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寄凡这样难受，不止是因为颜如昭讲的那个故事。
他想起了当时第一次被送上芙蓉仙山的场景。那些人好像把他当成一个器物，认为他这样的卑贱之躯，能去服侍玉罗仙君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没有人问问他是否愿意。
可是……最后将他拉出泥潭的，却也是玉罗仙君。
颜如昭轻抚他的肩头，让谢寄凡平静下来。
他这回没有拒绝她的触碰。
“师尊，我不是你的炉鼎。”谢寄凡回过神后，冷不丁说了这一句。
“乖，你不是。”颜如昭揉了揉他的头，笑盈盈地说。
她已经习惯了，少年这样敏感多疑，她多哄哄他也没关系。
“外间有床铺，你晚上就睡在这里。”颜如昭吩咐，“我会设下结界，待会不会再有人闯进来。有什么事的话，到里面来找我就好。”
谢寄凡有些愣愣的，他小声问：“我能住在这里吗？可是，师尊刚刚说……”
他记得，颜如昭说，不是什么人都能留宿于此。他身份低微，本没有这样的特权。
“他们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颜如昭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我的弟子。”
谢寄凡静静地看向她，心中却不自觉泛起涟漪。
为什么……要对他这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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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门派比试正式开始，地点挪去了登仙殿山脚下的弟子院。
前来的人也比昨天多了不少，各门派都带了一批弟子过来交流切磋。
谢寄凡也有意参加，只是他站在颜如昭身后，还是要等待她的吩咐才能动手。
颜如昭坐在擂台的上位，俯视着下面斗法的弟子们，仍是一副恹恹的模样，万物不入心。
“这个不行，太弱了。”
“这个长得不好看，和你打没有观赏性。”
“嚯，这是个符修，惯会来阴的。”
谢寄凡就这么听着颜如昭像挑拣大白菜一样给他挑选对手，有些无奈，心想他其实没什么资格挑，他修行时间短，这些人都是他的前辈。
能和他们交手，已经是他的荣幸了。
但他听着颜如昭的碎碎念，也并没有出声。
谢寄凡没机会出手，但早有人盯上了他。
妖皇燕苍就坐在不远处，在一场比试结束的空当，他懒懒发话：“玉罗仙君，我们几千年前曾比过一场，这次仙门大会，不如让我们的徒儿也来比比？”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威猛的妖修站了出来，他肌肉夸张，整个人的体型是谢寄凡的两倍。这妖修向上位一拱手，“弟子袁犀，请指教。”
谢寄凡握紧了手中的剑，想起了昨晚的场景。
这个妖皇，就是昨夜送那两个小妖到登仙殿来的家伙。
这回，颜如昭倒没有拒绝。
她露出一个笑容，如芙蓉初绽，话音却毫不客气：“妖皇殿下当初是输得不够服气，这回派徒弟来了？”
众仙倒吸一口冷气，能对妖皇殿下如此不客气的人，也只有玉罗仙君了。
“去吧。”她轻推谢寄凡的背脊，“给我争口气，咱们把他们师徒都赢一遍。”
谢寄凡当然应下，提着剑飞身上场。
比起前段时间刚进宗门的时候，现在的他可谓是进步神速。连玉罗门的几位长老看见他上场时的姿态，都有些惊讶。
谢寄凡抽出剑，灵力释放的过程中，现出淡淡的青色雾气，弥漫在灵剑周身。
在上座的燕苍见状，顿时一震，手指攥紧了座椅的把手。
下一秒，颜如昭就收到了对方咬牙切齿的传音：“颜如昭，你把我送你的丹药给这凡人吃了？”
颜如昭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拿着又没用，你既然送了我，不就由我处置？”
“你是不是傻！你虽然不用这药来增进修为，但青阳丹在危急时刻是能救你性命的！”
“哦？那你觉得，我像是会遇到‘危急时刻’的人吗？”颜如昭反问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燕苍：“……”
他就知道颜如昭这女人的脑回路该死的奇怪！
他们这一来一回后，擂台上的谢寄凡已经快和对手分出了胜负。
他的剑法完完全全遵从颜如昭的那本剑谱，又加上她的指点，如今已经初有成效，对付这个袁犀还是有把握的。
他赢下了比赛，点到即止地划破了袁犀心脏处的衣衫，收剑对着众仙长一拜。
谢寄凡下意识地稍稍抬头，想看看颜如昭的神色。
她会为他高兴吗？
但她的座位太高太远，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这回玉罗门的高阶修士们已经不止是惊讶了。要知道，妖皇的这个弟子已经是金丹前期，很有天赋的妖修，而谢寄凡……不久前还只是个低微的凡人。
——那个卑贱的凡人少年，短短一段时间内竟修炼成了这般模样？
玄明长老在不久前的灵脉事故中见过他，此时眼睛瞪大，不禁说：“这小子，现在怕是有金丹后期了。”
身旁的鸿蒙长老补充道：“他的剑法看起来与玉罗仙君如出一辙，虽然只是拙劣的模仿，但已经威力十足。”
玄明也是剑修，第一次对着颜如昭有些好脸色，他询问道：“敢问仙君，平日里是怎么训练这徒弟的？也好让我取取经。”
颜如昭倚在椅背上，招呼谢寄凡回来，随意地答道：“没什么训练方式，偶尔我去做做陪练罢了。”
这话一出，全场又是一片哗然。
谢寄凡就算再出色，也不过是个刚入门的凡人，虽然是仙君亲收的弟子，但……仙君亲自陪练？！
这也太纡尊降贵了。
燕苍听见这话，胸膛间好像在翻江倒海，他直接拂袖起身，离开了现场。
谢寄凡很快回到颜如昭身边。
他握剑的手腕被她拉住，仙君的手还是很凉，可话是暖的：“辛苦了。”
“我都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你了。”颜如昭眼眸带笑，偏过头低声他：“现在总该相信了吧？”
“你是我的弟子，而非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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