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生活突然变得很枯燥。运动会只允许参报寥寥可数的几个集体项目,所有的班级都搬了桌椅到操场外围围了一圈坐下,桌上杂乱地摆放着的是作业和饮料。我站在楼上的走廊朝下看,操场变得有序而闹哄哄的。

    我们在时间的夹缝中参加集体项目。上一节课还在看着黑板上的语法点,下一节课就立刻跑到操场去参加拔河比赛。结束后连结果都来不及看又急匆匆地冲到楼上,老师已经拿好了教材站在黑板上等待,黑板上面的时钟显示着还有十五分钟就又下课。

    老师看着人回来得差不多,站在讲台上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日子显得更加忙碌,却在大家心照不宣地笑着冲下楼梯的时候显得熠熠生辉。踩在操场上的时候心中还有不真实感。上一次严浩翔参加运动会的时候代表了另一个班和我们班打对手赛,我不知道该希望谁赢。

    这一次他没有来,好在他也没有来。我心中长叹。不知道重复了几次下楼又上楼的动作后,运动会告一段落。运动会的比赛结果在第二周的升旗仪式上由校长亲自宣布。我揣了一只手在校服兜里,低着头对于比赛结果毫不关心。

    另一只手拿着写满单词的小卡片,笔迹五颜六色。扩音器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在头顶上方打了旋后轻轻地落下,又在人群中碰撞。校长一板一眼地宣布完了结果后是经典的颁奖环节。每一个项目的第一名站到主席台上,由校长亲自颁发奖状。

    我们班赢的那次,是严浩翔代表足球队上台领奖。那是个大太阳天,严浩翔站在领奖台上丝毫不拘谨,他的校服穿得规规矩矩服服帖帖,在接过校长递过来的奖状的时候微微鞠躬,双手接过奖状。校长颇显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拿着话筒顺势夸了他两句。

    然后严浩翔直起身,将手中拿着的奖状调整了个角度。旁边等候多时的宣传部老师一个箭步冲上去,示意他们两个人看镜头。校长右手搭着严浩翔的肩膀,笑出了褶子。严浩翔微微笑着,看起来很耀眼。

    那个时候我还在仰头看着主席台上的他。

    “这些班级都在运动会中拥有优异的表现,当然其他班级也绽放了属于自己的风采。”校长突然提高了激情大声说,我的思绪猛地被拉回来。一直低着头感觉脖子有些酸,我伸出左手揉了揉自己的后颈。

    阳光投射下的阴影在我面前,我看着地上歪斜扭曲的阴影,阴影处的草地颜色要更深一些。校长站在主席台上最后作了一番官方的套话之后缓缓走下主席台,走下的时候转头看了看操场上的我们。

    看着巡视的值班老师远远走来,我立刻将小卡片塞到口袋里。好在他在离我不远处就拐了一个弯,转而检查另一列的同学。主持人站在前方继续照着稿子念,我眨了眨眼睛,眼眶有些酸。抬头看的时候正是晴空万里。

    恍若隔世的感觉。我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抬头看过天空了。最近一次看天空是什么时候。听着主持人宣布了每个班级的名次,在高三组中我们班排到第七。老师走远后我又将手揣进兜里,右手摸着兜里的硬卡片,在每一个棱角处反复摩挲着。

    太阳晒得头皮有些疼,我又低头看地上的影子,似乎矮了一些。旁边站着的人已经将校服衣领立起来,看着这个动作,我不禁也觉得后颈晒得疼,立刻学着他的样子将衣领立起来。

    下一节课是什么,好像是物理课。昨天晚上的作业很难,订正的时候脑子一团浆糊,便只是用红笔将答案抄写在旁边,筋疲力尽无法去深度理解答案的逻辑。想着这个时候作业应该已经被值日生发到了我的座位上。

    英语还有一篇范文没有背,明天下午就是抽背的截止日期。语文古诗默写还需要再看看。升旗仪式结束后我随着人群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默默地数。走到三层后小腿就微微泛酸,我看着楼梯口上贴着的一个大大的红色的“3”,然后低下头,继续一步步向上走。

    数不清的人在上楼梯的人流中分出来,越往上走人群越沉默。我低着头看台阶,看见走在前面的那个人穿着有些刺眼的荧光粉的鞋。拐了最后一个弯,看见教室门口摆放着的绿植,我如释重负。

    环顾四周的时候,竟看见对面的教室里站着几个换了装的女生,她们笑嘻嘻地打闹,将外套脱下来后小心翼翼的叠好放进抽屉里。我急促地呼吸了一口,原来是艺术节要来了。

    照例说艺术节也和高三年级没有任何关系。前两年坐在教室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曾为高三遗憾过。某天晚上坐在吵闹的大礼堂,舞台上的灯光美轮美奂,严浩翔独自站在舞台中央,所有的灯都聚焦在他的身上。他穿着的黑色套装上有金属的点缀,像在身上点缀了钻石。

    音乐响起的时候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严浩翔立刻换了一种状态。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在舞台上演出,他如此放松地站在舞台上,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律动,开口的时候我甚至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他标志性的嗓音,说话的时候如此温柔,唱歌的时候又如此有力量。像是将深夜对着严浩翔演出舞台视频做的梦一下拉到现实中来,他一边唱一边看台下的观众,左手高高地举起,随着音乐舞动,让台下的观众也被他的这种情绪所感染。

    严浩翔唱rap的时候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唱到结束。他转身背对我们,然后又转过来,是副歌的再一次重复。他换了一只手拿话筒,话筒贴他的嘴唇很近。我曾想,如果我可以是话筒。

    严浩翔的眼神深情像是天生深情到无以复加,他唱着看台下观众,有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他在看我,心脏怦怦跳,但只一瞬间,他又移开目光。我看见他嘴角微微的笑。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我看见他在学校的大礼堂演唱,当然从此以后的每一届可能都无法再次看见他在大礼堂这样随性地肆意地演唱。坐在教室里,黑板上是一条一框的解题步骤,我拿着笔的手指关节处有些发疼。

    同桌桌子左上角摊开今天的数学作业,她一边抬头装作认真听讲一边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趁着老师不注意立刻将答案写到练习册上。我低着头奋力记笔记,写到不明白的地方就死死盯着那一个步骤看。

    坐在板凳上久了会感觉屁股疼,下课的时候老师一走出去我就立刻站起来,走到教室外栏杆处趴着栏杆朝下看。下面有一棵很大的树,这个季节叶子快要全部变成金黄色,落了一地叶子,旁边还堆着一小堆刚被扫起来的叶子。

    栏杆有些冰冷,有的时候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大家都安静地坐在教室内,于是下课的时候在走廊上的人就格外少。我总想着某个时刻严浩翔或许会突然从我身后走过,然后折回,轻轻地叫我的名字。但每一个从我背后走过的人都经过得那样悄无声息。

    大多数时候还是坐在教室里,前一天晚上总是写作业到很晚,或者在为了第二天的任务提前做准备。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就被闹钟叫醒,天气越来越冷,一手拿着包子一手拿着公交卡冲在黎明中,包子表面的一层皮很快就变得冰凉。

    公交车上没有几个人,仅有的几个人也大多是学生,穿着样式不同的校服,坐在座位上是相同的沉默。我感觉头脑有些沉重,但窗外吹进来的风又能让我暂时保持清醒。店铺这个时候是绝不会亮起灯的,只有路灯为道路铺上了暖黄色的基调。

    一路上只听见公交车引擎的声音,转弯的时候发出的声音,红绿灯仍然在不停歇地劳作,经过十字路口时左手边或者右手边掠过一个个红灯或是绿灯,像破晓前恶魔的眼睛。

    天气越来越冷,在忙碌中和严浩翔的联系也逐渐减少。早上起床成了最困难的事情,离开被窝后感到一阵寒意。经过一路颠簸后坐进教室,同学们坐在一起,这个小小的空间也显得温暖许多。

    又过了没多久,窗外就是呼啸的冷风,教室内的温暖让我的大脑变得迟钝。上课浑浑噩噩,下课趴在课桌上倒头就睡。教室里安静一片,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坐起身后额头会微微泛红。有时猛地清醒,坐起身来看,身边趴倒了一大片同学。

    教室里真温暖,上课的时候有时实在坚持不住了,我就慢慢地挪到床边站着,将窗户打开一个小小地缝隙,刚好能够吹到脸上让我保持清醒。这种清醒有时候伴随着清醒的头痛。开小差的时候朝外面望,树叶全部凋零,光秃秃的树干和树枝干瘪地立在原地。

    相同的题型无论练习多少次还是不会做,明明知道所有的公式,却找不到优美的几何图形中的题眼。反复做了很多道,似乎只要给足够的时间还是能够解决这一类问题,但是足够的时间常常是一个不确定的数。半小时,还是一小时,有时候甚至是两小时。

    重复的日子充满了枯燥的元素,冬天的晚霞成了麻木中的唯一乐趣。在晚自习前吃完晚饭后顺着路朝教学楼走,总会有太阳的残留在天空中肆意地展示自我。只是连绚丽色彩也变成了短暂,在走过了很久相同的路后,又坐在了固定的位置。

    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我似乎已经丧失了和其他人插科打诨玩笑的能力。在某个晚自习突然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蜷缩起来,让我的身体也蜷缩着趴在课桌上。白炽灯明晃晃的光亮像是要从我的耳朵照进来,闭上眼睛之后耳朵里只听得见同学提笔写字的声音,偶尔有笔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偶尔又有窃窃私语。

    就算是闭着眼却毫无困意,趴在厚厚的外套袖子上实在是舒适。同桌戳戳我,凑近我耳朵:“你不写作业了吗?”

    我维持着相同的姿势摇摇头,头发摩擦着外套的面料发出声音。

    时间的流逝似乎都缓慢了下来,大脑已经没有再思考任何问题,只剩一片舒展的空白。今天留着作业不写竟没有一种负罪感,或者应该是说是没有任何情绪。趴久了便稍微有些困意,我心安理得地放松了身体。

    下课铃将我吵醒的时候,我缓缓睁开眼,感觉自己睡了好几个消失。坐起来看时钟,只过了半个小时而已。教室里开始吵闹起来,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教室。我跟着走出去,看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操场上只留着两盏灯,大概能够照出轮廓来,却看不清楚走在操场上人的身影。

    那是我走过的地方。

    我也曾牵着他的手。

    真想见他一面。我趴在栏杆上,栏杆比我的手还要冰凉。

    我应该去见他一面。

    上课铃响起的时候我却只是走回去,不知道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步履却不可否认地轻快了许多。就算是半个小时的休息也已经充足无比。在大家看来,这样的时刻似乎一分一秒都不能够浪费。

    重新在座位上坐好后,我有些夸张地伸了个拦腰,从笔袋里拿出最常用的那只黑笔,开始写第一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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