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夏收回右手,回视傅均言。
他此刻的眸光异常滚烫,仿若又带她回到了静湖广场那方小天地,回到异口同声唱儿歌的情景。
她当时就反应过来了他的用意,也在那个时候,想象过和他登上大舞台。
元夏不是爱纠结的人,动摇了就直说:“你套路我成功了,我同意。”
傅均言嘴角抿起浅笑,显露我就知道的意味。
元夏忍不住问:“如果我这次不同意呢?”
傅均言不假思索,好似早已考虑过了:“那就再去接你下一次课,请你吃一顿饭。”
元夏被他的坦诚逗乐了,“如果我一直不同意呢?”
傅均言说:“那就算了。”
有两个女同学走进教室,连续偷瞟傅均言好几眼,满脸花痴笑,元夏注意到后,轻笑低语:
“你可以再去找另外一个人合唱,愿意的人绝对能绕学校几圈。”
“我不愿意。”傅均言斩钉截铁地说,眸光幽远地直视她。
元夏惊觉他的眼神变得不太正常,具体怎么个不正常法,她也形容不出来,反正落在她身上,她莫名地拘束。
忙将视线转移向前方,无意识地撩头发。
傅均言弯了弯唇,摸出手机:“我们交换手机号,加个微信吧,以后肯定要约时间排练。”
元夏正有此意,报了自己的手机号:“微信同号。”
都说一个人所用的头像和网名等会在一定程度上折射本尊,等待傅均言打来电话,让她存号码,再发来微信好友添加申请的短暂时间,元夏燃起好奇,他这样一个高高在上,多是不近人间烟火的学神,会选怎样的图片做头像。
因此元夏接受傅均言好友申请后,第一时间去点他的头像。
元夏脑中转过不少图片,星辰大海,孤舟远影,或者是看不懂的深奥。
无论如何没想到,竟然是全黑。
元夏特意放大仔细看,确定没有任何光线和暗藏的图案。
再一瞧傅均言的微信名,简单粗暴的一个字:无。
最后翻他的朋友圈,从来没有发布一条动态。
这个且不说了,引起元夏关注的是他朋友圈的背景图,同是一张全黑的照片。
他是有多喜欢黑色?
元夏转头一瞥,傅均言也在做和她差不多的事情,不过只是看她的头像。
她任何软件的头像都是一个家伙,老妈张美女养的小女儿,一只布偶猫。
微信用的,是布偶猫后腿站在卧室飘窗,前腿趴到玻璃窗上,用比蓝宝石还要动人心魄的圆眼睛,眺望远方。
元夏从南往北,离家万里,到北城上大学有一个月了,最想念的除了张美女和元大哥,就是这只酷爱趴在她书桌上,乖巧陪她刷题的布偶猫。
她见傅均言聚精会神地盯了好会儿,忍不住给他介绍:“它叫元宝,我们老元家的二千金。”
傅均言瞅着放大的头像不动,夸赞:“很可爱。”
元夏观察他状态不对,眼角眉梢似乎染了几分感慨,关心:“你怎么了?”
傅均言退出微信界面,收好手机说:“想到了我养的一只猫。”
“你也养猫啊?”元夏遇到同道中人,话多:“什么品种?有照片吗?”
“狸花,小时候的事情了,流浪猫。”傅均言眸光幽闪,语气沉沉:
“那天下大雪,我妈妈出门买菜的时候看到它蜷缩在家门口,担心它冻死,把它抱回了家,当时只有很小一只,好像一个月不到。”
元夏说:“那会儿还没有断奶,不太好养吧?”
傅均言颔首:“我妈妈很小心地喂,小猫也很坚强,养活了,但是……”
他迟疑几秒,浑身寒毛直立,声调骤降:“后来我妈不喜欢,就没养了。”
元夏听到这里迷糊了,小猫不是被他妈妈捡回家,还细致呵护吗?怎么又不喜欢了?
善变?
“元夏。”一道痞声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元夏随声望去,只见带着一双桃花眼的姜业刚迈进教室门,便飞速窜到她面前。
他特别不走寻常路,双手撑着桌面,用力一跃,从外面翻进来,一屁股坐到元夏右手边。
再身子一斜,右手放桌面撑头,挥左手和她打招呼:“嗨。”
元夏一见到他那张脸就想撇嘴,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不顾颜面地问:“你以为你这样很帅吗?”
姜业自恋地挑起桃花眼,反问:“不帅吗?”
元夏只觉得辣眼睛,目不斜视地说:“你是不是又想来要微信?没门没窗户,死了这条心吧。”
“不,我不要了。”姜业伸出一根手指摆摆,“我就坐在你旁边,看着你就好。”
元夏翻了个白眼:“可我不想看到你。”
“我想看你啊。”姜业黏糊的眼神粘在她美艳的脸上。
元夏从来没遇到他这般厚颜无耻的,觉得不和他动动手实在是说不过去。
傅均言倏然碰了碰她的胳膊,说:“元夏,我们换个位置。”
元夏望过去,他沉声补充:“交给我。”
他已起身,元夏便照他说的做了。
这下变成了元夏坐在第一个位置,傅均言坐在第二个,和姜业相邻。
姜业气得把桌子一拍:“傅均言,你成心的。”
傅均言磊落承认:“嗯。”
姜业嗓门老高,让后排为数不多的同学惊得探脖子:“傅均言,你到底想怎样?”
傅均言的嗓音如浸冰水:“很简单,元夏不想看到你,你走远点。”
姜业愤然:“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关你什么事情?”
傅均言原话奉还:“这是我的事情,关你什么事?”
姜业怒到牙痒痒,伸手指向他的鼻子:“你……”
却是还没说出下一个字,傅均言直接把他那根带着藐视意思的手指掰到叩击桌面,疼得姜业直叫唤,挥起另外一只手,要和他干架。
这仗势把元夏等一干同学吓到了,好些离开了座位,想来拉架。
元夏正欲出声,傅均言站起身,另外一只手钳制住姜业的。
在姜业想要挣扎还手时,傅均言俯身凑近他,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
“上个月十八号晚上你在哪里?上个月二十四号晚上你又在哪里?这个月三号晚上你在哪里?或者昨天晚上你又去了哪里?”
姜业脸色僵住,唯一能看得过去的桃花眼黯然失色,尽数反抗趋于无力。
除了昨晚,其他具体的日期他都忘了,但第一时间明白傅均言指的是什么事情。
那些夜晚和昨晚一样,他都在酒店,和不同的女生。
姜业咬牙切齿:“你找人调查我?”
傅均言冷回:“用不着,只需要随便打听一下。”
姜业的双眼瞪成铜铃,恨得头发丝都在燃火。
傅均言加重制衡他手的力道:“最后警告你一次,离元夏远点儿,她不是你该招惹的,否则的话,你这些破事就要传到不爱自己调查,偏喜欢向我打听你事情的姜叔耳中了。”
“好,很好。”姜业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傅均言松开他,气定神闲地坐回椅子上,又恢复成矜贵公子模样,仿若没事人一般。
姜业也站了起来,离开座位往外面走。
一旁的元夏虽然没听见傅均言具体和姜业说的话,但见这个发展趋势,事情应该收场了。
偏在这时,姜业阴阳怪气地说:“傅家太子爷就是有脾气,惹不起。”
傅均言眉头紧皱,厉声:“我好像叫过你不要再拿傅家说事。”
姜业也在气头上:“我偏要说,你不就仗着自己是傅家太子爷吗?”
傅均言勃然而起,大步走到姜业身后,一手按着他的胳膊,一手抵住他的背,以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速度,硬生生把姜业的脑袋压到桌面。
一切发生得太快,姜业尚未反应过来,只感到撕心裂肺的难受,听见傅均言犹如来自地狱修罗般阴寒的声音:“大清早亡了。”
元夏惊了大跳,从她的角度只看得到傅均言侧脸,额头暴起的青筋突兀,显然是愤怒到了极致。
后面的同学们围了上来,全想一探究竟。
傅均言不打算闹到不可开交,适时收手:“滚。”
姜业虽然浑,却是真的得罪不起傅均言。
从小到大,他听自家老子说得最多的话就是:
“傅均言是傅家唯一的宝贝儿子,我们家的生意必须仰仗傅家,你见到傅均言要客客气气的,就算再看不惯他,也要给老子憋着。”
因此当下傅均言让他再难堪,他都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啐了一句就溜出教室。
傅均言重新回到座位,森然目光扫一眼面前看戏的同学们,大伙你推我拉地往回走。
元夏见他脸色铁青地紧盯桌面,眉头紧锁,心绪难平,万分不想说话的样子。
元夏也没吭声,把包里的书本和草稿本一并拿出来,撕了一页草稿纸,七折八叠,成了一个小跳蛙。
她按下小跳蛙两条后腿中间的位置,小跳蛙从她的桌前跳到傅均言的桌前。
傅均言看见面前多了这么个玩意儿,侧头望她。
元夏解释:“小时候我一不开心,我爸就给我折这个,挺好玩的,你试试。”
傅均言视线回到小跳蛙身上,没动。
元夏说:“你嫌幼稚啊?那算了。”
她伸手把小跳蛙拿回来,傅均言急忙去抓,在距离小跳蛙只有一两厘米的地方,二人指尖相碰。
上午随着《找朋友》的曲调,同傅均言拉手的异样感觉又冒了出来,元夏慌忙收回手。
傅均言的手僵持了一秒,再把小跳蛙调转方向,头对准元夏,按动它的后方,让它跳到元夏面前。
元夏扬笑,又把小跳蛙按回去。
傅均言看着再回到自己面前的小跳蛙,终于肯开口:“真的挺幼稚的。”
“好玩就行。”元夏不以为然。
傅均言抿起嘴角看向她,余光捕捉到她桌上的东西。
元夏觉察他在看自己书上别的酒红色按动笔:“你觉得这笔好看吗?我也觉得,这是我买的第二支了,上一支掉了,就是上个星期这节课,后来还是你借我的钢笔。”
傅均言点点头表示自己想起来了,转头拿起小跳蛙,问:“可以把它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啊。”元夏回。
傅均言细致地把小跳蛙夹进课本里。
元夏见他眉眼舒展了大半,说:“纠正一下,不是大清亡了才没有太子爷,从雍正起,就不册立太子了。”
傅均言顿了一下,淡笑:“受教。”
元夏上翘唇角:“不谢。”
傅均言望向她远胜盛夏日光的肆意笑容,眉头彻底舒展。
上完这堂课,元夏和傅均言说再见,同叶萌萌回寝室。
叶萌萌挽上她的胳膊问:“上课之前傅均言和姜业怎么回事啊?我在后面只听到个大概。”
元夏简单概括,话到傅均言暴怒那段,她也有惑:“傅均言应该是很反感别人说他家世。”
叶萌萌奇怪:“可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啊,而且很丢脸吗?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估计有其他原因吧。”元夏耸耸肩,“学神的心思我们都别猜。”
叶萌萌觉得是这个理,转为在意:“这么说他一开始是为你出头的哦,超n。”
元夏回想傅均言那声“交给我”,眉目渐弯,确实给人踏实感。
彼方,傅均言回寝室前,去了一趟小超市,径直走到文具区,一排颜色各异的文件盒前。
他书柜里面有很多这样的文件盒,分门别类的存放资料,全是统一的黑色。
但此刻他看着一排黑色文件盒,果断拿了旁边的复古红。
傅均言进寝室,方昊正在勾描老师布置的作业,见他拿着一个复古红的文件盒回来,惊:“这个好像和你柜子里面那些全黑色的文件盒不是一家人啊。”
傅均言眼神躲闪,口气却极为镇定:“超市只剩下这个了,我急用。”
“哦。”方昊不疑有他,继续画画。
傅均言走到书桌前,背对方昊,把夹在大学语文书里面的小跳蛙取出来,再拿出抽屉里的酒红色按动笔,将两样一并放进新买的复古红文件盒。
他把这个文件盒放进书架,确实和一排黑色的天差地别,他却觉得挺好,毫不违和。
做完,傅均言打开微信发消息:【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约时间排练。】
对方回得算快:【今晚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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