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巨蟒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大概是水中的血腥味刺激到它,它悄然无声地靠近,只耐心等待着湮墨泽袖口里的雄黄粉被全部泡湿冲走。

    等阻拦它的障碍一扫而空,它蜷曲着身子,遍布着花纹的鳞片在水中反射着幽幽的光,已经在水下缠住了湮墨泽的双腿。

    可怕的是因为刚才下水来救自己,淹墨泽手中的刀已经遗落,不知道被水冲到哪里去了。

    巨蟒在水中行动自如,它拖着湮墨泽,水波荡漾,湮墨泽用尽全力挣扎,还是抵不过这头嗜血的畜牲。

    以这条巨蟒的身形大小和咬合力,它能活活把人生吞了都是小菜一碟,陆晓急得出了一头汗水,涔涔的汗水夹杂着身上的泥水,从额头上滴滴滚落,咸涩的汗珠渗进了眼中,陆晓咬着嘴唇,眼泪“啪嗒啪嗒”地夺眶而出。

    慌乱中,陆晓突然感觉到胸前硌着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心里一动,早上出发前,顺手将那把给湮墨泽取锥刺的短刀带在身上,这时候刚好派上用场。

    陆晓伸手从胸襟里掏到刀柄,拿出来一把拔下刀鞘。

    “接着。”

    短刀顺着一道曲线落入水中,湮墨泽已经被蟒蛇缠住了大半个身子,危在旦夕,他奋力往前一探身,用没被缠住的仅剩下的左手,一把将刀柄抓住。

    巨蟒被这个动作激怒,它扭动着粗壮狰狞的身子,一圈圈绕住湮墨泽的尾巴逐渐收紧,一时间水中巨浪翻滚。

    湮墨泽虽然在战场上身经百战,但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难缠的原始生物,这条巨蟒不知道在这无人的峡谷中生长了多少年,竟然有碗口那么粗,它冷血瘆人的蛇眼一张一合,一旦缠上猎物,就会随着猎物的呼吸节奏逐渐收紧身体。

    湮墨泽额角青筋迸出,双目被勒得简直要迸出血丝。

    蟒蛇的那层鳞片犹如铠甲一般,又湿又滑还沾着黏液,湮墨泽几次用力,都没能用匕首将蟒蛇伤到半分。

    陆晓想起对岸的鸡冠石头,研成粉末后,剩下一大块在岸那边。

    正当陆晓想要涉险下水去对岸取那鸡冠石时,只看到湮墨泽伺机而动,假意昏厥过去,待蟒蛇动作放缓时,猛地抬起左臂,举起那匕首一刀扎进蟒蛇的□□,那短刀整个刀刃没入蛇身。

    这一刀大大地刺激了巨蟒,它突然扬起长脖,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

    巨蟒上下颚狠命地一合,一口咬住湮墨泽的右肩,湮墨泽眉头紧皱,硬是没有呼痛出声。

    陆晓的大脑仿佛停顿了一般,她知道那巨蟒咬合力惊人,这一口下去,湮墨泽的右臂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

    千钧一发之际,她已经进了水里,逆着水流朝湮墨泽的方向用力游去。

    湮墨泽却抬头看了陆晓一眼,凤眸猩红,眼神中全是严峻的责备。

    “你干什么?”湮墨泽怒喝,脸色血红。

    虽然湮墨泽那道视线阴沉的让陆晓头皮发麻,但她顾不上那么多了,或许能游到对岸去拿鸡冠石来吓走这条巨蟒,要不然,暂时吸引走巨蟒的注意力,给湮墨泽争取一点时间也好。

    陆晓还没有游到跟前去,巨蟒已经注意到了这第二个猎物的存在,它缓缓松开巨口,鲜血从它的獠牙上一滴一滴地地滴落下来,湮墨泽突然爆发出一阵奇迹神力,他一把抽出深陷巨蟒□□的那把刀。

    闪着寒光的刀刃被以掩耳不及迅雷的速度刺入巨蟒澄黄的蛇眼中。

    巨蟒被击中了身体最薄弱的地方,它张大巨口,蛇血汹涌涌出,遮蔽了视线,巨蟒向空气中撕咬着,腥臭无比的粘液混着鲜血从它口中流出,让人作呕。

    湮墨泽趁胜追击,拔出匕首,向蛇身的七寸刺去,这一刀又狠又准。

    巨蟒腹背受敌,渐渐招架不住,虬曲的蛇身慢慢绵软无力,蛇尾耷拉了下来,沉重的蛇身拖着湮墨泽朝水下沉去,陆晓屏住呼吸,忍着蛇血的气味游到湮墨泽跟前,在水中驼住已经逐渐无力的湮墨泽,朝岸边游去。

    出了水面,陆晓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徒然用尽,湮墨泽右肘的伤口早就被巨蟒勒开,更严重的是他的右肩,被巨蟒利齿咬透,血肉外翻,伤口骇人。

    “你怎么样?湮墨泽,说话啊……”

    陆晓的呼喊声带着哭腔,在这幽静的峡谷中回荡,她想将湮墨泽搬出峡谷,却发现自己就算使出洪荒之力,也根本无力挪动他。

    湮墨泽浑身上下都是血迹,白袍被染红,分不清是蛇血还是人血。

    各种情绪在陆晓心中像藤蔓一样攀爬,交织成为让她窒息的网。

    湮墨泽失血过多,他抬起一只手,陆晓颤抖着去握住,他的血粘在了她的手上,凉凉的,黏黏的,湮墨泽浓黑的双眸似乎更加幽深了一些,眼神逐渐涣散,陆晓觉得自己要疯掉一般。

    他掀了掀眼睑,终于还是阖上了。

    -

    炊烟袅袅中,峡后村的王二婶挽着竹篮坐在村口的小溪边,她男人王诠手里握着一根削尖的竹竿,溪涧清澈见底的水中,几条鲫鱼的影子在倒映着蓝天白云的溪水中沉沉浮浮。

    “我说他爹,要不然我上一趟市集,把家里才收的谷米背一篓去,看够不够换点银钱买只活鸡的。”

    王二婶怕四下有人,小心翼翼地低声对王诠道。

    “毕竟流了那么多血出去,又水米不进,不喝点有营养的东西,怕是会没命。”

    王诠皱着眉头,递给她一个“闭嘴”的眼神,他凝神静气地专注精神,瞅准那鱼影,双手一发力,水花四溅,他喜上眉梢,举起竹竿,只见竹尖上面一条又大又肥的鲫鱼活蹦乱跳。

    “这不就有了吗?”王诠布满沟壑的古铜色面颊露出笑意。

    王二婶会意,帮着王诠把那条鱼从竹竿上摘了下来,扔到竹篮里,脚步匆匆地往村屋走去。

    王家的院子不大,王二嫂从院子里挂满火红柿子的树下走进来,直接进了灶房。

    不一会儿,王家里屋也能闻到柴火炖鱼的味道。

    氤氲的水汽透过竹篾编织的墙从隔壁灶台传过来,躺在床上的湮墨泽眼睑轻轻扇动一下,五日过去了,那日在垭口晕倒之后,他仿佛进入了一个无论怎样也无法逃离的噩梦一般,噩梦太长,找不到出口,在一片黑暗混沌之中,隐隐有一线光亮时不时地出现,一个女子的声音一直在自己耳边呼喊。

    “湮墨泽——,不要死,五殿下,你快醒醒啊……”

    湮墨泽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他想动一动,轻轻一扯,手臂上很沉,指尖触到一拢柔滑的乌发,陆晓坐在床边,大概是太累了,歪着头睡得很香。

    她的眼睛肿的像个核桃,似乎哭过一般,嘴唇虽然有些干,但不点而红,在苍白的一张脸上越发夺目,艳丽的像涂了胭脂一般,下巴看上去格外尖了些,让人忍不住垂怜。

    湮墨泽停住动作,继续让陆晓躺在他的臂弯中,陆晓感觉到了什么动静,她皱了皱眉,红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呓语些什么。

    门外传来脚步声,门帘子被一掀开,王二婶端着一个海碗走了进来,一看到已经睁开眼的湮墨泽,惊呼出声:“哎哟我的老天爷啊,可算是醒过来了。”

    这慈眉善目的大婶看着似乎并没有恶意,湮墨泽眼中的凌厉一闪而过,他伤得太重,若是这村妇别有所图,他此时也无力抵抗。

    “当家的,快来看啊,醒了醒了。”

    王二婶把碗放到床边桌上,她心急地冲了出去,在院子里刻意压低声音喊着。

    陆晓被这一番吵闹彻底惊醒,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浓密睫毛下的双眼似乎还罩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见到湮墨泽已经醒来了,她勾起唇角,一时激动地握住湮墨泽的胳膊。

    “你终于醒了?”话语之间,陆晓喉头哽住,说不下去了。

    陆晓穿越过来以后,沈寄云三番五次地要弄死她,她都不曾认输过,这几次在生死关头却忍不住落泪。

    陆晓吸了吸鼻子,竭力平复心情,让湮墨泽看到自己哭,就很离谱,岂不是会让他很得意?

    湮墨泽探究的视线盯了过来,细细打量,似乎想从她眼里捕捉到一点情绪。

    “你哭过?”湮墨泽眸中浮光闪动,“怕我死?”

    陆晓心里一阵发怵,她来不及沉静思忖,王诠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埋怨王二婶:“呼天喊地的,也不怕隔壁家的听到。”

    “当真醒了啊?”王诠不苟言笑,见到湮墨泽苏醒过来,神色和缓了不少,“既然醒了,两位官爷好好将息几天,把身子养好,这碗里是我婆娘炖的鱼汤,趁热喝上一点儿,补补。”

    湮墨泽又恢复那副严峻警惕的模样,陆晓解释道:“这是王二哥,那天你在那垭口晕倒,我根本就搬不动你,便独自出来寻人帮忙,走了没多远刚好碰到砍柴的王二哥,是王二哥亲自背你回他们家,这几天还费心照顾我们两个。”

    湮墨泽眼帘半垂,掩去了凤眸中的凛冽锋芒,微微地低下头,道了一声“多谢。”

    “五……五哥,”毕竟身份不能随便暴露,陆晓改口唤道,“你知不知道你晕过去五天五夜,这几天只能喝点汤药续命,快把这鱼汤喝下去。”

    她把湮墨泽扶起来让他靠着床头,端起碗,用瓷勺舀起碗中洁白如牛乳的鱼汤。

    “有劳二婶费心给做的,来,张嘴。”

    湮墨泽顿了一顿,他眉心一跳,虽然不习惯被陆晓这样照顾,但他还是顺从地张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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