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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寄凡迎上前,而老者却率先开口:“我等你很久了。”
少年微微一怔。
这是什么话?他难道知道自己会来找他?
谢寄凡开口:“我不知您为何要拿走我的魂魄一角,请您交还与我,我……”
“我明白。”老者颔首,“你想要取代阿昭,用炼魂术击退天道。”
谢寄凡一惊,稍稍退后一步,“您……您究竟是何人?”
老者语气间似乎和仙君很是熟稔,可是……谢寄凡跟在颜如昭身边这么久,却从未听说过有他这号人物。
老者微微一笑,“你年纪轻,不知是否听说过越慈真君的名号?”
谢寄凡倒吸一口凉气,越慈真君是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传说他精通算道,却是个剑修,背着一把残剑隐于市井之地,已经有许多年没人见过他了。
越慈真君望着面前的少年,露出了些怀念之情,“阿昭当年初入修真界时,她的剑术便是我一手教的。”
谢寄凡这才回想起之前在须弥幻境中看到的回忆。
“您、您就是当年带师尊去往修真界的剑客?可是……仙君从未提起过您的名号。”
若颜如昭知晓当初引她入道的剑客便是现在大名鼎鼎的越慈仙君,她不可能没和谢寄凡提起过。
越慈真君摇了摇头,无奈道:“她当然已经不记得我了。”
“她自从四千年前回了一趟人间后,我便没有再见过她,后来才知晓,她去了天元泉,忘记了一切。”
谢寄凡这才理解。颜如昭在须弥幻境中找回了回忆,可她见到的只是当年那个剑客,她当然不知道,曾经的故人如今已成了越慈真君。
越慈真君拿出了一块小小的琥珀交给谢寄凡。
琥珀中存着几缕细细的银丝,那便是他缺失一角的魂魄。
谢寄凡接过时,还是觉得有些没有实感。他忍不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拿走我的魂魄,又等我来找您?”
“这并非我本意。”越慈真君和蔼地看着他,“我只是遵循了命数的安排。”
“你回去吧,孩子。”他握了握他的手腕,“倒不像从前那么瘦了。”
“回去吧。”
谢寄凡愣愣地看着他,很想问一句,你从前认识我么?
让他回去的是越慈真君,率先离开的却也是他。街巷尽头泛着一团浓雾,老者走入了浓雾中,谢寄凡再看不见他的身影。
他回到了客栈,余林已经睡下了。见谢寄凡回来,他惺忪着眼睛起身,说给他留了些人间的小点心。
谢寄凡没有胃口吃东西。他只想立刻返回宗门。
只是余林很快睡下,最快也得明早才能动身。他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坐,以平复杂乱的心绪。
谢寄凡阖上双眸时,怀中的灵犀石与装着魂丝的琥珀发生了轻轻的碰撞。
他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
谢寄凡走后,颜如昭在芙蓉仙山上的日子愈发百无聊赖,到了自己和自己下棋的地步。
那本有关炼魂术的书被她翻来覆去已经看了个通透,她只等哪天天道不长眼地劈下一道雷来,她就要和祂同归于尽。
应该很快了。
结界之上的团团乌云已经明显到连外门弟子都在担忧是否有天灾将至。
颜如昭现在已经不在乎天道到底是为何要为难她与谢寄凡,总之,她不会屈服,更不会让天道危及门派。
她摆弄着棋桌上的黑子,心想,她还等得到谢寄凡回来么?
干脆灌他一壶酒,把他再扔去玄明宗吧。
这样的想法刚刚在她心间闪过,下一刻,凝霜阁门口,少年提着酒壶缓缓走进。
“师尊,我回来了。”
谢寄凡来到她身前,他出去一趟,没受任何伤,只是脸色看上去却不太好。他在尽力掩饰,却仍掩不住唇色的苍白。
“回来就好。”颜如昭漫不经心地将一颗黑子捻在手心中打转,望向他手中提着的酒壶,问道:“带了什么好东西?”
少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他神色有些惨淡,用一种很深刻的眼神凝视着她。
让颜如昭觉得,好像看一秒便少一秒似的。
不过,也的确如此了。
她不想将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将,只试图安抚他:“你还很年轻,往后的岁月还很长……”
“师尊。”少年却难得地打断了她,恳求地看着她,“我可否与师尊对弈一局?”
他提起手中的酒壶,“这是我在人间寻得的好酒,想和师尊浅酌两杯。”
颜如昭默不作声,良久,才答应了他。
“好。”
她此时想,倒正和她意。谢寄凡修为比不得她,等喝了两杯后,她再拿出劲头强些的仙酒,将他灌倒后便送去玄明宗。
她从前便孤寂地在芙蓉仙山上闭关了三千年,如今,大概也要孤寂地葬身于此。
谢寄凡应下,在棋盘前正襟危坐。
他接过了颜如昭的黑子,让她执白子。
这是颜如昭下过最漫长的一场棋局。
他们二人好像都在努力地让对方成为赢家,以至于四五个时辰过去,仍未分出胜负。
“……师尊。”谢寄凡握着黑子的手抖了一抖,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落子之后,他端起了桌前的酒杯:“我敬师尊一杯。”
颜如昭这才记起还有酒的事儿,她为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后来的事情,她有些记不太清楚。
那酒的滋味很浅淡,她没有尝出什么特别之处。她想,她这儿还有更好的酒。
颜如昭只是觉得有些困,她望着身前坐的笔直的少年,他的五官变得模糊,唯有眉间一颗红痣耀眼夺目。
她觉得自己像是再次陷入幻境,全身轻飘飘的,像是漂浮在沉沉的水中。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冰凉的雾气触及她的脸颊,颜如昭看见了天元泉中的自己,离开人间后走火入魔的自己,时间一点一点地倒退,最后,她看见了曾经幼小的自己。
抱着老爷爷给她的枣糕,蹲在道观门口小口地吞咽着。那时她还没有名字,她被称作“阿颜”。
——那是她在须弥幻境中从未见过的一段回忆。
“阿颜!”清脆的声音传来,她往后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瘦弱的少年。
少年大约十几岁的年纪,他长着一张与谢寄凡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眉目清朗,眼眸弯弯。
只是,此刻他眉间没了那颗红痣,模样也更孱弱些。
颜如昭听见幼小的自己开口唤他:“谢七?你怎么又来了?不用跟着你哥哥上山砍柴么?”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他缓缓靠近她,小心翼翼地张开手指。
里面躺着一颗酥糖。
“这是我帮隔壁铺子的张妈干活,她给我的。”谢七轻声说,少年的声音温柔腼腆,手指细长,摊开在她面前。
“我没吃过,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他将糖塞给了她,退后两步,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
“我、我先走了!”少年慌慌张张的,“明天……明天我再来找你!”
阿颜望着谢七的离开的身影,不知所措地捏着酥糖。
“我这小侄子,对你有意思呢。”苍老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是道观门口卖枣糕的爷爷。
阿颜默不作声地低着头,她捂着脸偷偷地笑了一下,将酥糖送进口中,是甜的。
谢七是枣糕爷爷的侄子,常常来道观找她玩。他和她一样没有名字,因为排行家里第七,便被人喊作谢家阿七。
阿颜一边想着少年露出一颗虎牙的灿烂笑容,一边担忧着另一件事。
她似乎,知道自己的生身父亲是谁了。
阿颜告别了枣糕爷爷,回到道观中帮姐姐们干杂活,她在心里制作了一个小小的计划,因此在干活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姜月宁见状,摸了摸她的额头道:“这孩子,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阿颜点点头,却没有听话地回房,而是悄悄地离开了道观,一路奔向城郊的后山。
她听说,那个有可能是她父亲的男人,今晚在山顶上设宴。
阿颜跑得很快,她胸膛里好像藏了一团火,正在猛烈地燃烧。
她没有父母,只有道观的姐姐们,而在今天,她也许就能找到她的父亲了。
她终于来到了那男人设宴的地点。
山顶的凉亭内烛火通明,觥筹交错。阿颜悄悄地接近,忽然生出了些胆怯。
她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而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凉亭内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在和一个骨瘦如柴的道士闲聊。
“我能有今日,倒是要多谢您。”男人恭敬地朝道士敬了杯酒,“若不是当初您认出那贱妇是个鹤妖,如今我还仍遭受蒙骗。”
“老爷不必如此客气,您能想明白是最好。”道士举杯与他相撞,“那鹤妖与孽种,除掉才是对您最有利的。”
“您看,如今朝廷赏赐,老爷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
男人哈哈大笑,挥手示意侍从,“来,今日我带了不少美人,与大师共享。”
阿颜望着凉亭内的喧闹景象,她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一时间很想吐。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费尽心思打探到男人出门的消息,怀着期盼跑来,却听见了这样一番话。
阿颜想,她该走了,快些离开,不要再听不远处的那些污言秽语。
可此刻她手脚发软,一不小便扑在了草地上,额头磕上石块,流下鲜红的血。
凉亭内的人很快发现动静,男人不可能让刚刚的话语泄露出去,轻描淡写地吩咐下属:“把那小孩解决了。”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抽出一把剑,向她走来。那人轻飘飘的一句话,似乎就要决定她的生死。
阿颜恐惧不已,她年纪还很小,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跌跌撞撞地跑。
然而一个孩子,怎能跑得过一个成年男人呢?
阿颜很快被男人追上,她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却还是被捉住按倒。
“呜……”她哭得凄惨,却也知道在这荒郊野外,不会有人来救她。
提着剑的男人见她生得漂亮,似乎想逗弄她一番,提着剑抵着她的胸口,吹了声口哨:“小姑娘,给叔叔快活一次,叔叔便放了你,如何?”
阿颜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她想,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下意识地拼命摇头。
男人见她不上道,剑尖往里伸了伸,刺破了她胸口的皮肉。
阿颜痛呼出声,男人却笑得越发猖狂:“怎么样?小姑娘?你要是想保命,就……”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额头便传来一阵剧痛。
一颗硕大的石子砸中了他,让男人晕头转向地往后倒去。
危险的剑尖离开了阿颜的身前,她的泪水模糊了眼眶,看不清道路,却还是挣扎着想要逃生。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男人怒火中烧,很快发现了不远处的谢七。
“呵!你的小相好来了?”男人虽然被石子打中,但并没有将这两个小孩放在眼里,毕竟他身材高大,还提着一把剑。
“快跑!”谢七上前握着阿颜的手臂,拉着她在山上飞奔。
少年的手掌很温暖,让被吓得浑身冰凉的阿颜有了一点小小的安慰。
她抿着唇,跟着他一路奔逃。
夜风冰凉,少女胸膛受的伤刺痛,最终,谢七带着她躲在了一处草垛后。
“你受了伤……”谢七皱着眉头,试图撕下衣衫的布料给她止血。
他不敢窥视少女的肌肤,垂着眉眼帮她包扎。
阿颜手脚发软,她实在太害怕,如今谢七来到她身边,见到了熟悉的少年,身边笼罩了他清淡的青草气息,她又忍不住哭了。
她手臂环绕着谢七的肩膀,攥着他的衣衫细细抽噎,不敢发出声音来。
“没事,没事。”谢七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用气声轻轻地哄,“我们在这里躲一会儿,会没事的……”
他安慰着怀里的少女,却没能发觉身后缓缓降临的危机。
男人被两个小孩戏耍一番,气急败坏,誓要在这山上找到他们的踪迹。
很快,他发现了躲在草垛后的两个小孩。
“哈!还想躲到哪儿去!”男人面容狰狞,高高地举起剑往下劈,“看我今日不将你们剁成肉泥!”
谢七大惊,他们根本躲不过这一击,他下意识地转身,将少女压在身下,让自己的整个后背生生受了那一剑。
剑刃划破皮肉的声音与少年的闷哼响在寂静的夜里。
男人见了血,更加兴奋,而就在他准备再次出手时,少年忽然忍着痛回过头——
一大把石灰粉被洒在空中,迷了男人的眼睛,尖锐的刺痛让他握不住剑,谢七趁这时带着少女起身。
阿颜一瘸一拐地往前跑,谢七落后一步,他死死地盯着这个冒犯了阿颜的禽兽,拾起地上的剑便往男人身上砍去。
“快走,阿七!”阿颜声嘶力竭地喊他,她知道他想为她报仇,可万一男人恢复过来了可怎么办?
他会死的,他背后受了那么重的伤、
这一次,是少女拉住了谢七的手,两个人跌跌撞撞,终于跑出了那座山,找到一个破败的小庙藏身进去。
两个小孩跑了这么远的路,早已气喘吁吁,相互倚靠着平复下来。
“阿七,阿七!你的伤!”阿颜用气音说着,她拽着他的手臂,想让少年转过身去,让她看看伤。
“别看……”谢七攥住她的手,无奈地道:“你看了会怕的。”
“没关系,不是很疼,回去上药就好了。”他明明疼得嘴唇都在颤抖,却仍旧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他不想让阿颜担心。
“倒是你,你胸口的伤疼吗?”他担忧地问道。
阿颜摇了摇头,她又想哭了,可是不知道这里还安不安全。她想,都是她的错,她原本还坚强地撑着,可是见到谢七便变得有些软弱。
要是她再机警一点,说不定少年就不会受伤。
“不是你的错。”谢七揉了揉她的脑袋,哄她:“别害怕,天快亮了,他们不敢干什么的。”
阿颜这才敢哭出声来,她抱着谢七的脖颈,伏在他胸口上,哭湿了他的衣襟。
她断断续续地倾诉着,把昨晚看见听见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我是个怪物……我是妖怪……”少女脸上满是泪痕,她鼓起勇气,才敢把这一切说出来。
她下意识地将谢七当做可以信任的人,可她其实也不知道,少年知道后会如何反应。
他会不会不再喜欢她了?他会不会,会不会害怕自己,像那个男人一样,把她交给官府换取赏钱?
少女浑身发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是一双温柔暖和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谢七笨拙地替她拭去泪水,他说:“不是的。”
“你不是怪物,他们才是。”他的声音很认真。
“……想哭就哭吧,我们现在安全了,我会陪着你。”少年环抱着她,阿颜可以感受到他温热胸膛下心脏的跳动声。
……
自上次的事情发生后,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阿颜养好了伤,将一切告诉了道观的姐姐们。她在集市上花一个铜板买了本不靠谱的剑谱,捡了一根树枝比划来比划去。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大的想要变强的欲望。
男人拿着剑,她根本无法反抗。
谢七受了伤,他们却只能四处躲藏,无法还手。
她也想要学剑,想要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她想要……为自己的母亲报仇,杀死那两个渣滓。
阿颜很想念谢七,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来道观找她了。
她担心他的伤口,便找月宁姐姐要了些伤药,奔向谢家找他。
少年果然是在养伤,他背上的伤口压根不像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谢七伏在简陋的床榻上,伤口没能第一时间得到处理,如今有些溃烂,他人也染上了热病,此时迷迷糊糊的,见了她便一直喃喃地喊:“阿颜……阿颜……”
谢家孩子众多,只靠一个独身的瘸腿母亲和大哥撑着,谢七在房里躺了这么久,竟无人发觉。
阿颜看着看着,差点又要掉眼泪。
她跪坐在他身侧,小心翼翼地为他上药。
谢七感觉到是她,无比顺从乖巧,即使疼了也不喊一声。
阿颜在他身旁守着,直到少年慢慢清醒过来。
谢七咳嗽着起身,他有些慌慌张张的,颤着手给她倒茶。
“怎么好让你来照顾我……”他显得很愧疚,“我这儿没什么好招待的。”
在他眼里,阿颜就像是天上的太阳,是该让他捧在手中的存在。
太阳此刻却降临凡间,对他温柔以待。
阿颜连忙拦住他,“哎呀,不要紧,你还是回床上躺着吧。”
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和你待在一起,做什么都成。”
谢七坐在榻上,听了这话,愣愣地望向面前的少女。
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慢慢地从枕下拿出了一个破旧的小袋子,里面装满了碎银钱。
“阿颜。”他捧着那袋子,直视着她的双眸,“我想娶你。”
“咳咳——”阿颜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呛着了。
谢七急忙说:“我是认真的,你不用现在做决定,但我,我会一直等你。”
他认认真真地解释:“我攒了一些钱,我知道这还不够。但我大哥前些日子说,他接手了一间铺子,想让我去帮他的忙……”
“等再过些时日,我一定会攒下更多的钱。”
“我会保护你,阿颜。”少年做下承诺,“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这回轮到阿颜愣住。这是第一次,有人同她说这样的话。
说要保护她。
“但是……我们现在还太小了呀。”她小声说。
谢七垂着眼,帮她捋好耳侧的一缕发丝,“是我莽撞了,阿颜说不定以后会遇见更好的人。”
阿颜却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这个。”
她握住他的手指摇了摇,“等我及笄,好不好?”
她也喜欢谢七,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她才不管他有多少银子,反正银子总会有的,他们可以一起赚。
两个少年躺在床榻上,亲昵地握着手,畅想着不久后的未来。
阿颜暂时把复仇放在了一边,她喃喃道:“等我嫁给你,我是不是就要姓谢了?我还没有过姓氏呢,名字也没有……”
“不用和我姓,阿颜应该要有自己的姓名。”谢七这样说。
阿颜眼睛转了转,“那我,我想跟着观主姓颜,可是……我该给自己起什么名字呢?阿七,你说,我叫什么好?”
“昭。”谢七脱口而出。
昭,日明也。
他的阿颜,该是灿烂高升的日光。
阿颜喜欢这个名字,她又问道:“那你呢?你也没有名字。”
少年腼腆地说:“我没有名字也没关系,我喜欢阿颜唤我阿七。”
“可是……我有了名字,你也得有。”阿颜捧着脸思考着,“不行,我一定要给你想出一个最好听的名字……”
……
阿颜快活地回了道观,她想,等不久后及笄,她就可以嫁给谢七了。
和他生活在一起,一辈子。
可她终究没有嫁给他。
道观隔壁的医馆最近收留了一位剑客,剑客伤好后,偶尔会坐在院墙上看她拿着树枝练剑。
看了几日后,他问她:“小鹤妖,要不要随我一同去修真界?”
“去修真界,我会教你更厉害的剑法。”他说,“和你现在的花拳绣腿不同,我会教你杀人的剑法。”
剑客不过见了她几日,便知道了她的来历。
阿颜警惕地望着他,剑客没有勉强,跃下院墙,同她说:“我很快便会离开,你若想好了,便随我一同走。”
杀人的剑法。
这句话在阿颜心中盘旋了很久。
要杀了那个男人和道士,她需要的是杀人的剑法,而不是现在的花拳绣腿。
最终,她去找了谢七。
少年和她约在城西的小池塘边上,两个人坐在水边,阿颜用一根芦苇划过水面,掀起点点涟漪。
“所以……你要走了?”谢七眉眼低垂,疏朗的面容现出一点苦涩。
阿颜也低着头,她觉得自己食言了,很是内疚。
“我,我会回来的……等我回来,我就嫁给你。”她捂着脸说道,不想让身边的少年看见自己红了的眼眶。
“没关系。”谢七仍是这样温柔,“我会等你。”
“等多久都没关系,等你回来后,我应该就攒够银子了。”
阿颜抬头望向他,少年就站在日光下朝她微笑。
“你属于更大的天地。”他在她身旁蹲下,将小石子扔向池塘中央,“你应该去,等你回来后,就能宰了那两个渣滓。”
谢七比任何人都知道阿颜有多么痛恨。
她很快离开了,最后留下的,只有一个浅浅的,印在他脸颊上的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谢七和哥哥的商铺越做越大,他存下每一笔钱,换了大宅子,穿上丝绸制成的衣物。没有人再看不起他,登门拜访的说媒人踏破了门槛,有人开始唤他“七少爷”,大哥找了很多新名字让他选用……
谢七面对这些,只是摇头。
他不需要名字,不需要三妻四妾。
有一个女孩子说过,她会给他想一个最好听的名字。她也说过,等她回来,就会嫁给他。
他承诺过的,无论多久他都会等。
别人都笑他傻,一个去了修真界的姑娘,怎么可能还会回到凡间呢?大哥教训了他许多次,连道观的月宁姐姐也劝他不必再等。
可谢七觉得他们的话都很荒谬,阿颜会回来的,她会回来杀了她的仇人,了结一切,然后嫁给他。
他抱着这样的执念认真度日,等待少女回来的那一天。
终于有一天,她真的回来了。
她换上了他为她取的名字,称作“颜如昭”。她提着一把青剑,斩下了那二人的头颅。
颜如昭杀人的那天晚上,她手握着带血的剑,从谢七家的窗户翻进了他的房间。
她发丝柔软,面容一如往昔,一双眸子亮得像是星辰。
她拽着他的寝衣,给了他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那是谢七第一次触碰她的唇瓣,少女身上带着百合焚香的气息,静谧温柔,却偏偏提着一柄锋芒毕露的嗜血剑。
她笑着同他说:“阿七,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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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啵唧啵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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