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梅看着忙着刷碗的东兰,挽起袖子想帮着一起刷。东兰赶紧说:“姐,快去先睡下给我暖被窝去,我自己睡可冷了,嘻嘻。”“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呢,我来刷碗吧还是,你一到冬天就冻手,你先去睡吧。”“我一会儿刷好了,你坐了能长时间的火车,快点儿去睡吧姐。”西梅眼睛模糊了,最小的妹妹也知道心疼人了。西梅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先上床躺下了,真冷啊,被窝里冰凉凉的。不一会儿,东兰也收拾好过来了。她拿着一个暖水瓶,塞进被窝,放在西梅脚下。“姐,暖和暖和脚吧,脚不冷就能好好睡个觉啦。”“我们家小东兰也会心疼人了。”东兰也钻进被窝里:“嘻嘻,还是我姐给我暖的被窝暖和。”“东兰,去年夏天我回来那一趟,咱哥还没说媳妇嘞,这回一回来,都有侄子啦,可真快。”“谁知道嘞,咱娘说咱哥这情况,不好找媳妇,媒人来咱家提,咱娘就同意了呗。比咱哥大四五岁嘞,听说是散了好多家啦。咱娘可没少往外拿彩礼,就这娶个厉害儿媳妇。”东兰快言快语,说了半天。“中,咱哥眼睛不好,又老实,找个精明能干嘞,好好过他们自己的日子就中啦。她是哪个庄上嘞”“不知道,反正离咱这里不近,好像在这北边儿三十里地嘞。对了对了姐,我今天碰见海燕姐啦,她还问你嘞,她说你要是回来了,让你去找她去嘞。”“哦,小超给我说罢了,她不是还上咱家来找我来了。说着说着好几年没见了,明天我看看有空不,我找她玩去。”“嗯。”东兰说着说着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西梅拉灭灯泡,感觉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想到了高考结束后那个下午及晚上,她在决定要离开家去深圳打工的时候,做了选择,也算是给自己将近三年的暗恋一个交待。何三庆,听小超说,他每年都来家里找自己。何三庆去了上海上大学,并且毕业后留在上海工作。以他的能力,这似乎是意料之中。他对自己的感情,是不是经得住时间的冲刷。如果他还在等,自己现在是一个打工妹,还能配得上他么?西梅紧锁着眉头,辗转反侧。终究抵不过一天一夜的旅途劳顿,她睡着了。睡梦里,她看到何三庆来了,紧紧的抱着她,亲她,她咯咯笑着躲闪。突然,一个人冲上前来,将何三庆打倒在地,并狠狠的抽了她的耳光,她努力想看清楚那人是谁,却怎么也看不清。一群人对她恶语相向,骂她是个狐狸精,骂她早已经不是黄花闺女,还流过产。西梅想要摆脱,却怎么都摆脱不了------“姐,姐,你醒醒,醒醒!”西梅感觉有人正在摇着她,她终于挣脱了那群人,不禁长吁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东兰正在床边喊她。她摸摸自己的额头,全是汗水。“姐,是不是做噩梦了?”东兰拿过一条毛巾,边帮她擦汗水边问。“嗯,可能是太累了。”西梅坐起来,穿上衣服。“我去做饭。”“我和娘已经做好了,就等你起来吃了。娘说,你坐了能长时间火车,肯定累了,让你多睡会儿。”东兰快言快语的说着。“西梅起来吃饭了。”外间响起建民婶的喊声。“来了娘。”东兰先开门走出去了,西梅穿好衣服,揉揉昏沉沉的额头,拿起毛巾去洗漱。
今天可真冷啊,屋檐上挂起了长长的冰凌。西梅一出来就冻得上牙磕下牙,她迅速跑进厨屋,拿着脸盆去堂屋里炉子上倒热水洗脸。娘和东兰一趟一趟的将饭从厨屋端到堂屋桌子上。西梅洗漱完,建民婶正端着一个碗往东间走,“娘,给我吧,我给爹把饭端进去,您先吃吧。”西梅伸手想接碗,建民婶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去给恁爹喂饭,恁俩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建民婶推开东间的门,走进去重又关上。“姐,快吃吧,早上饭都是咱娘喂咱爹。”东兰拿起一个豆包咬了一口,边吃边说。“那小超哪?还有大哥和嫂子亮亮他们,都不吃饭了么?”西梅问道。“小超去喊他们吃饭了,还没过来,天冷,估计还没起床哪。”“谁说我们还没起床,我们这不是来了么!”嫂子推门进来,后面是抱着亮亮的小超,还有拿着暖瓶的大哥。“哟,就这点儿饭,够谁吃的。”大嫂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饭,眼皮一翻说道。西梅抬眼看了看这位嫂子,感到了嫂子不善的眼神。“都在锅里盖着哪,天冷怕都端出来凉了。”建民婶在里面喊道。东兰撂下吃了一口的豆馅馍:“我去厨屋里端。”西梅也赶紧站起来跟着跑去厨屋。大哥把包在被子里的亮亮从小超手里接过来,抱在怀里坐在桌前。
何三庆刚下火车,很幸运,他赶上了第一班发往老家的那趟车。坐在车窗前,望着积雪尚未融化的大片儿田野,三庆再次想到那个住在心里的人。他轻轻的闭上眼睛,那个下午的一切再次清晰的浮上脑海。西梅推开他的亲吻,三庆很想说什么来打破这种尴尬,想来想去,还是冒出一句:“你不喜欢我这样对你?”“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西梅娇羞的一笑。三庆记得那天自己听了西梅这么说,喜不自禁,再次靠近她。她微仰着头,神色羞赧,目光沉静柔和,白皙的脸庞泛着红晕,眉毛弯弯,嘴角一抹微笑,笑容温暖而宁静。第一次这样近的距离凝视她,她是那样的柔美,温暖,还是这个感觉,靠近她,自己感觉如此安心。
她明亮的眼睛,盯着他的目光,他的脸红了。他转过身,背对着她:“西梅,今天你怎么会来这里?”她轻轻的说:“我心有相思,不知君可有牵挂。”他沙哑着嗓子:“情之所至,牵绊人心,今日尽然,来日方长。”他转过身,张开双臂,一把拥住她的肩,紧紧的抱在怀中。西梅闭上眼睛,耳边传来他温润如玉的声音:“西梅,你如天街的小雨润我心矣!”他低头深深的吻着她,感觉到她的嘴里有一种兰花的幽香,嘴唇柔软舒适,如丝绸般顺滑,让他欲罢不能,他贪婪的吮吸着,沉醉其中。西梅也由刚开始的颤抖,渐渐的忘情投入。
他们相拥着坐在河边,看小河在夕阳下泛起金色的粼粼波光,潋滟灵动;看野花随风飘扬,微微的香味儿醉了夏日的蝴蝶;看小草青青映在夕阳余晖里,草丛上有蜻蜓飞过,生机勃勃。告别西下的斜阳,何三庆应西梅的要求,带她回家。何三庆从小跟奶奶住在三进院里,天还未黑透,进了家门,一道灰砖灰瓦白灰面的影门墙,转到影门墙后面,一进的院子里,种满了蔬菜,黄瓜、西红柿、辣椒,都整齐的搭着架子,显出这个家主人的勤劳。再进一道圆拱门,路的西边是三间土砖混合的房子,东边是几棵果树,有桃子、石榴、无花果。再过一道小门楼,正对着六间土砖混合的房子。何三庆住在二进院子的三间房里,奶奶住在里面的三进院子里。最东边的房间里,墙外的烟囱炊烟袅袅,三庆开心的对西梅说:“我奶奶肯定在做好吃的呢。”话音刚落,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从东面房里出来,她的腰弯了,背也驼了,精气神却很好,红光满面。高兴的喊着:“俺三庆考试完回来了。哎呦,还有个小俊闺女儿,长得真俊,这是谁啊三庆?”何老太太脸像九月的菊花,笑眯眯的看着三庆和西梅,“奶奶。”西梅上前一步扶住老太太。“奶奶,她叫西梅,是我的同学。”“西梅,好,好,好,快叫西梅进屋,我去给你们端饭去。”老太太麻利儿的转身走向东屋。“奶奶,我们俩去端吧,您去歇歇。”西梅赶忙说。“不用不用,你们赶紧去洗手,洗好吃饭。”奶奶倔强的摆摆手。三庆拉了西梅去洗手,“奶奶身体好着呢,她不愿意闲着,前边那些菜都是她种的哪。”三庆喜滋滋的说。不多时,奶奶把饭端到堂屋,是马齿苋菜坨,切成一块一块的,味道鲜美。祖孙三人很快吃完,天也黑下来了,奶奶赶着三庆领着同学玩去。
拗不过奶奶,西梅只好放下手中正收拾着的碗筷,跟着三庆往外走。三庆带着西梅来到二进院里他自己住的屋里,打开电灯,昏黄的灯光下,小屋里摆设简陋,仅有的几件桌子凳子整齐的摆在那里。两人在这个夏日的晚上,单独的相处,三庆感觉自己身上热热的,他赶紧走两步,到里边的房间里拿出一本小说,递给西梅:“你坐吧,看会书,我去奶奶那里提壶水来。”西梅接过书:“好,等回来你送我回家。”
吃过早饭,西梅看看家里的馍也蒸好了,丸子也炸好了。问问娘,家里没有啥要忙的了,就赶紧洗洗手,上后街去找海燕玩去。海燕刚好在家,俩人一见面就开心的聊起来。过了一会儿,海燕说:“西梅,你在外面谈对象了不”“哈哈,没有没有,你是不是谈对象了”西梅看着海燕笑嘻嘻的说。“哦,没有就好。不是我找你,是有人找你啊。”西梅心里一阵激动,“谁找我呀?”“就你们班那个赵国强。”“赵国强,他?”“对呀。”“噢。”西梅有点儿纳闷儿,那个和何三庆同村的赵国强,他来干什么?之前上学时,每次一起回家时,他总是骑着车子远远的在前面,也从不和自己多说一句话。和他的交集,就是高二时他替何三庆给自己送了两本书,连同书里的那首诗和那张何三庆对自己表白的纸条。那首诗,像刻在了自己心里。“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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