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下车之后, 终于看清了这位年轻将军的长相。
金相玉质,贵气逼人,不论身材还是五官都正正好长在了知微的审美之上。
毫不夸张的说, 这样一幅相貌即便放在天界当中,颜值也是上佳。
林将军和梁王站在一起, 气势上稳稳压过了对方。
梁王原本生得也不差, 但站在这样一个长相近乎完美的林将军身旁, 越发衬得他灰容土貌, 面目可憎。
被这样高大的少年将军护在身后,知微只觉得莫名的心安, 心中想要坦白一切的想法悄悄萌芽,但最终还是强压了下去。
如今整个村子中的人都被卫队迁走,至今下落不明。
如果用现代极端情况来做类比, 她的族人是被绑架的人质, 她就是受害者家属, 梁王是穷凶恶极的歹徒, 林君牧就是警察。
歹徒说了, 这件事情要做的漂亮,不能让警察发现任何端倪, 否则让歹徒察觉后, 人质就会有被撕票的危险。
如今梁王和他的人就在这里监视, 虽然她的确欺骗了这位素未谋面的将军的感情, 为了这一村人的性命牺牲一点个人感情……相信这位林将军可以理解。
大不了等她回到天庭后, 先引雷把梁王给劈了, 再带几件法器下来给林将军, 弥补一下他情感上的损失就好。
林将军简短谢过梁王替自己找寻幼妹之后, 带着知微走进了府中。
“我听说你叫陆微?”年轻的将军对着知微浅浅微笑, “之前母亲在有身孕时曾经说过,若是诞下一个姑娘,便把‘微微’作了她的乳名,可见你和林家的确有缘分。”
知微有些局促地应了声“是”。
那少年将军又道:“我叫君牧。林君牧,你若不愿唤我兄长,只管叫我名字便是。走吧,我先带你四处看看。”
林家的确很大,知微如今只是一介凡人,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又走遍整个林府后十分劳累。
林君牧看她有些累了,便不再拉她出门,而是送她去房间当中休息。
林君牧给知微的配置是八个一等女使,十六个二等婢女,其他洒扫粗使丫头小厮加起来少说也有一百人。
而知微的院子也与林君牧所居正院相邻,是用了两处院子打通的拂云斋,既通透,又敞亮,布置也和之前知微乘坐的那个马车一样,极尽奢华。
这段时间一直紧绷的心情终于在此刻得到了释放。
知微换了云锦制成的柔软睡衣,翻身歪在床上,顷刻间进入了梦乡。
不远处的前院书房内,卫队长苏砚清站在书案前头,不住搓手,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将军当真料事如神,这梁王果然卑劣,竟然当真找了一个假小姐带了回来。”
虽然这件事已在林君牧意料之中,但看着那个女孩对着他欲言又止、内心挣扎的样子,林君牧无端生出几分怜惜来。
就在三个月前,他途径金山郡之时,也曾听人说过村子里的祥瑞之事。
那天下午他有些烦躁,想去田间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处出现“祥瑞”的村子,看到了在田垄之上看书的知微。
她是那种荆钗布裙也难以掩住的人间绝色,她坐在田边倚着谷堆低头看书,整个世界似乎都成了她的陪衬。
看着那样安静美好,超脱世俗之外的她,他的心中突然有种久违的宁静,就连因着梁王小动作频频带来的郁然也压了下来。
他以为他们日后不会再见面,却不想再次见面是在这样一种场景之下。
不管怎么说,是他连累了她,让她年纪轻轻就背负上了一族之人的性命。
“她要什么都尽量满足她,不要讨价还价。”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那就在别的方面多多补偿于她,“从今天起,府里不能听到任何关于小姐是假的话。”
他也没想到,当年不过随手设了个局,十五年后竟然会将无辜的年轻姑娘牵扯进来。
梁王在人性方面一向缺失,他的怒火足以将整个村子夷为平地。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从今天起,她就是林府大小姐。
林姑娘被找回的事情在王城轰动一时,上至世家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在讨论此事。
百姓们的八卦热度在持续将近一个月后,终于开始有所下降,梁王看着安插在将军府的探子发回的消息,心情难得的愉悦。
“果然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农女,胆小怕事,一听说族人被关押便六神无主。看样子,她在府中什么都没说,只是安分做她的林大小姐,也难怪林君牧这些时日没有任何的异常。”
太监担心道:“这样一个女子,恐怕弄不来什么王上需要的东西。”
“你懂什么?”梁王轻轻一哂,“留着她,自有大用场。”
因为家中多了一个“幼妹”,林君牧这几日待在府中的时间很罕见的超过了大营。
他很快就注意到了知微的心事重重,不知是不是和族人出事有关。
他一向不擅长劝慰别人,便把这件事情交给了远房叔父家的堂弟——王城当中最有名的纨绔,请他来逗一逗知微开心。
林小公子今年只有十八岁,却看起来很有派头,一坐下来就大力扑腾了几下手中的白玉扇子:“微微堂妹,你真的长得跟我婶母很像。”
知微:……
她看过林夫人的画像,两人之间的确有一些相似,但其实她跟村里的陆母长得更像,也是真的因为血缘关系而相像。
林小公子口中的这个像,多少是有点滤镜在的,并不很是客观。
知微今天晨起照镜子时突然发现,如今她的这具身体长相有了细微的变化,开始长得也有点像从前仙界的自己了。
不知道是因为那些药材的缘故,还是气质发生了变化。
林小公子对着知微开门见山,“我堂兄说,你整天闷闷不乐的,可能有些心事。如今你认回了林家,可不是比从前在田间耕作强上百倍?怎么还能这么不开心呢?”
看到知微的这副神情,林公子就知道堂兄所言非虚:“说说吧,究竟有什么事情放在心里解不开,我可以帮你解决。”
知微的确有个问题,想要问一问这个自幼躺平的纨绔少爷。
“我从小就发现,自己不论努力做什么事情,都很难以实现。所以我就试着有了目标后,努力不去不向着目标努力……虽然听起来有些绕,但的确如此……”
知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公子打断。
“你这个想法是错误的。”林公子道,“你这种努力不去努力,本身就是有了目标,并打算去努力的表现。就拿我自己来说,如果目标是做纨绔,那么我做纨绔也像做任务,是不会真正开心和放松的。”
“真正想要什么都不做的人,就压根不能有目标这个东西,只有不设立目标,万事随心,才能做到你想要的事情。”
这就是他多年纨绔总结下来能让自己过得舒心的经验。
一般人他都不告诉他们。
林公子的这一番话让知微豁然开朗。
目标是躺平也是一种有目标的表现,真正的躺平是自由的、闲适的,没有目的性的。
她不必纠结这些因果,只要顺着自己心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既不去考虑努力,又不结果,才是最理想的状态。
也许这就是这次下凡历劫需要她了悟的事情。
和林小公子聊完后,放下心中大石的知微开心地在王都逛了一圈,等到正午时候返还将军府中,正好看到林君牧正从祠堂当中走出来。
知微记得,自己在出门之时,他就已经跪在了祠堂当中。
如今她去了茶楼和林公子聊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天,又在外头逛了整整一个时辰,而这一前一后的路程少说也有半个时辰。
而这会儿林君牧才从祠堂当中出来,可见起码跪了有两个时辰。
林家几代男丁全部战死沙场,满门忠烈,这一支上只余了林君牧一人,就连从前出了五服的远房族叔也已算是难得的亲人。
这样偌大的一个林府,传承下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知微现在没什么其他想法,只是想单纯对他好一些。
让他日后想起两人共处的这段时光,不只有欺骗,还有温情。
等到了晚间,两人一同用饭。
知微发现,林府当中的厨子每日端上来的,都是排着号的牌子菜。
知微第一天进府时吃到觉得还好,可吃着吃着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凡间的调味料原就单调,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种,吃多了难免发腻。
看着安静低头喝粥的林君牧,知微忍不住道:“我明日可以通知厨房改菜吗?”
林君牧拿着调羹的右手稍稍顿了一顿。
自打进府之后,她就一直待在自己房中,即便也会同他一起散步用膳也很少说话交流,这是她第一次对着他提出明确要求。
“好,我明日就找人吩咐厨房,日后依着你的口味上菜便是。”
知微用了两口翡翠虾仁,突然又想起了俞陶给她安排报告之事:“我可以出门吗?我指得不是在王城当中逛街,而是去其他郡县当中游历的那种……”
“可以。”林君牧应得很是轻松,“出门记得跟砚清多要点人。外头不止有歹人,也有潜在的敌人。”
虽然林君牧没有明说,但知微知道,他所说的这个敌人指得应该就是梁王。
前两个要求达成的太过容易,知微又吃了一口白灼菜芯:“我听说你在后街新买了一处园子,我不太喜欢里面的建造风格,能不能稍稍改一下。”
将军府最近要翻新几处宅院,不好住人。林君牧索性就在不远处的后街上新买了一处宅子,打算过几日就带着知微住过去。
那一处宅子的确又大又豪华,但对其中装修之人的审美,知微有些不敢苟同。
怎么说呢,这宅子风格很明显,是富贵之家颐养天年的老人喜欢的装修风格,林君牧这样一个青年才俊,日日对着这样一座老气横秋的宅子,心情难免郁郁。
林君牧停下手中筷子,抬头看向知微。
她被梁王掠到王都中来,囚禁在这喧嚣闹世当中,背井离乡,远离亲人,每天都思念着故族,担心家中长辈的安危……由不得人不去怜惜。
她如今就是林家大小姐,是他林君牧的妹妹,完全可以有底气在这府中做任何事情,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以后这些小事不必征得我的同意。”林君牧道,“这里是你的家,你想怎样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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