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人来说今日一早一起商议清除东奴余孽一事,怎么殿下自己还忘了?”

    林出野傲慢的声音里带了些不耐。

    “世子勿要动气,殿下伤口未愈,所以一时精力不济也是无可奈何,”北辰安抚道,“世子请先用茶,稍候片刻。”

    毕竟湮墨泽是皇子,林出野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坐在外帐的圆桌边,心里暗自揣测,五皇子与他向来都有罅隙,今日请他过来到底是何意。

    陆晓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虽然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要是让林出野看到这一幕,有口也说不清,就算她不介意,不代表湮墨泽不介意。

    她小心翼翼地想要爬下床去,但却发现简单的一个动作,因为湮墨泽睡在床榻的外侧,自己要越过他下床,还有点困难。

    陆晓向湮墨泽递去一个眼神,然而湮墨泽却视而不见,他顺势躺下,头枕着玉枕,眉宇间透露着漫不经心,凤眸轻垂,事不关己地瞥了一眼陆晓。

    陆晓却没有他这么好的耐心,既然湮墨泽不让,她咬咬牙,干脆从湮墨泽身上爬过去。

    她俯下身子,向床外探去,一只手撑在湮墨泽的外侧,再想动作,却突然意识到下一步动作的尴尬。

    陆晓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急于逃离眼下这窘境,两只胳膊撑着身体,迈开左腿,颤颤巍巍地从湮墨泽下|身跨过去,膝盖刚刚要着陆,没想到这床本来就不大,湮墨泽外侧并没有太多空间,腿扑了个空,身子一歪,整个人趴在了湮墨泽身上。

    湮墨泽眉心一蹙,身子一僵,陆晓紧张地停下动作。

    四周的气氛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两人面对着面,四目相对,呼吸交织,以一个难以描述的动作僵持在一起,陆晓的下巴贴在湮墨泽胸口,她感觉到身下的异样,湮墨泽黑亮的瞳孔起了涟漪,里面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翻腾发酵。

    隔着衣衫,两个人身上的温度都烫得惊人,陆晓听到“咚咚”的心跳声,她羞赧得面色潮红,身体却因为慌张无措而找不到支撑点。

    “你压疼我了。”湮墨泽神色不那么正经,呼吸有些粗重。

    “那里。”他往下看了一眼。

    陆晓感觉自己耳朵烫得快要滴血,勉力恢复了理智,连滚带爬地从床上滚了下来。

    她抓起那件麂皮袄就要往外走,猛然却想起林出野还守在外面,陆晓回过头来,气呼呼地看着床上若无其事的湮墨泽。

    他坐了起来,颇有兴致地欣赏着陆晓慌张无措的样子。

    ——趁着狗男人受伤弄死他用不用付法律责任?

    陆晓柳眉倒竖,指了指外面的林出野,又指了指自己。

    湮墨泽慢条斯理地从床上下来,不慌不忙地更衣。

    见湮墨泽似乎无意帮自己解围,陆晓心里的那一点不快一点一点地放开,既然湮墨泽不怕林出野拿他私生活放荡说闲话,她一个沦为平民的罪臣之女,跟在湮墨泽身边这些日子,在旁人眼里恐怕早就是湮墨泽的人了。

    左思右想,又不能一直守在这里面不出去,更像做贼心虚了。

    正要赌气就这样出去,突然身后伸过来一只手。

    -

    面前的茶汤是上好的明前龙井,清雅的香气氤氲在水汽里,将林出野心头那一点不痛快慢慢抚平了下去。

    湮墨泽就算再是用兵神武,手拥重兵,这次东奴单于的人头却被三皇子湮堇年抢先了时机拿下,皇上本来就与湮墨泽不亲近,这下倒好了,储君之位一定非三皇子湮堇年莫属。

    林出野凝神细想下一步的动作,湮堇年登基,湮墨泽失势,那么下一步,就等着釜底抽薪了。

    一丝得色涌上了林出野的眉头,他端起茶杯,用杯盖拨了拨澄明茶汤中的浮沫,还未喝下去,突然心头一跳,这茶香中怎么隐隐掺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晚玉兰香气,这香味一定不是五殿下湮墨泽平日所熏的沉香味道,而是一种甜丝丝的,入骨柔媚的女人香气。

    林出野心里的神经一紧,这香味,似曾相识,他分明只在陆晓身边才闻到过,陆晓在营中扮成男人模样,已经甚少用女子脂粉了,只是昨日他夜闯陆晓帐中时,在她帐中刚刚才闻到过。

    一时间,血气上涌,林出野竭力压制住脑海中混乱的想象,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这大概是陆晓昨日来湮墨泽帐中留下来的。

    但这种可能性简直太小了,林出野顺着内帐的方向望过去,帘外的寒风恰逢此时吹进来,掀起一角内帐的帘子,那香味就是从内帐中飘出来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林出野额角青筋迸起,他放慢呼吸,仔细听内帐中的动静,里面除了衣衫窸窸簌簌的摩挲声以外,仿佛还有男女刻意放低声音的呢喃,听不太真切。

    尽管林出野不愿意相信,但他还是忍不住直直地盯着那帘子里,帘角掀开的方向,果然露出一个女人嫩黄色的裤角,自下往上看过去,帘隙里出现一个女人的剪影,影影绰绰的,看不太真切。

    女人似乎要从内帐中冲出来,湮墨泽却不放过她,伸手一拉。

    陆晓被这力量一拽,回头,撞入一双黑色的眸子。

    腰肢被湮墨泽揽住,陆晓露出嗔怒的神情,用眼神质问湮墨泽到底想干什么。

    湮墨泽的视线在陆晓面颊上寸寸辗转,那因为宿醉而泛起的娇红还没有完全褪去,右颊上莲花状的胎记粉嫩似朱砂,犹如名贵瓷器上的一点红晕,让人忍不住想要吻上去轻轻咬噬。

    终于还是放开手,湮墨泽用下巴往床榻后面的方向挑了挑。

    跟皇宫中的密道暗门一样,像军营中的主帐,也会设几个不为人知的后门,以备不时之需。

    陆晓会意,贝齿咬住红唇,显得越发娇艳,来不及再跟湮墨泽算账,她转身去了那皎月纱后面。

    湮墨泽的身影出现在内帐帘子前,林出野血脉喷张,虽然先前心里早已有了些许准备,林出野不认为湮墨泽会君子到不动身边的女人,但他从来不愿意去想象那一幕,只是面对面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对林出野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刺激。

    内帐被掀开,湮墨泽又恢复了那副冷峻深沉的模样,他披着一件玄色大氅就出来了,林出野望着对面颀长冷静的男人,心里就想要喷火一样。

    “昨夜睡得不大好,让世子久等了。”湮墨泽从容走到书桌前,书桌上面的公文堆得半人高,他纤长的指尖翻起桌上平铺着的一页东境边防图。

    一种微妙的气氛在空气中潜滋暗长,林出野胸口闷堵,恨不得当面将湮墨泽挫骨扬灰,但是自古以来,军营中的将领暗中宠幸几个随军的娇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况且眼下陆晓跟自己半点关系也没有,就算要出头,也名不正言不顺。

    “看来五殿下恢复得不错,伤口初愈,可不要乐极生悲。”林出野强忍着愠意,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道。

    “林世子多虑了。”

    帐顶天窗的一束光线照了进来,湮墨泽如画的面孔一半陷入阴影之中,仅剩下一双眸子,在清晨雪后温煦清冽的阳光下,显得愈发深不可测。

    他勾起唇角,眉梢透出餍足之色。

    “请世子过来,不过是为了东境的安危,林世子对清除东奴余孽可有什么高见?”

    林出野豁然意识到,湮墨泽故意挑这个时间请他来商议战事,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湮墨泽就是想让他看到刚才那一淫|靡荒唐的一幕。

    他要让自己彻底死心,要让自己明确地知道,无论是陆晓的心,还是她的人,都归他湮墨泽所有。

    林出野犹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彻骨寒冷的冰水,强烈的耻辱和不甘心在他心里像发了疯的猛兽一般横冲直撞,他手臂颤抖,忍不住发出振聋发聩的一吼。

    “别再说了——”

    湮墨泽持着狼毫的手顿了一下,他没有抬头,只是缓缓地继续在宣纸上面落下行云流水的一笔。

    “林世子这是做什么?有何不满,尽管开口提说,何必动气?”

    林出野自觉失仪,他平复了一下面色,强忍着自己不再去想象昨夜内帐中发生的情形。

    门外传来脚步声,北辰在门口道:“殿下,有要事禀告。”

    向来五殿下会客时,北辰都不会来打扰,但今天却很反常,他的声音里传出几分不同寻常的焦急,透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

    “进来。”

    北辰脚步匆匆地走到湮墨泽身边,凑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湮墨泽眸中暗光一闪,瞳孔骤缩,不过随即,他恢复了那副稳如泰山的镇定。

    “今日本王突有要事,林世子就先回去吧,辛苦世子今日白跑一趟了。”

    林出野恢复了几分理智,到底是什么消息,能让湮墨泽为之动容,此事八成是跟朝中有关系,他心中五味杂陈,朝中形势动一发而牵全身,他急着回去跟自己在宫中的眼线核实消息。

    “那就不多打扰殿下了。”林出野忍辱道,他摔帘而去。

    湮墨泽望着林出野离开的方向,眸光微闪,目露痛色,不过那份柔软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情的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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