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逢宁周末来了一趟穗大,到了周一,钟令熙脱单的事就已经无人不晓了。几位舍友都只是刚好碰面才说,球场上碰到的那几个男同学才是真的特意奔走相告。
与女生间流传的京大硕士和一米八五引起的涟漪般的惊羡相比,篮球院队的头衔才让男生炸开了锅,就连张逢宁和cuba冠军队员交手被屠这种事都能被他们说得神乎其神。男生们迅速从犄角旮旯的网站搜到了张逢宁的比赛视频,钟令熙真是谢了他们,她都不知道还能这么找。
钟令熙跟梁可可感慨:“原来男女生的关注点真的不一样啊。”
“是啊,女生就想看帅不帅,高不高,男生就关心球打得怎么样,游戏打得怎么样。”梁可可的脑子就像ai一样从不掉线。
钟令熙突然从记忆里挖出一件事:“诶?你跟那个拉练小哥还有聊吗?这几天都没听你说。”
“你这几天有几天是在学校的?”梁可可斜眼看她。梁可可这么一说,让钟令熙红了脸,原来这整整一周她都在围着张逢宁转啊,不是她去深州,就是他来穗州。梁可可又开口:“不过也没什么要说的,他最近没找我说话。”
听出她有些失望,钟令熙只好说:“可能在忙毕设吧,我记得是土木的?工科毕设还蛮复杂的。”
谁都知道这太牵强,梁可可笑而不言。
“也有可能是没有那么想谈恋爱,”钟令熙说完,觉得这听起来太像安慰,又接着说,“真的,我觉得哥哥就没那么想,其实我们在聊的时候他没有很主动,可能觉得先专注做别的学业事业也可以,只是刚好后来我表现出破裂的迹象,他才着急了,顺水推舟了一把。”
钟令熙猜的没错,如果不是她直接指出,质问张逢宁,张逢宁能这样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拖拉上几个月甚至更久。
夕阳渐沉,她们正在操场上漫步,梁可可在逆光中回头,决定来得那么突然:“不然,还是本公主主动出击吧。”
梁可可的公主当得名副其实,家里钥匙串能别一圈裤腰带,不折不扣的地主家公主。钟令熙笑了,女孩自信起来可真美啊。她双手挥拳助阵:“冲!不会真有人不想当我们公主的驸马吧?”
球场被夕阳切割成一橙一灰,有人在场地里追击拼搏,有人走在边上悠闲虚度。黄昏时分就该到处走走,若是一个人留在寝室,那种远离喧闹的宁静比深夜更要孤独万分。
钟令熙遥望着篮球场上那些奔跑的男生,下意识寻找比她的哥哥更高的存在——她不得不得意,还真的不多。她不自觉喃喃:“真好啊。”
“什么?”
“就是觉得,一切都很顺利,我很好,我身边的人也都很好。”
“我看未必。”
钟令熙回了头:“什么?”
梁可可如实相告:“听说刘家豪今天不太好,男生那边说你有男朋友了,他脸色蛮差的。”
“这种事,怎么就传出来了。”钟令熙皱了眉。
“人的本性就是爱看热闹。”
钟令熙当然不打算作何表示,置若罔闻就是最好的尊重。可她没想到,刘家豪还是给她发了一段话,倒也不多,主要说他本想毕业再表白,最后祝她幸福。梁可可问她回了什么,她说:“还能回什么,你很好谢谢你会遇到更好的。”
梁可可笑了:“好人卡三连。”
张逢宁今晚还是加班,打来电话时已过十一点,钟令熙急匆匆吐掉漱口水,一边接起来一边往阳台跑。
“今天……”他又照惯例向她汇报一日进程。
“等等,”钟令熙打断他,在这边窸窸窣窣,“我戴个耳机。”
“怎么了要戴耳机?”
“想让哥哥的声音离得更近一点啊。”
“……”张逢宁又不会说话了。可钟令熙还要乘胜追击:“想被哥哥的声音包围啊。”
张逢宁认输了:“好想妹妹啊……”
轮到她陷落,哥哥终于喊她妹妹了。张逢宁听起来快哭了:“今天才周一,还要四天才能见到妹妹,我还要自己睡四个晚上。”
钟令熙好好哄他:“你上班那么忙,四天一下子就过去了。”张逢宁委屈巴巴地“嗯”了一声,她又问他:“那,要是没有妹妹,你周末都在干嘛?”
“就去打球,不然就待着看直播,看篮球,看b站。”
钟令熙忍不住问:“生活这么封闭,你要怎么找女朋友哦。”
“那这不是缘分到了就来了嘛。”他好得意。接着问她:“周末你想来深州,还是我去穗州?”
“我在纠结,感觉我去会比较好,我时间自由,周五可以早点去,然后周一再回来也行,就可以待久一点。”
“那就你来!”张逢宁迫不及待。
钟令熙噘着嘴嘟囔:“可是人家想带你在这边逛吃嘛,穗州是我最熟悉的城市,我们出门会很方便,而且我也有好多地方想带你去,以前总是羡慕别人可以去好多适合情侣去的地方。”
“好嘛,”她撒娇,他也陪她撒娇,“听妹妹的。”
“嘤嘤嘤。”她继续撒娇,突然灵光一闪:“下周六一!”
“好啊,带你去过六一。”
“去哪里!”
张逢宁好好想了想,说:“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好啊!那我们去长隆!”
“好,那我看看票。”
张逢宁买好了游乐园的门票,钟令熙订好了两天的酒店。他们从没明言如何分工买单,一直这样心照不宣地自觉。
亲够了摸够了,互道了晚安,很快钟令熙就听见张逢宁牙关的几声打颤,就像前几次他睡着前一样,所以她将这个声音当做他睡着的预示。
钟令熙爬起来,凝视张逢宁的睡颜,忍不住笑了。果然他嘴巴微张,看起来傻透了,她猜是他从小就有这个坏习惯,牙齿漏了风所以会打颤。
每次寒暑假回家,因为爸爸常常在外值班,妈妈总是吵着闹着想跟她睡,可钟令熙说什么也不肯,说自己不喜欢和别人睡。可现在,她恨极了没有张逢宁在枕边的夜晚——噢亲爱的妈妈,真对不起。
钟令熙慢慢收集了张逢宁的很多小习惯,比如睡着会牙关打颤,再比如,他每天早上起床尿尿的时候,总是会放一波响屁。他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还窝在床上的钟令熙忍不住嘲笑:“你放屁好大声哦。”
“是真的大声,”张逢宁看起来引以为荣,“我本科的时候,有一次在教室自习,突然放了个屁,然后那张凳子就塌了,我一屁股坐到地上。”
“什么鬼?哈哈哈哈哈……”钟令熙一下子坐直了身,抱着肚子大笑。
“我靠太尴尬了。”张逢宁靠在门边陪她一起笑。
“你坐什么位置?”
“……最后一排,所有人都回了头。”
“哈哈哈哈哈……”钟令熙快要不行了,“他们肯定很震惊,居然有人放屁把凳子震塌了哈哈哈哈哈……”
“我默默收拾好书包,赶紧走掉。”张逢宁说着就要转身回浴室,像躲避满教室的同学一样躲她。
“等等!”钟令熙跳了起来,从包里找出一只盒子给他送过去。
张逢宁低头看着手里的电动剃须刀,愣了愣。上周他起床后,嘴角生出了一圈胡渣,钟令熙才知道男生每天都要剃胡子,可张逢宁却没带剃刀,勉强用了酒店的一次性却并不好用。他抬头看她:“你上次问我用什么牌子,就是要给我买啊……”
“嗯哼,我才不要一个丑哥哥陪我出门。”
张逢宁凑过来亲了亲她,反正两人嘴都臭。
张逢宁吹完头发的时候,出去看见钟令熙在化妆。他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因为这是他们在外面过夜以来钟令熙第一次起床后化妆。他以为她会像前几次一样十分钟出门,所以穿好了鞋子,背上书包,站在门边等她。
张逢宁随手点开cuba赛程,今日京大无赛事,他随便看看别的。当张逢宁突然看到进度条已经过了十分钟的时候,吃惊地看向钟令熙,她还坐在镜子前,保持着十分钟前的姿势。他傻傻地问:“在干嘛?”
“化妆啊。”钟令熙专注忙活,头也不抬。
“要很久吗?”
“我还蛮快的,半小时就好。”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化妆诶。张逢宁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拉了张椅子坐到钟令熙身边。看到她拿着刷子扫眼睛,又问:“这是在画什么?”
“画眼影啊。”钟令熙把画好的另一只眼睛转了过来。
张逢宁傻愣愣地看了一阵:“好像有点不一样,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等钟令熙画完眼影,刷完睫毛,转头向张逢宁眨了眨眼,展示完整的眼妆。张逢宁鼓了鼓嘴:“你少画一点嘛。”
“为什么?”
“这样就太好看了,”他好认真在发愁,“你太好看的话,别人会以为我很有钱。”
钟令熙看向他,笑出了声:“什么鬼!”
张逢宁一直在旁边看着钟令熙。她化完妆,开始绑双马尾,等张逢宁看出来的时候,惊喜地喊:“为什么今天绑双马尾!”
“因为今天六一。”钟令熙故意奶声奶气。
“因为今天六一。”张逢宁学她奶声奶气。
救命啊,他撒娇起来真的比她可爱!钟令熙不服气,瞪了他一眼:“他学我。”
可她怎么知道,是他觉得她太可爱了,才要学她的呢:“她学我。”
两人都笑了起来,钟令熙赶紧停止这个复制游戏,继续绑头发。
等她梳洗打扮好了,站到张逢宁面前,他将她从头到脚好好看一遍,痴痴地说:“妹妹这条裙子好好看。”
说到这个,钟令熙却是发现,他一直都只穿白色短袖,而且好像不多:“哥哥是不是只有白色短袖。”
“是啊,”他看了看自己,“短袖是少了点,看618打折再买吧。”
出门之后,大小牵小手。钟令熙说:“我们先吃饭再去,长隆里面吃的好贵哦。”
“好,那我带你去吃肯德基,今天有儿童套餐。”张逢宁说。
“真的吗?”
看着她眨巴的大眼睛,张逢宁突然严肃起来:“你知不知道,《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规定,冒充儿童属于诈骗行为,就是为了防你们这种非要过六一的。”
“哈哈哈哈哈……”钟令熙又开始扶着肚子爆笑。
怎么回事,他今天也太好笑了。
但似乎,钟令熙慢慢发现,这才是张逢宁的本性。他很爱笑,也很幽默,随便看一眼他和同学们的聊天记录,没有一条是正经的。他也很有童心,他的起床闹铃全是卡通bg她想,他提议今天去游乐园,其实他心里比她更期待。
怎么办好,说好的喜欢成熟稳重腹黑男,偏偏给了她一个完全相反的臭哥哥。
吃饭的时候,周敏如发来几条消息。钟令熙兴冲冲告诉张逢宁:“这周末敏如和她男朋友也去深州,去看房子。”
“他们要租什么样的?”
钟令熙递过手机让他看周敏如发的照片:“就一室一厅,有单独的厨房卫生间还有阳台,他们还准备养一只狗呢。”她满眼羡慕:“好棒哦。”
见她向往,他便许诺:“等我明年过来,我们也租这样的,然后一起养猫猫。”
“我今天问了,殷浩公司就在平安旁边,所以他们也租附近,要五千多一个月。”
张逢宁想也不想就说:“那我们租6000。”
钟令熙笑了:“什么嘛,我又没有要对比,而且他俩都有工作房租对分,我明年还在上学啊臭哥哥。”
“好嘛,反正我秋招努力一点。”
“我不希望你有压力,以你为主,其他的等我研究生毕业了我们再商量。”
“好嘛,”张逢宁顿了顿,学着她说,“臭妹妹。”
钟令熙说完,突然觉得好幸福,这种有另一个人要和自己共同商量未来的感觉也太好了。
“其实我们可能不用租房子,”张逢宁在笑,等钟令熙抬头,他像是把偷藏了很久的惊喜说了出来,“我家里说等我确定拿到深州这边的offer就帮我买房子。”
“这样哦。”钟令熙不算意外。
“对,其实我们家刚刚搬家,去年卖掉了比较贵的两套房,搬到郊区去了。”
“就是为了准备给你买房吗?”
“对,还卖掉了市中心的两个商铺,操作下来也差不多到现在了,我刚好准备毕业,妈妈说如果我在北京的话房子也比较贵嘛,就早做准备。”
这就是小城市的孩子来到一线城市的代价,只有你的父母在小城市站稳了脚,你才有底气进入一线城市。钟令熙有些惊叹:“你妈妈好有远见,把一切都想好了,这么早就准备了。”
“所以,我要报备一下,过两周端午假期我要回家,跟爸爸妈妈说一下工作的事。”张逢宁很正式。
“好啊,你回来实习是该回去的,不然要怎么解释。”钟令熙欣然接受。
张逢宁欲言又止,钟令熙察觉到了:“怎么了?”
“……没什么,”他转了话,“端午回来我就来陪妹妹过生日。”
哦天,她都快忘了这回事,端午假期的下一周就是她的生日。钟令熙这才想起来问:“那哥哥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1月3日。”
“还有好久哦。”她有点沮丧,似乎有了对象对过节就变得无比向往了。
张逢宁一连三个周末往返穗深,穗大旁边煎饼摊的老板都记住了他,并且精准猜出:“你俩是不是异地恋啊,只有周末才见人。”
晚上他们抱着彼此说话,张逢宁无奈地说起:“同学们都知道我每周都来找你了。”
这对钟令熙倒是乐事:“怎么知道的?”
“合租的师兄说的,他们说我一到周末人就没了。”
“那你觉得怎么样?”
“有点害羞,”张逢宁随即笑起来,“但很开心。”
虽然他的手已经越过她的上衣,但张逢宁还是没敢脱钟令熙的衣服。每一个夜晚,钟令熙都在说服自己主动的斗争中落败。
不是害羞,也不是怕他觉得自己放荡,她就是希望由他先来做这件事。
周日晚上,张逢宁又要走了。穗州南的地铁站里,钟令熙准时准点复刻上一周的委屈难舍,张逢宁也一次次耐心地哄她:“乖,明年我毕业,我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那还要一年。”这句话她说了好多遍。
“很快的,好不好?”这句话他也说了好多遍。
时间逼近,钟令熙不得不离开他的怀抱。她的小脸拧得皱皱巴巴,张逢宁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我看你像个笨蛋……”她抬头瞪他,他赶紧补充:“——的女朋友!”
“你快进去吧。”钟令熙主动推了推他。
张逢宁一步三回头,走进了安检。他这一走,就是两周,下周末就是端午,他会从深州直接回家,不必经过穗州,直到下下周末才能来见她。
或许是一连几周已经习惯,此刻钟令熙还没有感觉到失落。直到周五下午,本该准备向她奔来的张逢宁告诉她:“我买了七点回家的票。”她才真正意识到,她要好久见不到她的哥哥了。
收到消息的时候,钟令熙正坐在广播台毕业聚餐的包间里。她低着头静坐,心跳骤升,眼前的图像与色彩都成了泡影,也不再听见任何声音。
没多久她便猛地站了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下匆匆离开:“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先走……”
距离七点还有两个小时,钟令熙冲出饭店,上了最近的一辆出租车,报:“穗州南。”
她先问张逢宁从哪个站出发,他回复是深州北——感谢,这为她节省了至少15分钟。她飞速买好最近的车票,时间很紧,她下了车只有二十分钟。
可周五下班时间的公路并没有体谅她的思夫心切,半小时不到的车程拖成了四十分钟。钟令熙一路道歉解释请求插队,过了安检一路飞奔,到检票口时只差一分钟便停止检票。她急忙刷身份证过闸机,一个着急踢到机器,一头栽倒在地。她甚至等不及地勤过来搀扶,咬牙爬起来跑下了月台。
找到位置坐下,看了眼时间——5:46,距离发车还有4分钟。
好像最近,她已经这样为他奔跑好多次了,这让她又委屈又甜蜜。
车刚刚离开穗州南,张逢宁就发来消息:我现在下楼,直接去深州北。
钟令熙惊愕地问:怎么这么早?
张逢宁全无察觉:地铁过去要差不多半小时,端午排队人应该蛮多。
要是她到的时候他已经过了安检怎么办?钟令熙颤抖着手,在“突然出现给他惊喜”和“提前告知避免错过”之间斗争——还好这趟车比较快,6:21就能到深州北,她怎么也是比他快的。
钟令熙一咬牙,就此作罢。
可钟令熙没想到,周五出站的人那么多,也没想到地图软件给出的行程有所预留,张逢宁不到半小时就到达了车站。
6:31,钟令熙一边出站,一边给张逢宁打电话,不知是太吵还是不得空,第一个他竟没有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一出去又折返跑向进站口,不停地给他打第二个电话。
张逢宁终于接了起来:“喂?”
“你在哪里?”钟令熙几乎在吼。
“在排队进站。”
“左边右边,哪个站口?”
“右边,a3。”
钟令熙远远地望见了那块蓝色招牌,拖着哭腔喊:“站在那里,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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