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尚书好大的威风,我竟不知礼部尚书还能干大理寺的活儿?”

    林尚书怕极了方才王员外说漏了嘴,于是驱散了无关众人,连连给萧子玦赔不是。

    “少侯爷,我这就将他送官,您千万别在意。”

    萧子玦却将轮椅滑倒闻姒面前,面无表情道:“你还愣着做甚?还不推我回房歇息。”

    可真是奇怪,这活阎王不是向来讨厌别人照顾他吗?又为何让她推轮椅?

    闻姒不清楚萧子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此刻她心跳如鼓,极不安稳,总觉着要有什么事儿发生。

    她一路推着少年,左思右想摸不清缘由。

    直到回到住处,对方盯着她慢条斯理地铺好了被褥,又拆干净了头上的珠钗才开了口。

    “你过来些。”

    “少侯爷找我何事?”

    闻姒知道萧子玦寻她定然有事,方才只盯着她不说话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如今对方一开口,她反倒坦然了,该来的如何都躲不掉。

    闻姒走到跟前儿,炭火盆的火光映照在她眸子里,一跃一跃地,像极了试探。

    谁知少年手臂一伸,攥住了她的小臂,轻轻往前一带,撩起了她的袖管儿。

    一点赤红,任是猩猩如血。

    萧子玦用大拇指腹轻轻摩挲了几下,守宫砂是真的。

    “你好高明的手段,把林尚书府的人耍得团团转。”

    闻姒知道,方才萧子玦大概瞧见她在众人面前展示守宫砂了。

    她也知道为何萧子玦凛着脸。

    她现在是他的少夫人,成婚已有几日,守宫砂却还在,这无异于昭告天下,说少侯爷……不行。

    男人呐,最恨别人说不行了,闻姒最懂这个,可是,方才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少侯爷,这总比侯府新婚少夫人归宁夜私会叫花子好罢。”闻姒眼角一瞥,“若是那样,坊间不也一样会流传少侯爷您……”不良于行的谣言。

    “伶牙俐齿。”萧子玦拂袖松手,“那酒你不是没喝?出不了事。”

    “你……你怎知道?”闻姒惊讶。

    “我只是远远瞧见你换杯子罢了。”萧子玦道,“别处我不管,这种小手段,可不准带到侯府来。”

    谁知闻姒有些幽怨地道:“若不是靠这些小手段,我怕不是也活不到今个儿……再说,你都知道,竟什么都不说。”

    萧子玦是没说,那是因为闻姒的死活关他何事?不过当闻姒将那条被子盖在他身上之后,他还是忍不住跟了出去。

    也正是如此,他才发现,林尚书一家竟如此荒唐。闻姒也比他想象中要清白,只不过这女子心眼儿忒多,还贯会倒打一耙,这着实让他心烦意乱。

    “好了。”萧子玦又将轮椅滑到窗边,视线透过窗纸,盯着一片虚无:“别打扰我。”

    “你又坐着睡?”闻姒奇怪地问。

    少年不作声,吹熄了烛蜡,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给少年的眉宇间镀上了一层银霜,愈发显得疏离。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侯府的马车便等在尚书府门口了。闻姒之前提过,这次出来,要去一趟丽凤祥绸缎庄。

    时间尚早,马车赶到丽凤祥的时候,铺子还没开张。闻姒再三叩响了门环,才有一小厮打着哈欠开门。

    “谁呀……这么早就……”小厮看向来人,瞬间清醒了几分,眉眼有了笑意:“嘿呀,闻姑娘,您怎么来啦?”

    闻姒笑道:“织娘呢?我找她有事。”

    “老板还在睡着,闻姑娘您就亲自去叫她罢,小的可不敢,老板起床气忒大。快,里边请,里边请……”

    闻姒点点头,脚步顿了一下,回头隔着轿帘问:“你进来么?”

    半晌,帘子里伸出一只手,浅浅做了个驱散的动作。

    闻姒一扭头,心说爱来不爱。

    织娘还在睡着,闻姒敲了敲房门,哐当一声,是里间的主人用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房门。

    闻姒清了清嗓子,扶着门框道:“织娘,是我。你又扔鞋子了罢?”

    里间儿传出稀里哗啦的杂乱声响,很快,一个身量较高,眉眼深邃的异域女子打开了房门。

    “姒儿!”织娘拉着她的手就往屋里带,“好久没见了,快让我好好瞧瞧!如今姒儿嫁人了,我瞧着可新鲜。怎样,那位少侯爷对你还成吗?”

    闻姒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是个臭脾气,瞪眼儿瞧不上我,不过我与他互不相干,倒也相安无事。”

    “啊?还这倒是稀奇。”织娘掩着嘴巴笑了:“想当年,你在烟雨楼,也算是呼风唤雨了罢?天下竟然还有你捉摸不定的男人?”

    闻姒撇着嘴:“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要说具体哪里不一样,闻姒也说不上来,大概是不懂怜香惜玉,不识好歹。

    “我说姒儿,你在烟雨楼也碰到过不少茬子大爷,不都被你摆弄得清清楚楚。怎么如今就知道和那位爷生闷气,不用用以前的办法啦。”织娘用指尖点了点闻姒的脑袋:“天下男人一个样儿,吃软不吃硬,最爱四两拨千斤,这还是你告诉我的。”

    “好了好了,织娘,你就知道恼我。”闻姒和织娘交握着手拉了一会家常,终于步入了正题,“过几日是太后大寿,姒儿要绣好一幅凤舞九天图。这次我来找你是想求一种线——云光丝。”

    闻姒把之前萧贵妃的事情说与织娘听,织娘这才明白,但却犯了难。

    “这种线在京城已经断货三年了,因为制作成本高,早就不生产了,这可怎么办?”织叹了口气,忽然道:“对了,我记得三年前最后一批货物只织出了一件绣品,就在中山候府你家相公那里!你可以将那物件儿拆了,用上边的云光丝。”

    “他?”

    “对。”织娘道:“似乎是一幅猛虎出山图,不若你去问他要罢。”

    闻姒点点头,好歹事情有些眉目了。织娘把她送到门口,闻姒“咦”了一声,萧子玦的马车竟然不见了。她没和织娘多说,浅浅又给萧子玦记了一笔账。

    回到侯府,管家说萧子玦正在后花园,闻姒便寻了过去。

    这个时候迎春花开得正好,萧子玦惯是一袭黑衣,冷着脸,也被这色彩映照得柔和了许多。而在少年身边伫立着一匹白马,柔顺长白的鬃毛顺在两色,马儿的身子洁白似雪,看得出主人照顾得精心。

    闻姒对这匹马有所耳闻——白姑娘,三年前同萧子玦出征的是匹战马。因为和萧子玦一同落入了陷阱,后腿断了一只。

    按照常理来说,断腿的马是要被杀死的。这不是因为人们残忍,而是因为断了腿的马就好似失去了生命。

    马的身体很重,腿骨却轻,所以马腿一向脆弱。一旦受伤,会并发出其他症状,最后被病痛折磨致死。往往主人不想让马儿受罪,才在马腿断了之后忍痛杀掉爱马。

    可萧子玦实在舍不得杀掉白姑娘,这是他从小便养着的马儿,感情极深。他斥重金,做了帮助马儿站立的吊马兜儿,又给寻了许多草药。

    白姑娘也是争气,竟然转危为安活了下来,虽然以后不能再做一匹战马,但平日里走街串巷却是不成问题。

    也许是因为白姑娘站了起来,让萧子玦从这匹马的身上看到了希望,因此他更加宠爱这匹马儿了。

    萧子玦捋了捋白马的鬃毛,马儿打了一个响鼻,低头去蹭他的侧脸。少年的头向后躲了躲,竟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那一瞬间冰雪仿佛一下子融化了,春也在这时恰无声息地到来。

    他竟然还会笑?

    闻姒忽然有些不想过去打扰他,但却被萧子玦一眼撞见。少年脸上少有的色彩,又暗淡了下去。

    “你来做什么?”

    又是这幅冷冰冰的样子,闻姒正要反驳他,忽然想起织娘说的那句话,“天下男人一个样儿,吃软不吃硬,最爱四两拨千斤。”也许她应该换个法子去和萧子玦说说话。

    闻姒也天生爱马,她走过去,轻轻摸了摸白姑娘的头:“这马儿真漂亮。”

    白姑娘像是感应到了一般,轻轻踏了踏小蹄子。

    萧子玦挑了挑眉,白姑娘小踏步的动作是高兴时才会做的,而这匹马儿生来性子烈得狠,最讨厌除他之外的人碰触,怎么见了闻姒还高兴起来了?

    “自然漂亮,这是我亲自养大的。”萧子玦言归正传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闻姒看萧子玦心情还不错,就准备问他要过去那副绣品——猛虎下山图。

    方才她回来时向孙管家打听了,那幅猛虎下山图是三年前萧子玦出征之时,三王爷送他的。

    闻姒正要开口,就听见一个娇俏的声音远远传来:“哥哥——”

    一个年纪十四五岁的胖乎乎的小丫头远远跑了过来,一下子就扑在了萧子玦的怀里:“哥哥!我想死你了!”

    “丫头,没规矩,都多大了还这般样子。”萧子玦语气少有的柔和。

    叫萧子玦哥哥的,那一定就是他同父同母的妹妹萧子晴了。萧子玦父母去得早,全府上下对这个妹妹格外娇宠。

    前些日子小姑娘和三郡主打架,抓破了三郡主的脸,老侯爷才让家仆带着她去城外的谭月寺反省了一个月。

    今儿正是丫头回府的日子。

    闻姒正要打招呼,却看小丫头朝他瞪着眼睛,叉着腰,十分有敌意地说:“喂!你!你就是那个从烟雨楼来的妓子嘛!哼,你怎么配得上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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