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援鄂医疗队确定了名单,覃丽不在列,钟令熙松了口气。边州偏远,暂未受到疫情波及,似乎在这种时候,偏安一隅的小城百姓才更加感到了庆幸。

    暗自庆幸的还有张逢宁:“本来呢,我第一年入职,过年回来是要给家里小孩发红包的,但是这波疫情不用走亲戚,我就不用破费了,刚好我也没钱。”

    夜宵摊闭市,奶茶店也不开,出门散步也不行,待在家里要么捧着电脑,要么捧着手机。手机拿着久了,问题也就更显著了。一天钟令熙抱怨:“我手机内存不够了,而且摔了一次屏裂了,反正用了也有五年了,还是买新的吧。”

    张逢宁:想买什么?还买苹果吗?

    钟令熙:应该吧,我就嫌麻烦,买苹果放一晚上东西就传好了。

    张逢宁:那就无脑用苹果好了。

    钟令熙:我回深州再买吧,十五完就回去陪你。

    可眼下,形势还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自由。临近收假的时候,终于传来了延长复工的消息,华新基金暂定延后一周返工,没过几天,深大也宣布了延后开学,日期待定。

    漫长的居家时光,让钟令熙培训出了一门烘焙的手艺,蛋挞、曲奇、舒芙蕾……她每天变着花样给自己做吃的,张逢宁看了照片都要馋哭了:“我要妹妹回家给我做。”

    “我也想啊,可是我们厨房有点小,可能放不下烤箱诶,我得回去看看。”钟令熙说。

    突如其来的疫情阻断了张逢宁与钟家父母的见面,覃丽到底有些失望,哪个母亲不想亲眼看看女儿爱得要死要活的男孩长什么样呢。

    明日就是张逢宁回深的日子,华新发了通知居家办公,这样一来没了食堂,张逢宁就只能在家点外卖了。可眼下形势严峻,深州又是大城市,流动人口庞大,覃丽要钟令熙在家多待一段时间。

    回到深州,张逢宁一连吃了一星期的外卖,到了最后,连他最喜欢的捆粄都开始令他生厌。他忍不住委屈:“最近感觉胃里都不舒服了,外卖真的是吃一两天还好,连吃一周真的难受。”

    钟令熙心疼了:“那我还是早点回去吧,在家陪你给你做饭。”

    “妹妹快回来嘛……”视频里的张逢宁快哭了,他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半边床,“你看,是空的,都没有人了,明天是情人节,我居然要自己睡觉。”

    “那……你想我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他像极了撒泼的孩子,“超级不习惯,从来没有自己在这里睡过。”

    谁说张逢宁受不了钟令熙撒娇,分明钟令熙拿他最没办法。

    钟令熙先斩后奏买了第二天回深州的车票,到了晚上覃丽下班回来才知会一声:“我明天去深州了啊。”

    覃丽一惊:“干嘛突然去那么早?又没开学。”

    “哥哥在家办公,一直吃外卖也不好嘛。”

    “他自己不能做饭啊?”

    “哎呀,他现在还没开始学,现在工作还比较忙。”

    覃丽没好气地说:“赶紧让他学,全是你一个人做,以后会很辛苦的。”

    妈妈的劝告当然是真理,但现在,她还是好享受他的依赖,享受为他做饭的这个角色。

    也许是疫情让大家都冷静了,钟令熙回深州的路上,梁可可告诉她,她父母已经有所缓和,同意了陆坚来见他们。

    钟令熙很高兴,问她父母为什么突然变好了,梁可可说:其实我爸还是有想法的,他就想给我找一个靠山,也能对他有所帮助的人,就是壮大家业吧。他觉得如果我找一个本地的,他谈生意干什么的都会更好。但比起这些,他们更爱我。

    “比起这些,他们更爱我。”

    是啊,与子女的幸福相比,名利和财富又算得了什么。爱才是万物之源,为什么有人就是不懂,为什么有人要费尽心机拆散相爱的人,难道他们觉得这样才算行善积德。

    这次张逢宁无法去边州见钟家父母,想必施宁高兴得很。钟令熙不忍扫姐妹的兴,便自己把一肚子的怨气往下咽。

    钟令熙午后到深州,张逢宁到福田站接她回家。他在见到她的第一秒就抱紧她:“抱到了。”

    “你怎么这么香?”钟令熙在他颈窝里闻到了香味。

    张逢宁勾唇:“出来之前洗了澡。”

    彼此都戴着口罩,钟令熙在他眼底看见了张扬的欲望。

    张逢宁抱怨道:“很烦啊,戴口罩都不能亲她。”

    钟令熙迅速一扫,摘下口罩朝他撅起嘴,张逢宁一笑,也摘下口罩,用力嘬了嘬她。

    回到家里,许久未见,她要好好跟他的身体打招呼。张逢宁俯身笼罩着她,她的细腻与温柔让他快乐得无法自拔,他又是抱怨:“你看你不在,它都多久没上岗了。”

    钟令熙与他相视,含情脉脉:“多久?”

    张逢宁还真的回想:“你回家是1月14日,前一天晚上有做吗?”

    “有啊,”这种事她记得比他更清楚,“差不多到天亮了,我好累,车上一直睡到家里。”

    “今天2月14日了,整整一个月了,”张逢宁快哭了,“我都一个月没有性生活了,很烦啊。”

    “嗯?没有就这么着急吗?”

    他补充道:“一个月跟妹妹没有性生活了,我很烦啊。”

    缠绵恩爱够了,张逢宁拉开床头的抽屉,取出一只盒子交给钟令熙:“送她!”

    钟令熙一惊,是她前几天说过想买的紫色iphone11。她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又花钱了,房子还没租出去。”

    “昨天我的落户补贴到账了,两万五,”张逢宁咧嘴笑开,“想先给你买手机,所以今天才说,我把剩下的两万拿来买点基金。”

    钟令熙很开心,又不敢开心,她钻进张逢宁怀里,奶呼呼喊:“哥哥,你不要这样嘛,我又不是要你给我买,这样以后我想买什么都不敢跟你说了。”

    “哪有男朋友工作了还让爸妈给你买东西的,”张逢宁好理所当然,“以后小东西呢你可以自己买,这种大的就我给你买嘛。”

    “我觉得这样不好。”她彻底没了笑意。

    “有什么不好的。”

    一来,她就是不想做花男朋友钱的女朋友;二来,她怕哪天施宁知道了,更是给她添了由头。

    她跟他做约定:“那,哥哥之前说不让我给你买很贵的东西了,我现在也不许你再买了哦。”

    “那到什么时候嘛。”

    “至少也得我开始上班吧。”

    算来没有几个月,张逢宁同意了。

    华新恢复正常上班的日期一直延后,深大开学更是遥遥无期,他们开始了整天腻在家里的日子。张逢宁工作,钟令熙写论文,到了饭点,钟令熙做饭,张逢宁张嘴就有饭吃,然后相拥着午休,下午张逢宁继续工作,钟令熙则是随心所欲。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张逢宁觉得自己到了天堂。“这也太好了吧,”他笑得十分灿烂,“我自己在家的时候觉得好难熬啊,妹妹一来——我能这样过十年!”

    家里只有一张书桌,不爱化妆如钟令熙,连个梳妆台都没给自己添置。鉴于张逢宁工作强度高、时间长,他被分配到了书桌办公,钟令熙则抱着电脑躺沙发或者坐地毯上。

    工作到一半,张逢宁累了,就冲钟令熙嚷:“你给我过来。”她立马像只猫咪一样弹起来,屁颠颠跑到他身边,被他一把抱住乱亲。等他亲够了,就说:“我好了。”

    休息一会儿是慢充,抱抱彼此是闪充。

    到钟令熙写论文写烦了,她也一扭脖子嚷嚷:“他快点过来亲我。”张逢宁也立即放下电脑到她那边去。充满了电,钟令熙说:“你可以走了。”

    可张逢宁到了她这边可就没那么老实了,他恶狠狠抱紧她:“我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

    “那你要怎样嘛?”

    “我要玩妹妹一会。”他将她抱到床上,反正是他的私有物,他肆无忌惮得天经地义。

    家里厨台不够大,实在不好放烤箱。张逢宁突然就对钟令熙说:“等到七月我们房租到期,我们换一个大一点的房子好不好?像殷总和范总他们那样的,有独立的厨房,妹妹就可以想做什么都行。”

    “好啊,”钟令熙坐在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四目之间只隔毫厘,“那到时候就可以给哥哥做蛋糕吃。”

    “你也可以去找你喜欢的猫猫,我们可以可以开始养猫猫了。”他从未忘记她的心愿。

    钟令熙双眼点亮:“那——我还要买一张大书桌!可以让我们面对面坐的那种,我们就可以一起工作学习,一抬头,我随时都可以看见哥哥。”

    “好,大书桌。”他记下了。

    大房子,小情侣,大书桌,小猫咪,足矣。如果能跟他在这样的屋子里生活一辈子,她也心甘情愿。

    这样的二人世界一直延续了一个多月,形势才渐渐缓和。商场开门迎客,企业逐渐复工复产,道路重新车水马龙,人们终于开始恢复了正常生活。

    华新通知了周一起正常上班,而全国高校还是按兵不动。已经三月下旬,谁都没有想到新冠竟是如此狡猾难缠,在那个寂静的春节,谁都以为它会随着凛冬消逝,人们可以在春天重新拥抱生活。

    3月24日,东京奥组委正式宣布东京奥运会推迟至明年举办,钟令熙和覃丽很是无奈。加之疫情席卷全球,愈演愈烈,张逢宁想带她去别的国家毕业旅行大约是没了盼头。

    “那我们就在国内玩好啦,”钟令熙一点也不失望,只要是和他一起,她永远满怀期待,“去新疆或者西藏,夏天正是好时候,草原都绿了。”

    旅游本就是为了哄她开心,只要她乐意,他哪里会说不好。

    从三月等到四月,楼下凤凰木的枝头爬上了火红的花苞,钟令熙还是没等到开学的通知,几轮答辩和组会皆是线上进行。室友们第一次在群里互道想念,有人开了句玩笑:“我们不会到毕业了就回去领个证书收拾行李吧?”

    好歹总算,他们在四月等来了张逢宁的房子租出去的好消息。

    是一个做私募基金的创业青年,家里需要会客,又有两个孩子,所以需要大一点的房子。张逢宁的房子足够宽敞,装修高档,挨着cbd,甚合他意。租金每月一万五,押一付一。

    所以,卡在五月还贷款之前,张逢宁突然收到了三万巨款,从此农奴翻身把歌唱,不用再问家里帮忙垫付。

    张逢宁兴冲冲地讲这些告诉钟令熙的时候,她并不那么想知道。她认真听张逢宁把话说话,轻轻应了声:“好。”

    “妹妹怎么了?”他已然熟稔地捕捉她的情绪。

    钟令熙终于说:“你春节去不了我家,你妈妈应该很高兴吧。”

    回深的这段时间,施宁的来电里不再提及钟令熙,明知她就在身旁却当她不存在,钟令熙是感觉得到的。但她越是刻意回避,张逢宁就越是要提:“妹妹今天做了好吃的清蒸鲈鱼。”“妹妹买了个熨斗帮我把衬衫和西裤烫好了。”“感冒差不多好了,妹妹很了解要吃什么药……”

    在他的描述里,钟令熙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事无巨细。钟令熙都忍不住想笑,怎么听起来,好像他在向妈妈秀恩爱似的。

    可似乎在施宁听来,不痛不痒。

    “也没有,她什么也没说。”张逢宁料想到她是因施宁而不高兴了。

    “没说就是不当一回事,就像你每次跟她说我的好,她都当做没听见一样。”

    张逢宁沉了口气,认真对她说:“妹妹,我妈确实一直没什么表态,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不好的话了,你以前教过我,要慢慢告诉爸妈我们对彼此的好,才能让他们立体地感受到这个人,才会慢慢改变,你以前也是这样慢慢跟阿姨说我的好的,对不对?”

    钟令熙有点委屈:“嗯。”

    “所以其实,撕破脸不是好办法,而是最差的情况,”张逢宁裹紧她双手,“我们会结婚,会永远在一起,这不会改变,但如果有妈妈的祝福,我想我们都会更开心。”

    她已经开始鼻酸:“嗯。”

    “所以,我也在慢慢让她改变,”张逢宁冲她笑起来,“让她知道,妹妹好到无可挑剔,让她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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