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纪温尔时,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像只炸了毛的刺猬一样警惕戒备,他稍一靠近,她就会下意识的后退,所以顾郁礼从不认为纪温尔是个精神大条的人。

    但是这段时间他却发现,她的警惕心似乎大不如前,有的时候,对于某些潜在的危险甚至会有些过于得迟钝和后知后觉。随随便便接受别人给的东西先不说,现在居然还提出可以自己走回家,合着他这段时间的耳提面命都被她当成了耳旁风。

    纪温尔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衬衫扣子,讷讷到:“我觉得,在安全局挺安全的呀。”

    在安全局的庇护下,她一个精神病人受到的待遇可比普通人好太多了。这里的人都没什么架子,相处起来非常舒服,业务能力又强,所以她不自觉的放松了警惕也是情有可原。

    但即便如此,顾郁礼还是不留情面的兜头泼冷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安全的地方。”

    如果安全局真的足够安全的话,又怎么可能会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蓝鲸精神病院假药事件。有太多的人都太过相信安全局,而他们又怎么可能知道看似坚不可摧的安全局,其实出了不小的问题。这些问题注定无法搬上明面解决,所以他们在尽最大的努力去不辜负这份信任。

    或许是觉得他的话语过于武断,纪温尔抬起头,看向他一片肃然冷沉的脸庞。她有些迫切的想知道,他眼底不小心泄露的不安忧虑究竟是因为什么。

    冰凉的手指挤进了他的指间,寻到让她心安的温度后,她缓缓开口:“那如果我要去的地方是你的身边呢,你也依然觉得不安全吗?”

    她似乎并不打算听到他的回答,自顾自继而说到:“我其实不是个大度的人,小时候被娇生惯养的时候,有什么我喜欢的看上的东西我就只想自己一个人私藏,我不喜欢和别人分享这些快乐,因为那会让我产生这些快乐到最后都会被夺走的感觉。”

    “说到底,我其实是个自私又小气的人。但自从父母离异后,这些自私小气就很神奇的突然有一天就不见了。我以为我改掉了这些毛病,可是最近我发现,其实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一成不变的老样子。”

    “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并没有资格对你说这些,所以能不能请你等等我呢?我有信心能够摆脱现状,可如果连你都觉得不安的话,我会怀疑这份自信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了。”

    过去命途坎坷的二十七年,她总是缺少安全感,哪怕父母和哥哥都陪在身边时,她依然时常会害怕他们离她而去。

    后来她的害怕与顾虑成真,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人真的可以像一艘投入大海的独木舟,在暴风雨来临时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倾覆。

    而独自飘摇再久的独木舟,也终归会找到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它大概会是这片深不可测,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里的一座孤岛,经年等待着有人愿意打破漫长枯燥的沉寂静默。

    纪温尔额头抵上顾郁礼的胸膛,整个人钻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环抱住了他的腰。只有这样用力紧贴的拥抱,似乎才能消弭他们心中沉积的不安惶然。

    清瘦娇小的身板被实实在在地抱在怀里时,飘忽迷茫的灵魂才得以有了安稳归处。因为那些糟心事一时看不清的前路,似乎终于重新显露出了它的轮廓。

    这样让人心安的温度和气息让他忍耐着心头的悸动,埋首在她颈间,轻声喟叹:“可是我等不及了。”

    如果他能早些让她摆脱精神病人的身份,摆脱那个暗藏危机的地方,或许眼下他就不会因为无法时时刻刻,名正言顺的守在她身边而感到煎熬烦躁。

    他温热的气息悉数喷洒在她颈间,惹得纪温尔有些痒地偏了偏头,轻笑道:“你现在是在撒娇吗?”

    “……”

    沉沉压在身上的人一动不动的不说话,只是箍着她腰的力道又收紧了几分。纪温尔刚想开口说话时,颈肩处却突然传来了一下不轻不重的噬咬的疼痛。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心眼比我还小……好了,赶紧回去好好休息,我可不想连你也成了药罐子。”

    纪温尔说着,拍了拍顾郁礼的背示意他放开她,然而他却仍旧一动不动地抱着她,似乎不打算就这么放开她。

    “……你要是再不放开,要是不小心被人撞见了,我们俩就麻烦了。”

    安全局指挥官和反社会人格障碍患者谈恋爱,传出去是要在社会新闻的头版头条上待上个三年五载,甚至可以载入史册的程度,离谱到是路过的蚂蚁见了都要说声牛逼的程度。

    这下顾郁礼才终于肯放开了她,他垂眼盯着她,眼底浓重的情绪还未完全散去,看起来有些沉郁。

    但开口时,却察觉不到一丝异样:“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人来这里的。”

    “……保险起见,还是小心点为好,不是你让我多长点心眼嘛。”

    顾郁礼微皱了皱眉,语气不咸不淡道:“现在倒是知道多些警惕了,刚刚扬言要自己走回去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小心点为好。”

    “你怎么还喜欢翻旧账呢……我承认是我莽撞了,那我这不是知错就改了嘛,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呗,嗯?”

    “……下不为例。”

    “知道了知道了……所以指挥官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已经休息好了,现在送你回家。”

    “哦——”

    接下来的几天里,纪温尔都待在家里。顾郁礼他们这两天似乎很忙,忙得都顾不上她,自然也没有人来告诉她3号病人的事情进展如何。

    直到第四天的早上,她才从来接她的柯阳口中得知,“唤醒计划”被局里叫停了。

    “大家这两天为了这个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没想到3号病人的家属做事这么绝,居然直接找到了我们副局投诉我们工作有误。”柯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抱怨到,“指挥官本就是顶着重重压力在进行这个计划,现在好了,病人家属有异议,谈局想都没想就直接叫停了这个计划,搞得我们里外不是人。”

    纪温尔心下骤然一沉,突然想起了那天顾郁礼送她到家后说的那句话——“这两天局里可能会有些忙,我大概抽不出多余的时间来找你,所以你就在家好好休息,等着进行二次评定。”

    所以说,他其实一早就料到了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所以那天他才会表现的比往常都要疲惫无力,因为他预料到了如今这个他无法掌控的局面。他的能力再强,终归也抵不过他的上头还有局长和副局。

    但就这么暂停这个计划吗?说实话,她有些不甘心。

    “那3号病人呢?”

    “说是今天家属会来带走。”

    到达安全局时,门口正好停着来接乔泠安的救护车。纪温尔同从里头走出来的从择书擦肩而过时,脚步一顿,有些意外地转头看去。

    “从择书?”

    “咦,纪小姐你认识这位从先生吗?”

    “读硕的时候跟着教授做过一个全息投影艺术展的项目,他是当时的项目投资方。”

    从择书,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知名上市公司的总裁,坐拥亿万身家,声名显赫。

    “他来安全局干什么?”

    “这位,就是那个难缠的3号病人家属呀。”

    纪温尔看着远去的汽车背影,脑子里浮现起了第一次见到从择书的画面。那个时候的从择书给她的第一眼印象就是格外得淡漠疏离,虽然性子冷淡,但却不会让人因为他刻意保持的距离而感到反感不便。所以项目合作得十分顺利,因为从择书并没有像其他的某些投资方,会因为他们是大学生的团队而抱以轻视不信任的态度。

    像他这样的豪门,一举一动都会时刻被大众所关注。但是他有了未婚妻这件事,却一点儿风声都没有露出来,或许是考虑到了以乔泠安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曝光在大众面前。就算从择书将乔泠安保护得再好,也总会有人循着蛛丝马迹扒出乔泠安的病情。到时对于乔泠安的病情,只会是雪上加霜。

    “纪小姐,指挥官现在被副局叫走了,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要去办公室等他呢,还是先去研究室维护手环呢?”

    “那就先去研究室吧。”

    等到她维护好手环从研究室里出来的时候,恰好迎面碰上了全诤。

    纪温尔笑着颔首:“全教授,好久不见。”

    全诤打量了一下她,温和一笑:“好久不见,最近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

    “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二次评估前需要你停掉所有在用的药,可能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一定的负担。”

    “没关系,负担再大我也承受的住,毕竟二次评估对我来说十分重要。机会只有这一次,说什么也得把握住。”

    纪温尔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继而问到:“全教授是来找顾指挥的吗?”

    “嗯,我看他不在办公室,所以就过来了。”

    “顾指挥也不在研究室,他被齐副局叫走了,大概还要好一会儿才回来。”

    “这样啊……”

    全诤若有所思地抬腕看了眼时间,说:“我一会儿还得赶紧回实验室,既然顾指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这份文件就麻烦纪小姐帮我转交了。”

    他说完,转身离开前又特地叮嘱了一句:“千万要保管好哦,这里面可是十分重要的文件。”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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