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府阖府上下几乎一宿没睡,老夫人甚至几次哭晕了过去。

    “造孽哟,那活阎王怎么就突然看咱们侯府不顺眼了?”侯夫人捂着心口,只觉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但是没人能替侯夫人解释一二。

    唯一能隐约猜出点什么的假千金压根不敢说话,只敢暗戳戳的祸水东引,一边哭一边明里暗里暗示大家,真千金刚回府第二天就出现了这种事,肯定是命格不好,扫把星。

    永安侯被这群哭哭啼啼的女人吵得心烦,索性带着世子去了书房。

    永安侯原本是打算亲自来摄政王府赔罪的,但是王府管家说“摄政王听说您病重——”

    他正值壮年龙虎精神病重个屁。

    侯爷简直想骂人,但他不敢,甚至不得不装模作样连夜请了京城有名的大夫进府小住。

    他要是不装出个样子来,谁知道摄政王会不会强行让他病重。

    毕竟自楚衡把持朝政以来,就没讲过理。

    永安侯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哪里惹得摄政王不痛快了。

    侯府世子也愁,二十多岁正该是在朝堂大展拳脚的时候,摄政王一句话让他在家尽孝道侍奉汤水,硬生生断了他的大好前程。

    爷俩都不甘心,商量一晚上,还是决定去找摄政王求个情。

    当爹的“病重”,只能当儿子的出马了。

    世子出门前,永安侯拉着他叮嘱了半个时辰,再三确定他把台本子背得滚瓜烂熟声情并茂了才肯罢休。

    谁知从天蒙蒙亮到太阳开始晒人,摄政王压根不肯见他。只有昨天到府上的王府管家出来了一趟,客气又疏离的说王爷身子不适今天不见客,让他请回。

    得,连夜背的词儿一句没用上。

    世子吃了个闭门羹灰溜溜地往家赶,心里也忍不住琢磨。

    昨天摄政王府闹得动静挺大,不止他家,还有几位老臣也多多少少出了点事。

    这个养了外室宠妾灭妻,德行有亏。

    那个贪污受贿,草菅人命,不配为官。

    反正好几个大臣的陈年烂事都被扒了个底朝天。

    不过那几个大臣都是保皇派,又切切实实真的不干不净,摄政王会出手倒也说得过去。

    他们家朝堂上明哲保身一直没站队,私底下从没跟摄政王接触过,怎么也莫名其妙惹得摄政王不痛快了?

    难道在逼他们永安侯府站队?

    皇上倒是一直想拉拢他爹,毕竟永安侯虽然没多少实权,但祖上也是开国功臣,他们家在文武百官中和民间的口碑一向不错。

    可问题是,摄政王连自己的名声都不在乎,还会在乎口碑这种东西?

    世子百思不得其解。

    远远看见一辆马车朝摄政王府的方向驶去,世子眼前一亮。

    大路走不通,那就从小道绕。

    整个京城也就首富公孙越与摄政王平日里走的比较近了,摄政王不好巴结,但公孙越可是出了名的爱附庸风雅。

    正巧,他前几日得了一件稀世古琴。

    世子不求公孙越能帮他说好话,只要公孙越能帮他问出摄政王厌弃他们李家的原因就成。

    就算死也要做个明白鬼,更何况万一能对症下药,他们家说不定还不用死。

    两架马车擦肩而过,世子客气寒暄,公孙越礼貌回应,随后朝着不同的方向各自离去。

    公孙越其实并不如外界传闻那样跟楚衡交情匪浅,不过是他有位长辈同楚衡有点沾亲带故的交情,公孙越才能勉强入了楚衡的眼。

    即便如此,楚衡对公孙越也几乎没多少好脸色。

    架不住公孙越是个天生的商人,将不要脸的精神发挥的淋漓尽致,被丢出去了不羞不恼下次还来。

    凭着这股子不要脸的韧劲,他跟王府上下都混了个脸熟。

    以前他来王府,总有红着脸的小丫头含羞带怯地跟他打招呼,怎么他不过去了一趟江南,回来后王府的人都跟不认识他了一样?小丫头们各个低着头不敢说话,摄政王府的气氛压抑得不行。

    公孙越折扇一挥,摸了摸自己俊俏的脸,惊疑不定地问小厮:“本公子可是黑了丑了?”

    “公子您还是整个大宁第二好看的美男子。”小厮恭敬回道。

    公孙越很满意小厮的回答,手中折扇摇得呼啦作响。

    第一好看的是摄政王楚衡,不过他不解风情,在京城贵女中没自己受欢迎。

    楚衡对公孙越的到来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热情,连口水都没说让他喝。

    好在公孙越有手有脚会自己倒,倒也不在乎这个。

    喝口茶润润喉咙,公孙越继续讲起他在江南时遇到的趣事,说到精彩的地方还忍不住动手比划。

    楚衡一句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他的猫。

    直到现在,他的猫也没来找他。

    凌晨时分他实在忍不住,偷偷到安安房间看了眼。

    猫儿四仰八叉睡得正香,地上还散落着啃了一半的鸡骨头。

    闹了脾气,他的猫该吃吃该睡睡,看上去有他没他一个样。

    楚衡反而吃不香睡不着,好像那丈夫抛弃的深闺怨妇。

    楚衡被脑子里的想法气着了,早朝都没去,又等了一早上,日上三竿了他的猫还是没来找他。

    不开心。

    连带着看公孙越都觉得烦。

    公孙越叽叽喳喳像只聒噪的蝉,楚衡掏了掏耳朵,打断他的絮絮叨叨。

    “若是有个小东西惹得本王不痛快了该如何是好?”楚衡问。

    公孙越眨眨眼,有些惊奇:“还有人敢惹王爷您不痛快?杀了就是。”

    楚衡脸一黑:“不能杀。”

    好不容易养胖的,掉根毛他都心疼。

    公孙越愣了,折扇都不摇了,商人敏锐的直觉让他很快意识到事情和他想的可能不太一样。

    “他怎么惹到你了?”公孙越斟酌着开口。

    楚衡脸黑如墨,没有再说话。

    让只猫气得睡不着,说出去有损他的颜面。

    公孙越胡乱猜测了一会,有了主意:“不能从身体上折磨,那就要从精神上让他痛苦。那个呃——小东西,他最喜欢什么?”

    最喜欢的?

    楚衡想了想,吐出一个字:“吃。”

    一天能吃好几顿,吃饱了就到处瞎跑,他堂堂摄政王在安安心里可能还没个鸡腿重要,真糟心。

    “那好办。”公孙越嘿嘿一笑,又提起他南下江南的这一趟,“我这次从江南带了不少好吃的回来,挑了最新鲜的给您送了过来。王爷您就把吃的摆在他面前但偏偏不给他吃,保管他痛哭流涕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这主意一点都不靠谱。

    但是楚衡心思一动,发现可以找个理由让郁安过来。

    “王管家,你去把安安抱来。公孙公子想见他,还给他带了吃的。”楚衡吩咐道。

    根本不是他想见郁安,他还没原谅那个没良心的小东西呢。

    是公孙越带着礼物上门看猫。

    公孙越人有点懵,迷糊中抓住了重点:“安安是谁?”

    “一个贪吃贪睡还没良心的混账。”

    公孙越:“?”

    公孙越翘首以盼,频频看向门口。

    他这趟去江南才不过月余,摄政王府就变天了?他倒要看看“安安”是何方神圣。

    没过多久,王管家去而复返,身后空无一人,怀里多了只漂亮的小白猫。

    安安是只猫?

    摄政王养猫了?

    楚衡让只猫气得睡不着觉?

    公孙越惊得扇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话都说不利索了:“安安安?”

    郁安昨天连夜想了一遍书里的剧情,关于楚衡身上的毒,关于楚衡会莫名其妙看永安侯府不顺眼的原因,想得脑袋都快炸了也没什么进展,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还没睡多久就被人吵醒。

    迷迷糊糊被人抱过来,路上从王管家的只言片语中,他猜测是有个人来王府撸猫,还给他带了江南小食。

    郁安以前的主人家就是南方的,听说有南方食物吃还挺期待。

    来到熟悉的议事堂,郁安最先看到的就是楚衡。

    摄政王今天穿的是藏青色常服,慵懒随意,腰间还挂着流苏,看得郁安特别想上去扒拉两下。

    不过记起昨天楚衡还凶了自己,郁安忍住本能努力偏移视线,看向屋子里另一个穿着月白长袍的男子。

    风流倜傥,美如冠玉,一看就是谁家的贵公子。

    郁安仰起脑袋盯着他看了会,见对方只是瞧着自己看,他想了想远来是客,还是先打了声招呼:“喵~”

    声音又软又娇,能甜到人心里去。

    公孙越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不知怎么想的,嘴皮上下一碰,跟着“喵”了一声。

    郁安抖抖耳朵,疑惑的看向对方。

    我喵是因为我只会喵,你为什么要跟着喵?

    这人,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

    郁安下了定论。

    自己养的猫进屋后一个眼神都不肯给自己,还软声软语的冲着别的男人喵喵叫。

    楚衡手一抖,手上的白玉杯子碎了。

    见郁安和公孙越听到动静齐刷刷地看向自己,楚衡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你给安安带的江南土特产呢?”

    郁安晃着尾巴,眼神期待地看向公孙越。

    “呃,我说来得匆忙拿错礼物了,王爷您信吗?”公孙越一边捡起掉在地上的宝贝,一边示意小厮打开手上的箱子。

    盖子打开,一箱圆滚滚金灿灿的橘子便露了出来。

    每一个都又圆又大薄皮多汁,酸酸甜甜的,是公孙越吃过最好吃的橘子。

    不过若是早知道摄政王养了一只宝贝猫,昨天在柴房看到的那只大老鼠他就不该命人打死了丢出去。

    公孙越满脸遗憾,看看郁安又看看楚衡,不太确定地问:“您家安安吃橘子吗?”

    郁安:“”

    楚衡:“”

    郁安哪里是不吃橘子啊,他简直闻到橘子味儿就难受。对猫来说,橘子皮的味道实在太刺激太难闻了,而郁安比一般猫咪的嗅觉更加灵敏。

    先前那一箱橘子密封着他还不觉得,现在郁安只觉得浑身难受。

    楚衡为了养好郁安曾找人学过猫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知道猫不喜欢橘子的味道,自从郁安来到摄政王府,橘子这种味道刺激的东西就再没出现过,甚至连府上的牛奶都通通换成了羊奶。

    是以发现不对后楚衡顾不得还在怄气,径直抱起郁安走了出去。

    外面阳光正好,秋日的天空格外干净澄澈,花园中苍翠与金黄参半,金菊便在阵阵清风中缓缓摇曳。

    郁安一开始还不肯给楚衡抱,后来一想,千错万错都是剧情的错,起码楚衡真的对他不差,连他不喜欢橘子味都知道。

    他本来就不是记仇的性子,风一吹打了个喷嚏,也就不气了,抱着楚衡腰间的流苏玩得不亦乐乎。

    而楚衡呢?

    早在郁安老老实实缩在他怀里的时候,憋了一晚上的怒火不知不觉散了个干干净净。

    小小一只,毛茸茸的,绵软又可爱。

    这么个小东西在你怀里撒娇,瞪着大眼睛看你,再铁石心肠的人都舍不得对他发火。

    楚衡在花园中的亭子里坐下,脸埋在郁安毛茸茸的毛发里,心想要不就这样吧。

    不懂规矩也是他宠出来的,目中无他也能慢慢教,日子久了安安总会离不开他的。

    郁安只要在他怀里打个滚,楚衡就恨不得把他的猫宠上天。

    阴魂不散的公孙越跟了过来,一开口便打碎了亭子里的祥和:“别生气嘛,下次本公子不带橘子了便是。”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郁安便凶巴巴地盯着他,毛发炸开,尾巴高高竖起,一副要扑上来挠他的样子。

    楚衡试图帮他顺毛,可惜郁安炸起的毛发丝毫没有软下去的意思,摆明了对公孙越充满敌意。

    这还是楚衡第一次见到郁安这么排斥一个人,当初以为暗一是敌人时,郁安虽然明显有攻击倾向,但当他知道暗一是自己人后,几乎是瞬间就乖巧了的。

    安安很聪明,大概是公孙越见面送橘子的行为让安安不开心了。

    “你不喜欢这个人?”楚衡揉了揉郁安的脑袋,轻声询问。

    “喵喵。”

    不喜欢。

    从没养过猫的公孙越都知道,这只漂亮的小白猫对自己敌意很大。

    秀眉拧成疙瘩,公孙越突然开口问道:“你家安安是小公猫?”

    “你怎么知道?”楚衡面色不善。

    呵,公孙越摇了摇扇子,他就知道。

    上次去庄子里对账,有只大白鹅高昂着头煽动着翅膀追了自己两条街。

    那只大白鹅就是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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