蛇,缠绕上了她的手腕。
香珠茫然地眨了眨眼,林长云这是在玩什么把戏呢……
他冷冷地注视着香珠疑惑的神情,嘴上更加用力,坚硬的鼻尖抵在她的脸上,他有节奏地张开嘴,复又咬住更多更多。
这已经不是吻了,是吞食。
偏偏香珠对他无比信任,只当他在玩什么新游戏。
林长云捏起一块猪肉,指尖一挥,砰地一声,盖子便彻底合上了。
这里更加漆黑,而黑暗给予他失控和崩溃的权利。
他像一只隐匿在黑暗丛林中的猛兽,兴奋地盯猎着弱小的奶狗,满脑子都是如何吞下她才能更加美味。
他不再急躁,慢条斯理地折磨着她脸上和唇上的软肉,用双手捧起她,让她与土墙密切相接。
窸窸窣窣,黑衣与绿裙重叠,仿佛是一滩死水内突然生长出一些水草。
香珠的体内也长出一道黑色的藤蔓,直逼五脏六腑。
“别想离开。”
他咬着后槽牙道。
窖口的盖子被震得咚咚作响,一下一下的跳起,想要张开,最终却每次都颓然落回原地。
渺小的光屡次挤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处,明暗更迭间,香珠的眼睛一次比一次更加恐惧地瞪大。
然而徒然。
她的手脚已经全部被束缚住,她比待宰的猪都还不如。
在她昏厥前,她已经变为了一滩软烂的死肉。
一刻后,香珠重新躺回了卧房的炕上,林长云一点一点擦去她身上的污渍。
他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像一个屠夫。
阴冷的目光接触到她腕间的麻绳,林长云的表情没变,伸手解开。
香珠醒来时,她内脏仿佛都移了位,想起地窖里的肉腥味,她就想吐,她捂着嘴道:“林长云,我以后再也不要去地窖了!”
林长云唇片轻轻动了动,“你在做梦。”
香珠不疑有他,真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暴力而刺激的恶梦,又钻进了他的怀里,甜甜笑着,“也是,你才不会那么对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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